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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天骄(科举) 第38节

  萧元青顿时一脸嫌弃。
  萧景曜哈哈大笑。
  发泄一通后,萧元青又恢复了平静,却还是觉得心里憋得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戳了戳萧景曜,笑着搓手,“曜儿啊,你看冯季云那帮东西成天嗡嗡嗡,像不像一堆祸害读书人的苍蝇?你有没有办法好好收拾他们?”
  说完,萧元青自己也觉得心虚,“但一切等考完院试再说,现在别为此劳神!”
  萧景曜自然分得清事情的轻重,见萧元青面有后悔之色,萧景曜忍不住失笑,温声宽慰他,“爹爹心性纯良,见不得这等污糟事。现在院试开考在即,我不便去寻严知府。等到院试放榜后,我再去找严知府秉明此事。常明府出了这等臭虫,该他这个知府头疼。”
  萧元青顿时高兴了,“没错,就该告诉知府大人,让知府大人费心!”
  嘿嘿嘿,曜儿夸我了呢。开心!
  萧元青傻乐一阵儿后,才后怕地拍拍胸脯,“还好你没应下他们的邀约,祖宗保佑!”
  萧景曜无奈,“就算我去了,他们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我也不会上当。”
  萧景曜听过的吹捧可比这些人说过的多多了,后世信息如此发达,萧景曜从学生期间为国争光开始,就以卓越的智商和能力,以及爆表的颜值,引发无数人夸赞。后来成了首富后,萧景曜听到的赞美就更多了。
  冯季云等人想拿这套忽悠他,萧景曜要是上钩了,那绝对是智商全部离家出走,跌到了负数。
  萧元青觉得萧景曜说得对,但还是有自己的担忧,暗下决心,等到院试那天早上排队进考场时,他一定要把曜儿周围的人给盯紧了,千万不能给别人陷害曜儿的机会。
  被纨绔小伙伴们灌了一耳朵的科考害人手段的萧元青现在看谁都像是想害萧景曜的坏人,必须好好护着萧景曜,还偷偷给萧平安下任务,说到时候他们俩一左一右盯死了萧景曜附近的人,不管是排在他附近的,还是上前搭话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千万不能分神!
  萧平安郑重地点头应下,这几天都跟要去打仗似的,神经紧绷。
  等到院试开始那天,萧元青和萧平安更是紧张得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查看一下萧景曜的考篮,生怕萧景曜莫名其妙就中了别人的奸计。
  不怪萧元青和萧平安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而是这年头对作弊夹带行为的惩罚十分严厉,但凡在考前被搜出有夹带的考生,功名全部削除,一辈子不能参加科考。
  萧元青这几天晚上不断做噩梦,梦里全是萧景曜的考篮里被人扔了小抄,在衙役搜查时被搜出来,然后萧景曜就被衙役们架着扔出来,一辈子不能参加科考,还要被读书人戳断脊梁骨,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个噩梦太过可怕,萧元青都不敢让萧景曜出门。在去考场的路上,萧元青甚至想把萧景曜的考篮全都抱在胸前,一直等萧景曜进考场被衙役搜查时再给他。
  萧景曜听完后十分无语,好一会儿才无奈道:“一旦衙役开始查验,放考生进考场。陪同的家人就不能再跟在考生附近,只能退到两旁看着考生进场。你要护着考篮,到时候我就只能两手空空进考场了。”
  萧元青尴尬地挠头,悻悻闭上了嘴。
  萧景曜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在同届童生中,名声算是最大的。无论是连着拿下两个案首,还是他的年纪,都是值得读书人羡慕嫉妒的地方。早些冯季云等人邀请他,既有嫉妒他,想对他下手的原因,也想是真的对他这个神童好奇。
  神童啊,多罕见,谁不想见呢?
  当然,这样令人嫉妒的天分,想来多碰上几次挫折,会更好地磨砺神童的心性吧。
  让萧景曜意外的是,去年那个诅咒萧景曜考倒数第一,结果回旋镖镖到了自己身上的县案首,赫然同冯季云关系十分亲近。
  萧景曜:“……”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那么奇怪呢。
  萧元青担心迟则生变,特地在天还没亮时就把萧景曜叫了起来,让萧景曜趁早去考棚门口排队,早排队早进场,避免节外生枝。
  孙夫子也在昨天赶来了。院试需要廪生为考生作保,孙夫子作为廪生,自然能为萧景曜作保。
  廪生是秀才中的佼佼者,秀才不一定是廪生,但廪生一定是秀才。因着这个规定,每年院试的时候,廪生都能收上不多来求他作保的银子。比如孙夫子,请他作保,最少要给十两银子,还不算送礼的花费。
  但仔细想想,这也不算太过分。院试在府城举行,孙夫子得舟车劳顿来府城,因为院试开考的早,孙夫子还得在府城住一晚,算上一路的辛苦,以及住宿吃饭的花用。这笔银子也不算太多。
  当然,一个廪生可以为五个童生作保,也就是说一次就能挣得五十两银子。
  虽然这笔钱对现在身揣三十万银子巨款的萧景曜来说,不过是毛毛雨。但对于其他贫寒考生来说,这笔钱也得凑上好一会儿。
  怪不得读书人都想考个功名,就算考不上举人,要是能考上廪生,单凭为人作保这事儿,就够他们养家糊口。
  秀才和秀才也是不一样的,穷秀才说的是那些只会死读书,没有任何谋生手段的酸腐秀才,廪生自然不在其列。
  萧景曜到的时候,果然人不多,排在前面的也就十个人左右,都是生面孔。
  但他们一见萧景曜就明白了萧景曜的身份,简单抱了抱拳,寒暄了一句,“萧公子,久仰。”
  萧景曜不知道这些人的姓名,借助年纪之便熟练装傻,“你们来得真早,兆头好,定然榜上有名。”
  虽然他们不知道来得早和兆头好有什么关系,但榜上有名什么的,实在太对他们心意了,几人看向萧景曜的目光顿时柔和不少。
  萧元青还处于“所有人都有可能害曜儿”的状态中,站在萧景曜身边,跟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恨不得把萧景曜挡在自己身后。
  其他人:“?”
  我们没有惹你吧?
  萧景曜见状,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年纪尚小,家里人难免担心些。院试要在考棚里连着待三天,我爹愁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几人本来有些嫉妒萧景曜如此年纪就能和他们一样来考院试了,听了萧景曜这话后,几人心里的酸气瞬间没了,还得费劲压下嘴角的笑意。
  是啊,年纪小确实令人羡慕,但院试要在考棚里待上整整三天,这个娇贵的小少爷能撑得住吗?
  忍住,千万别笑出声!
  萧景曜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对方对自己的嫉妒,自在地站在队伍中,等着衙役敲锣宣布开始查验进场。
  没过多久,前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景曜身边也站了些人,都在同前面的人说话。
  萧景曜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去年府试排最后一名的县案首,大大方方地冲着对方一笑。对方微微一愣,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孙夫子已经站到了查验衙役的附近,萧景曜见状,原地蹦跶了好几下,不断向孙夫子招手。
  孙夫子先是一愣,而后头上不断爆青筋,带着怒意的眼神制止了萧景曜这样跳脱的行为。要不是萧景曜现在正在关键时刻,孙夫子真想冲过去好好教训一顿萧景曜。
  一点都不稳重!
  只是孙夫子的怒意也没撑多久,看到萧景曜脸上毫无阴霾的放松笑容,孙夫子忍不住摇头,不一会儿就抬手捂了捂脸,挡住了脸上的笑意。
  随着衙役一声锣响,萧元青抬手拍了拍萧景曜的肩,说了两句鼓励的话,神情颇为愉悦地往两边散去。
  萧景曜不由疑惑,萧元青的心情怎么突然变好了?
  不过现场紧张的气氛也没有给萧景曜太多的思考时间。他排在前头,衙役们分两边查验,虽然查得仔细,迅速也不慢,队伍瞬间就动了起来。
  眼看着要轮到自己了,萧景曜赶紧再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考篮,就怕有人趁自己不备往里头扔了东西。
  结果萧景曜正检查呢,就听见前头传来一声嘶声裂肺地呐喊,“冤枉啊!这个纸条不是我的!”
  然而衙役们根本不听他解释,面无表情地将人架了出来。
  萧景曜好奇地看过去,正好看到方才还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考生,现在满脸颓然,涕泪横流地被衙役们架走。为了不让他发出更大的声音扰乱秩序,他嘴里甚至被塞了一块破布,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绝望。
  刚刚负责敲锣的衙役又肃容敲了一声锣,止住了队伍中的嘈杂声,嗓门大得让萧景曜的耳膜隐隐作痛,“童生李源,违规夹带,革去童生之名,永不参加科考!与他具结的其他四人,今年不许考试。其他人引以为戒!”
  一下子走了五个人,为这五人作保的廪生也被牵连。现场瞬间一片寂静,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许久都没人说话,只有衙役们查验和廪生们向衙役们确认考生信息无误的声音。
  很快就轮到了萧景曜,孙夫子见萧景曜过来,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向衙役确认萧景曜信息无误,萧景曜又拿到了一个号牌,往查验处走去。
  或许是查出了一个夹带的考生,现在衙役们查验得更加仔细。萧景曜带的干粮饼,都被捏碎了,其他稍微有点厚度的东西,也都被衙役们一一查看。
  一通严苛的查验后,萧景曜终于被衙役放行,往考棚内而去。
  现在是四月份,到了夜里,还是有些寒凉。朝廷科举是为了选拔人才,不是想冻死考生。所以萧景曜进了考棚后,还从衙役那儿领到了一床被褥。薄薄一层,质量肯定算不上好,还有一股轻微的怪味儿。但条件有限,萧景曜要是不想夜里受凉而昏昏沉沉的被衙役们抬出去,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盖好被子。
  好在萧景曜手气不错,这次既没有抽到臭号,也没有抽到正对考官的号舍。都考了两次试了,萧景曜对考棚的条件也有数,熟练地清理卫生,然后将考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
  因为要在考场过夜,萧景曜还准备了蜡烛,担心自己倒霉抽到了个屋顶透光的考舍,又恰好碰上下雨天,萧景曜甚至还带了把伞。
  当然,这么干的不止萧景曜一个。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准备了这些东西,可见先前考生们的血泪给了后来的考生们多少经验。
  院试总共三场,一天一场,但不能像县试和府试一样,当天考完就交卷回家,第二天继续来考,而是要在考棚里住两晚。
  看着逼仄的号舍,萧景曜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好自己还没开始长身体,等到乡试和会试的时候,自己的身高肯定往上拔了一大截,到时候在号舍里都得缩手缩脚。
  个子高也不全都是优势。
  老舍条件不易,萧景曜叹气。
  很快,衙役就送来了考卷。萧景曜立马摒除杂念,习惯性地把试卷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后,再谨慎提笔,填好自己的身份信息,然后开始认真答题。
  第一场考的还是帖经和墨义,题量非常大,但对萧景曜来说不算麻烦。况且这一场可以明天早上再交卷,时间充足。
  为了保险起见,萧景曜先在空白纸上打了一遍草稿,避免自己一时不慎写错字。写了一阵子,萧景曜觉得手有些酸,便放下笔,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
  中午简单吃了块饼,萧景曜就开始认真誊写答案。这一次,萧景曜一鼓作气从头写到尾,就算手酸也没有停下笔,精神高度紧绷,确认自己没有一处疏漏,也没写错一个字。
  答完所有题之后,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萧景曜心知天快黑了,正好考卷上的墨迹也已经晾干,萧景曜便小心翼翼地将考卷收好,放入衙役发下试卷的卷筒中。到时候交卷,也是把这份卷筒一起交上去,也算是一种防作弊的手段。
  萧景曜这么做,是怕自己晚上点蜡烛的时候,不小心碰倒蜡烛,然后蜡烛再点燃了考卷……
  隔几年就有这种烧了自己考卷的倒霉蛋,前车之鉴太多,由不得萧景曜不谨慎。
  萧景曜答题速度快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不用像其他考生那样挑灯夜战,点着蜡烛答题,大大降低了自己火烧考卷的概率。
  在考场的第一晚,萧景曜根本没点蜡烛,考棚里有衙役举着的火把,还有其他号舍微微透出来的烛光,已经答完题的萧景曜直接开摆,把被褥一铺,倒头就睡。
  成功人士大多精力旺盛,就算每天睡眠时间不多,精力也十分充沛,大脑高速运转处理庞大的事务还根本不觉得累。
  萧景曜自然也有这个天赋,虽然昨晚没怎么睡好,但第二天一睁眼,萧景曜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任谁都看不出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有衙役来收卷,然后下发第二场的考卷。
  第二场的试题就比第一场难多了,萧景曜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发现这里面有经义,有算学,还有杂文。
  算学题量竟然占了百分四十。
  萧景曜忍不住想笑,经义他已经很熟了,杂文嘛,跟着尹县令的时候,尹县令没少训练他写杂文。算学……萧景曜可是拿过imo金牌的,不是萧景曜狂妄,而是以现如今科考重视四书五经的情况来看,要是算学题难到萧景曜都做不出,那现在和他一起考试的考生,怕是九成九的都做不出。
  萧景曜心情极好地看着考卷上的算学题,发现有几道题还有点难度,那就更高兴了。
  第二场考完,萧景曜觉得自己基本稳了。一直到后世高考,数学都是拉开差距的一门重要学科。如果碰上出题人丧心病狂尽出难题,那就更能彰显出数学尖子生的优势。
  很不巧,萧景曜就是这么个让人嫉妒的尖子生。
  在四书五经学得差不多的情况下,萧景曜拿下这占比百分之四十的算学题,基本算是提前锁定了胜局。
  但萧景曜也没有大意,认认真真地将第三场的试卷答完。
  然后收拾东西,交卷,回家!
  和主考官坐在一起的严知府很无语,你怎么每一次考试都要提前交卷啊?
  主考官也很意外,今年参加院试的,还有个小孩子吗?竟然能提前交卷,看来这孩子对自己的才学很有信心啊。
  萧景曜又成为了最先走出考场的人。
  萧元青本来还在担心呢,一直围着萧平安转圈圈。看到萧景曜又是第一个出考场,萧元青当即喜笑颜开,“稳了稳了,这次曜儿肯定没问题!”
  萧景曜刚出来就听到萧元青这句话,忍不住瞪了萧景曜一眼,低调!没放榜之前别嘚瑟!
  萧元青瞬间老实了,一路护着萧景曜回到了家,这才笑着凑近萧景曜,满怀期待地搓着手问萧景曜,“曜儿啊,你提前那么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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