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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节

  再者,外面还有流言,一直在海外的徐福回归,恐怕长陵的权贵之间本身也有大变动,徐福的位置将来在这两相之上也不一定。
  这两相或许还要依靠这名皇子来抗衡徐福。
  这些念头也只是瞬间在这些素心剑斋修行者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不管是哪一点,她们自然都不敢违抗这名皇子的旨意。
  “请随我来。”慕容秀点了点头,她身后那名面容冷厉的尖脸女子却是首先出声,接着便带起路来。
  使者跟着这些人走入素心剑斋,上方崖上的扭曲松柏遮挡了雨,内里只是轻柔的细细雨丝飘洒,都甚至不需要打伞。
  他有点啧啧称奇,收了伞跟着这些人穿过了几重庭院,到了一些杂役弟子日常所住的居所。
  各修行地的杂役弟子大多来自附近村落的农户子弟,其中有些有修行天赋,但是却不出色,便招收入剑院来,做些粗笨的活,若是稍有所成者,也会派出山门,在外面帮宗门做事。
  其实但凡派出宗门,这些杂役弟子便也已经接触不到今后的修行,更不可能接触到修行地一些最高深的秘术。
  在修行地里面,杂役弟子有很多杂事要做,洒扫庭院,烧水做饭,洗衣砍柴,这些事情是低等之中的低等,略微高等一些,也是负责清点一些典籍,处理一些宗门的药物、修行之物等等。
  但当这名使者跟着素心剑斋众人进入这些杂役弟子所居的院落,一条溪流畔一名正在洗衣的少女便是夏婉,她的身边大石上,堆着的都是一些很厚重的衣物,有些甚至是门内弟子练剑比试时所穿的厚布千层衣。
  这种衣服可以抵挡住普通木剑的砍削,非常实用,但是穿着比剑往往汗水浸透,堆积拿过来,气味却很不好。
  使者停下了脚步,他静静的看着洗衣的夏婉。
  这些素心剑斋的修行者都看出了他知道那是夏婉,大多数人便开始细心观察起他的反应。
  只是这名面相三十余岁的男子神情始终温和,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
  她们看不出什么,倒是这名使者看着夏婉洗衣的样子,慢慢的,他倒是看出了些端倪,眼眸的深处出现了一些异样的神采。
  “夏婉,过来。”
  慕容秀身旁那名冷厉的尖脸女子很不客气的喝了一声。
  之前一直没有停下洗衣的夏婉这才起了身,洗了洗手,挽了挽微湿的衣袖,转身走来。
  和岷山剑会时相比,这名少女似乎老成了一些,还略微长高了一些,只是那种不卑不亢的姿态,却是未变。
  “修为已经到了五境中品,和你初入才俊册,参加岷山剑会时相比,倒是有了很大的进步。”这名使者之前始终少言寡语,淡淡的神情却给人一种倨傲之感,但看着走来的夏婉,他却是首先开口,说了这一句。
  夏婉的眉头微蹙,她面色没有什么改变,心中却是有些惊疑。
  素心剑斋众人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名使者不说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却是先点评了一句夏婉的修行,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时夏婉是在才俊册上位列十二。”
  这名使者却是转过头来,看着素心剑斋在场的所有人,道:“但现在若是重排才俊册,她恐怕是前三十都进不去了吧?”
  当场一片沉寂。
  所有人更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隐约之间,却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凌厉起来。
  “当时那一批同入才俊册的,有些已经入了六境,更有甚者破了七境,哪怕抛开其中有特别际遇的存在,有些原本在她排名之后的略微得点宗门的支持,现在也有不少到了五境巅峰,只是卡在六境的破境而已。”
  这名使者接着缓声说道:“她当时只是四境修为,但既然已经勘破了四境到五境的关卡,五境到五境巅峰之间,便应该很快。但是现在却还在五境中品,这只能说明两点。一是素心剑斋根本未给她支持,素心松香丹估计是连一颗都没有赐,更不用说其它辅助灵药了,我记得之前宫里体恤素心剑斋战死者,还特赏了一批灵药,看来是一点都没有落在她头上。二是她被这些杂事消磨了太多时间,她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进行真元修行。”
  这几句话一出口,在场有一小半人顿时变了脸色。
  这似乎……有些不善。
  第一百二十章 太简单
  “每一名长陵的修行者都是圣上的私有财产。”
  这名使者看着面色大变的素心剑斋众人,又说了一句很霸道也很出名的话语。
  这句话是郑袖所说,在多种场合说过。
  这句话原本都是为了警告一些权贵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利而去迫害和杀死长陵的任何一名修行者,但到了后来,长陵所有修行地都归王朝调遣,灵虚剑门和岷山剑宗之变后,再没有宗门可以例外。
  所有的宗门和所有的修行者,都应了这句话,真的变成了元武皇帝和她的私人财产。
  “大战连连,正值用人之际,各修行宗门内凡有天赋高绝的学生,都是不敢吝啬,甚至连积蓄在宗门宝库内很久的资源都用了出来。你们素心剑斋倒好,不只是宗门内的灵药不赐,反而连宫中特赏下来的东西都不分派到她手中,是何人给你们这样的胆子这么做?”
  这名使者其实语速依旧很缓,脸色也依旧很平和,然而当这样的几句话再传入素心剑斋众人的耳中,大半人却都是彻底变了脸色,内心深处一阵阵寒意涌起。
  这何止是有些不善。
  不提让夏婉做杂役的事情,却是不断在说分赏的事情。
  要知让不让夏婉做杂役,这只是宗门内务,连皇宫都插不了手,但是宫中赏赐私吞或者按亲疏私心分配,这事情却是可大可小了。
  素心剑斋此时的宗主慕容秀皱了皱眉头,她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轻易被落下口实,所以她也缓声说道:“夏婉做错了一些事情,所以被罚在此思过。对于我宗门而言,赏赐都是分配给表现最好的学生,而并非是分配给天赋最高的学生。”
  听着她的话,使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心中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强将罪名按在对方头上,但是这些修行地中人对勾心斗角并不擅长,让他做这些事情便显得太过容易。
  “那夏婉做错了什么事情?”使者笑着,温和的反问道。
  所有在场的素心剑斋的人都面面相觑,慕容秀也是一时语塞。
  夏婉在岷山剑宗和那些站在丁宁身边的人一起令郑袖不快,包括后来素心剑斋被特殊对待,也自然是因为这件事,难道还需要特殊说明吗?
  “我只知道夏婉在岷山剑会表现优异,得到了在岷山剑宗学习的资格,但回来之后却被罚思过,这是为什么?”这名使者接着问道。
  慕容秀看着这名明知故问的使者,一股怒意终于忍不住在身体里泛了开来。
  夏婉明明在岷山剑会让皇后郑袖不快,但这使者却硬说她表现优异,然而她却无从反驳,因为郑袖从未明说,她若是如此说了,对方必定会反问,你怎么知道皇后是这么想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说道:“对于弟子的行事,宗门内自有自己的判断,只是不知是否是二皇子觉得我宗门内处事不公?若是如此,那我也可以按皇子的意思改正。”
  这两人已经针锋相对,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夏婉若无其事的听着,直到听到二皇子的字眼,她才是眼波流动,明显有些惊讶。
  也就在此时,这名使者又笑了笑,道:“的确如此,二皇子觉得素心剑斋想法陈旧,行事大有问题,或许便是这些年再未出七境宗师的主要原因。二皇子想让素心剑斋再多接触些新鲜想法,注入些活力,所以二皇子想再让素心剑斋的修行者有去边军和楚境内有学习的机会,只是先前出去的人也是由你们这些老人挑的,这次便不若让新人决定,好有些改变。夏婉,要派素心剑斋中哪些修行者去边军或者楚境内,人选由你决定。”
  这句话一出口,周遭便倏然安静下来,唯有那细细的雨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慕容秀嘴唇微动,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身后的那名尖脸女子却是按捺不住,冷道:“让夏婉做主,那意思便是夏婉就成了素心剑斋实际的宗主?就算是二皇子的意思,这也实在管得有些太宽了,我想知道凭什么?”
  “就凭她是素心剑斋之中天赋最高的学生么?”
  尖脸女子厉声笑了起来,又补充道:“即便如此,那也有长幼尊卑,也有见识长短,还要有服众的能力。”
  使者微笑,就要开口应声。
  然而就在此时,夏婉却是突然开口说话。
  她轻轻柔柔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想单独和您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她所说的您,便自然是她看着的这名皇宫使者。
  这名使者耸了耸肩,表示自然可以,然后他根本无视在场的其余素心剑斋修行者,独自走向了先前夏婉洗衣的那条小溪边。
  夏婉跟了上来,走到他的身后,很直接的轻声道:“虽不知二皇子为什么要为我出头,但您所做这些想必是要让我出口气,只是对于我而言,对她们这些人也只有失望,并没有什么可以置气的,所以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不要想的这么简单。”
  这名使者转头看着她,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想到她之前在岷山剑会都故意让给张仪,眼睛里便又多了数分欣赏,“你可以不在意受的这些屈辱,但是若不能在素心剑斋彻底做主,你又怎么有资格打开心斋,你不打开心斋,又怎么能够得到素心剑斋独一份的秘法琉璃?”
  “我观你之前的意态,便知道这些杂事虽然耗费了你不少时间,但只是影响了你的真元修为,你对剑意的领悟却是不知进境了多少,你在岷山剑宗学的养心剑,看来是全部悟得通透了,还得了不少好处。”看着瞬间震惊无言的夏婉,这名使者接着轻描淡写般道:“修行者最在意的便是修行,所以你即便不在于是否出这一口气,但你自然不可能放弃在修行路上将来取得极大成就的机会。”
  夏婉的目光剧烈的闪动了数下,但她依旧没有马上表态。
  “不要想着这是不是胡亥的阴谋,胡亥根本不知道你们素心剑斋的秘法琉璃。”使者转过了身来,没有避讳那些素心剑斋的人的目光,递给了她一封信笺,然后他走回那些素心剑斋的人所在的地方,在和她擦身而过的同时,在她的耳畔轻声地说道:“你有一盏茶的时间来想这上面的剑招。”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服众
  夏婉先前就觉得这事情透着怪异,那二皇子就算有意招揽,又何必找上自己。
  她在这一年里有多大的进步只有她自己清楚,至少在真元修为上,她显得落后于当年许多才俊册上中人。
  二皇子胡亥要想在权贵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最依赖的便是自己的身份和郑袖的支持。
  他显然不可能悖逆自己母亲的意思。
  至于郑袖,更是不可能来管这样细小的事情。
  像她这样等级的修行者,对于郑袖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
  她想不明白,但是当这名使者说胡亥根本不知道素心剑斋的秘法琉璃,接着给她一封信笺,告诉她有一盏茶时分来想这上面的剑招时,她的脑海之中便已经隐约出现了丁宁的身影。
  丁宁在岷山剑会上的见知给她的印象太深。
  等到后来很多消息陆续传来,整个修行者的世界确定他便是当年那个无敌的存在之后,这种不解就变成了释然。说到对各门各派修行之法和剑经的了解程度,当然没有人能够超过当年的那个人。
  在岷山剑会上,丁宁也指点过他们剑招,所以此刻听到说这封信笺上有剑招,她便顿时联想到了丁宁。
  和她的所想的确一样,在拆开这封信笺之后,她看到落款便直接写着丁宁。
  至于这封信笺是如何以二皇子胡亥的名义传递到自己的手中,她并不在意,连胶东郡都被巴山剑场占了,能做成这样的事情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这封信笺上的具体内容,更是让她毫不生疑,因为信笺上只论述了三招剑式,其中两招是素心剑斋的剑式,还有一招却是她在岷山剑宗时学习到的养心剑经中的招式。
  论述很详细,甚至可以说不需要多少领悟能力的庸才也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看懂。这名使者说给她一盏茶的时间来想这上面的剑招,这时间肯定也是这使者自己定的,想必丁宁有口讯说领悟这上面的剑招简单,但他没有亲眼所见,不知道领悟起来简单到何种程度。
  丁宁对这三招剑式的论述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这三招剑式本身,说是完全在这三招剑式的基础上新创了威力倍增的三招剑式也不为过。
  更为惊人的是,这三招剑式组合起来,还能发挥更加意想不到的威力。
  在修行者的典籍里,记载着很多天才的故事,但这种更改不同的剑经里的招数,并能令之完全变成不同的剑招的手段,就像是随意的从菜市场里挑选菜品,然后做成一道新的大菜。
  这种见知和对剑经的领悟能力,便只有巴山剑场那名传奇的天下剑首才能做到。
  这种能力,无人可以模仿。
  既然是丁宁的安排,夏婉便不再多想,她仔细的记住了信笺上所有的内容,将信笺在手中直接震成尘末,然后又在心中仔细的想过了那三招全新的剑招的运用,她便朝着那名使者和素心剑斋众人所在的地方走了回去。
  说是一盏茶时分,但她实际却只用了半盏茶时分。
  迎着素心剑斋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她对着那名使者微躬身行了一礼,异常简单地说道:“可以了。”
  这名使者顿时微微一笑,接着收敛了笑容,看着那名眼神最为凌厉的尖脸女子,说道:“你应该便是陈铃,负责素心剑斋学生的赏罚,慕容秀虽然是宗主,但实则很多实权都在你手里,你负责宗门事物多一些。我先前说了那么多话,你依旧气势凌人,你知不知道你又什么问题?”
  这名尖脸女子正是他所说的陈铃,她听到对方如此说话,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一下,心生不妙的感觉,但此时断然不能退却,所以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寒道:“若有什么差错,也请明示。”
  “先前体恤素心剑斋伤亡,宫里赐了不少东西出来,东西不少,我也不一一罗列,但有些东西你想必也应该比我记得清楚。”这名使者微眯起了眼睛,声音也骤然微寒道:“其中有数斤寒潭铁,那数斤寒潭铁便是先前魏地云水宫的某处秘地所产,正是白山水剑成斩寒蛟的寒潭所产,那寒铁品质非凡,按常理,应该是赐给你们素心剑斋陈欣怡所用,和她所修的功法和剑经最为匹配,然而你却分赐给了谢虹韵,只是因为前者来自偏远的竹山,家中贫寒,对你没有什么用处,而后者和你是远亲,而且家中也是当地巨富。若说这一件事你自有主意,偶然不能代表必然,那一批赏赐的东西里,还有三颗月桂碧露丸。这月桂碧露丸的功效是什么你不会不清楚,理应赐予夏婉和陈欣怡等天赋极佳的弟子,缩短她们真元修为进境的时间,但你却自用了一颗。你都卡在六境这么多年了,你所得的好处只有减缓一些衰老和祛除你真元之中一些杂质的低微功用,像你这样资质平平的修行者,得到这样一点好处,在对敌之中都根本显现不出来。你这样处置宫中赏赐的宝物,请问皇子和皇后会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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