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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节

  苏秦还想再纠缠几句,然而看着白山水此时浓烈的笑意,心中却是莫名的一寒,知道至少在此时,自己和白山水这种大逆还有着很远的距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正色道:“你应该很想知道齐帝和郑袖联手的秘密。”
  白山水的目光剧烈的闪动了一下,她也收敛了笑意,很简单地说道:“想知道。”
  “十二巫神首。”
  白山水越是说话简单,苏秦此时便也越发郑重,说话也越发简单:“十二巫神首分别是一副修行图录,每个独立成典,是一门独特的修行手段,但十二巫神首上这些典籍连在一起,便是大齐王朝所有阴神鬼物修行之法的起源。或者说,现在大齐很多宗门看似已经诡异绝伦的强大修行功法和对敌手段,也只不过是这十二巫神首上的旁支末节。”
  “我听说过。”
  白山水的眉头蹙了起来,她看着苏秦的眼睛,直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郑袖找齐了十二巫神首,然后以次和齐帝交换?”
  苏秦点了点头,道:“不错。”
  “然后呢?”
  白山水呼出了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这十二巫神首的下落?”
  “我知道,而且我想我可以帮助你们得到十二巫神首。既然因为十二巫神首,他都可以和郑袖联手,那你们若是得了十二巫神首,就算自己无用,也同样可以让他帮你们做很多事情。”苏秦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说道。
  “这个交易很好,但你要什么?”白山水笑了起来。
  “我要人王玉璧。”苏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不看白山水,看着波涛起伏的江面,面无表情地说道。
  “人王玉璧?”
  “只是能够让人修行速度变得快上很多的东西,对你们这种七境宗师而言,也不算什么宝物,但对我而言很有用。”苏秦平静地说道,“我控制了楚都,便查到了很多有趣的意思,这人王玉璧归楚帝所有,应该是带去了鹿山,然而却并未给赵香妃或是骊陵君。而他身边的死士,李云睿后来却去了长陵。所以冥冥之中,很多事情其实已经很巧合的发生。”
  “帮我找到人王玉璧,我帮你们得到十二巫神首,这是很公平的,对大家都很有利的交易。”
  “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做交易。”白山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够狂妄,够野心,但足够聪明。”
  苏秦深深躬身行礼,真挚道:“多谢赞誉,如此便静候佳音了。”
  白山水转身,踏浪走出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看着他微嘲道:“我不杀你,是因为觉得你很有趣,若是世上都是无趣的人,穷凶极恶的对手,那也无聊的很,只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身子太低,看不到太远,还没有想好,但或许将来我会想到。”苏秦笑了起来,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
  第十六章 所有人想象不到的方式
  在大楚王朝的地图上,夜泊镇只是极不起眼的一个小点,和这镇的镇名一样,大楚王朝的这个小镇源自于数条野河交汇处的浅滩。
  这里很适合过往的一些商船停靠休憩,而且周围十余里都是平坦的河坡,没有什么险峻的河谷、山林,不会有什么盗贼山匪借着地势的掩映而来。
  经历了数十年的平静,这个小镇虽然客栈酒肆一应俱全,但是依旧称不上繁华和热闹,只能和一些驿站旁的村庄一样,满足来往客人的日常所需。
  然而当赵香妃所率的大楚残军略微表现出想要从南泉诸郡这里过的态势时开始,这个小镇便陡然重要起来。
  南泉诸镇全部沿山伴湖,易守难攻,而这夜泊镇在大楚王朝的地图上,就像是和伸入南泉诸镇的一条长舌,是通往南泉诸镇的门户。
  无论是大秦王朝还是大齐王朝军方,以及顺势抢占了大楚王朝诸多城池的大燕王朝,以及大楚王朝一些未卷入战事的边缘门阀,都想要第一时间探查军情和想要知道南泉诸镇门阀的反应,所以和往日相比,这个镇上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其中甚至有些人没有太过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这是随时等待着南泉诸镇门阀的主动接触。
  这是个很多人都需要站队的时候,然而南泉诸镇门阀可以拥有不同的选择。
  南泉诸镇门阀在早前的议事和接到天下剑首令对于外界而言依旧是秘密,对于南泉诸镇门阀本身而言,也需要时刻担心来自各方的风雨,所以南泉诸镇门阀自然也会秘密安插许多人在这夜泊镇密切注意这些人的动向。
  此时最靠近镇口官道的茶楼上,临窗位置上坐着的一名年轻男子便是来自公羊家的修行者。
  因为更不需要刻意的隐瞒自己的底细,所以他的神色和举动远比这茶楼上绝大多数茶客要来得自然。
  他看着每一名进入这小镇的人,听着茶楼内外很多人的交谈,目光却很快的被远处官道上的数辆马车吸引了过去。
  马车极为普通,制式不一,就像是随便从沿途买到,然而数辆不同制式的马车组成的车队,在此时的夜泊镇却是显得分外特别。
  第一辆马车上的车夫是一名英俊男子,身姿挺拔,不知为何,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看着看着,面色却是越来越震惊,只觉得这名男子就连身上的每一片衣角边缘的线条都分外像剑痕,都好像有锋利的剑要飞洒楚来。
  第二辆马车上的车夫是一名少年,当他的目光脱离第一辆马车上的英俊男子,投到这名少年身上时,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便已经坐不住,站了起来。
  因为太过诡异。
  他可以清晰的看清那名英俊男子面容的每一处细节,然而那名少年只是和英俊男子隔了一辆马车的距离,他却怎么看都看不清这名少年的面容。
  那名少年的五官似乎非常清晰,然而却就是在他的脑海之中留不下任何的印象,就像是一张纯平的白纸。
  只是这样的两名车夫,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就已经确定,这列车队中修行者的实力已经强到令人发指,分量已经重到难以想象。
  没有丝毫的犹豫,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走出了茶楼,径直迎向了那数辆马车。
  因为担心引起这列车队中人的不快和敌意,在距离这数辆马车还有数十丈的距离时,他便已经侧立在道旁,接着便躬身行礼,恭谨道:“公羊家公羊瑾心,请问贵客?”
  他的用语也谨慎到了极点,就连问询都是只用“请问贵客”四字,连来此何意这些略微强硬的话语都根本不敢出口。
  因为越是接近这列车队,他的心脏和瞳孔就越是收缩,在他的判断里,就连率领着楚军残部的赵香妃和向焰,都不可能派得出这样力量的车队。
  “岷山剑宗澹台观剑”,第一辆马车上的车夫颔首回礼,温和而有礼的回答,回答也是简单到了极点。“巴山剑场,天下剑首令主人已到,请通报家主。”
  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霍然抬首,他听着这名英俊男子自报身份的话语,以及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感到巨大的眩晕,浑身都充满难以置信和不真实之感。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体内的真元有些失控的碰撞起来,让他的身体剧烈的晃动着,甚至发出许多轰然的声响。
  然而在抬头看到这名英俊男子温和却带着一种孤高不可及的自然气质的目光时,整个身体都充满不真实之感的他却无比确定这是真的。
  这名男子就是传说中的澹台观剑,那天下第一剑快之人。
  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南泉诸镇门阀所有修行者,都想象过无数种巴山剑场的人到来的方式,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到来。
  他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暴露在阳光下。
  堂堂正正的,气质安详,很自然的带着一种大宗门的不可一世和傲然,直接来见。
  这是最普通而最不平凡的大人物到来的方式。
  这样的到来方式,应该是以前的巴山剑场修行者到来的方式。
  然而现在重现了。
  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迟迟没有回答,他反复的陷入巨大的震撼之中。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个巨大转变的开始。
  当九死蚕重现,真正的出现在阳光下,公然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行踪……自己现在,不只是站在这样的一列车队之前,而是站在了史册里,站在了一个时代的开始。
  他的眼前一片金星,以至于整列车队在他的视界里都变得金黄,威严而不可直视。
  在十数个呼吸之后,他终于能够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再次深深躬身行礼,道:“请容我带路。”
  在转身开始带路的时候,他更加清醒了些。
  他开始有些理解。
  当千座尘山法阵没有困死这些人,当许多人死去,而这些人却活了下来……仅凭马车里的这些人,世上又有谁能够再抽来足够的修行者,和这些人匹敌?
  这名天下剑首令的主人,似乎的确已经不需要再躲藏,不需要再畏惧任何人。
  第十七章 态度与决心
  当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如临大敌般走出茶楼时,其实夜泊镇口这间茶楼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注意到了这支有些奇特的车队。
  这些人虽然都是代表不同的势力,然而有不少人都是从秦地而来的修行者。
  他们的见识,或者说先前得到的很多讯息,要比公羊家的这名修行者更为精细和精准。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甚至在第一眼看清第一辆马车上的澹台观剑时,就已经认出了澹台观剑的身份,瞬时就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尤其当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和澹台观剑极为简单的交谈之后,开始带路时,这名公羊家的修行者自己都忽略了一点,这种画面只能让人联想公羊家和九死蚕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第一辆马车上驾车的是澹台观剑,第二辆马车上驾车的是齐宗师晏婴的那名真传弟子,就连第三辆马车上驾车的李道机都甚至被一些人认了出来。
  看着这些人,再感受着三辆马车里荡漾而出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想着传说中那名曾经创造了一个时代,已经死在长陵,然而却在元武口中被认定重生的传奇人物,现在应该就在这三辆马车的其中一辆里。这些修行者的心中骤然生出极大的好奇的同时,骤然又充满无穷的恐惧。
  ……
  公羊家的老宅在南泉镇的最东边,一座名为獐山的小山在公羊家短短两代人的经营下,就已经变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巨大堡垒。
  公羊家的一些最为重要的建筑物都建立在这座山头的高处,世间绝大多数符器都无法引动威力攻击到的位置,而公羊家本身精通机关布置,除了大量扰动天地元气让修行者无法顺畅的战斗的符器布置之外,还布置有许多不需要修行者便可以动用的机关军械。
  若是公羊家所有私军和修行者门客龟缩在这座山上,大楚王朝之前境内任何一支军团想要攻陷公羊家的这座山,在不调用外来的大量宗师的情况下,恐怕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战,比起攻陷敌国的一座重要边城都要困难很多倍。
  獐山距离夜泊镇并不算近,然而当消息很快传来,一辆很像船的大辇便从公羊家的老宅深处行出,在一些骑者和侍从的环拥中出了獐山,行向夜泊镇的方向。
  巨型车辇中坐着的便是公羊戟。
  他喜欢平稳和舒适,这车辇便是特制,即便在山道上下行也不见多少倾斜和震动,连楚都里一些王侯都未必能够拥有这样的东西。
  公羊戟的面容平和,如春天里温和的天空,然而眼神深处却是藏不住的惊叹。
  三辆很寻常的,甚至连规制都不同的马车穿过了夜泊镇,然后在夜泊镇和南泉镇的中途,与公羊家的这列车队相遇。
  公羊家的这列浩大的车队之后,还有许多得知消息的门阀的车队远远跟着,若隐若现,就如一支支的军队。
  然而随着公羊戟的示意,当公羊家这列车队停下时,他们所停的地方地势比丁宁等人所在的这三辆马车要略低。
  这是一种难言的姿态。
  公羊家如此,这三辆马车便很自然的显得比公羊家以及后方道上的所有车辇要高出一等,就像是昔日的一名王者在接受许多的诸侯前来迎接。
  马车停下,车辇停下,公羊戟却并未第一时间出声和下辇,只是微微的眯着眼睛安静的等待着。
  澹台观剑很自然的下了车,然后他身后的马车帘子被人从内里掀起,丁宁便从内里走了出来。
  丁宁的双足踏上地面,他平静的抬起头,看向对面车辇里那名很有威严的老人。
  公羊戟的目光一颤,他发觉竟然连自己都看不透丁宁的修为,至少凭借此时丁宁身上的气息,他只是觉得宁静如星空,而无法判断对方真正的修为境界。
  于是他便迅速确定,对方便是夜枭用千座尘山困死,然而元武和郑袖却依旧杀不死的那人。
  “该如何称呼?”
  他站了起来,下了车辇,然后微躬身行礼,问道。
  丁宁平静说道:“丁宁。”
  “我真的很敬佩您,但您这样做让我很为难。”公羊戟看着他说道:“您用这样的方式来见我,任何人都会觉得我南泉诸镇门阀已经和您彻底联手。”
  “不应该么?”丁宁淡淡的一笑,“那我该用何种方式出现,不露痕迹的到来,然后先暗中刺杀掉几名最反对的门阀,包括绉家的那名供奉?”
  公羊戟眉头微皱,道:“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应对,就怕时间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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