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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大部分的宗门因为被刻意的保持着原有的状态,所以相当于与世隔绝的清净之地,山门内的修行者,只需考虑境界提升的问题。
  对于青藤剑院而言,三日的闭门祭剑试炼,更是相当于将自己和长陵隔绝了三日。
  所以此时,祭剑试炼虽然结束,一些结果和祭剑试炼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出,但是丁宁此时走在山道上的时候,却是不知长陵已经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三章 雪落之前
  长陵,一名礼司的官员低着头,紧张的行走在两侧都是高大松柏的石道上。
  他的前方,一名身穿灰色官服的年长御史凝立在石道中央。
  越是接近这名御史,这名礼司的官员背上的汗珠便流淌得越多。
  “李大人。”
  在走到这名御史面前,行礼出声只是,这名礼司官员的厚袍背部已然尽湿。
  “不必如此。”
  这名李姓御史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缓声说道:“你知道我的职责便是带来圣上的一些旨意,提拔或是谪贬官员,既然我要和你想见,你最近又没有可以让你升迁的功绩,你便应该确定你会被谪贬,事已确定,就不需要再如此紧张和担心了。”
  听到寒风里传来的这些话语,这名官员并没有因此而镇定多少,反而觉得这里的寒风越来越寒冷,连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之前的军功封赏会被罚没,你要去边关入伍五年。若是还想你和你的家人在长陵过上不错的生活,在这五年里,你便再多积累些军功吧。”李姓御史面无表情的接着说了下去。
  礼司官员抬起了头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李大人,我知道遭受这样的谪贬是因为那日我在白山水逃遁的路线上,可是我相信那条线路上还有不少其他官员存在,为何偏偏对我如此重罚?”
  “你以为只对你一人如此重罚么?”李姓御史依旧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在你之前,我已经在此约见了五人,当日白山水冲杀出城,在他逃遁的线路上,有可能拖延住他脚步的长陵修行者,含你在内一共有十七人。其中八人出手,死在白山水剑下,若是你们九人也出手,后来的虎狼军符车便极有可能来得及摆出阵势拦住白山水。你们这九个人里面,有七名是当朝官员,这七名当朝官员,全部会被谪贬。”
  礼司官员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姓御史却是已然接着说了下去。
  “你们惜命,不敢上前,你们想过这是何等丢脸的事情么?被白山水硬生生的杀出,我大秦王朝这么多强军,这么多修行者,而且是在国都长陵,而且还不是在前方战事紧急,长陵空虚的情况下被他杀出。身为秦人,明明有可能拦住他,杀死他,却偏偏让他持剑狂歌,如入无人之境,这是比苦苦厮杀后被他逃出,更丢脸的事情!”
  “陛下让我在这英园和你们约谈,是让你们好好想想,我们大秦王朝的脸面和你们现在的好日子,就是安息在这英园里的无数死去的秦人争得的。”
  “你可曾想过,因你的惜命,多死了多少虎狼军士,将来那些敌国看轻我们,我们又要多死多少将士和修行者?又有多少寻常百姓被殃及?”
  “陛下希望你们能够换种想法,任何好逸恶劳,想要守小家而不顾大家的人,都不配在长陵立足。对于我而言,被耻辱的谪贬,不如在这英园里静躺。”
  ……
  阴暗的神都监里,莫青宫垂首站立在一名身穿深红色棉袍,短须分外杂乱,面相年轻的瘦削男子。
  这名看上去有些颓废,似乎并没有什么强大气息流露出来的男子,便是神都监之首,陈监首。
  “这绝对不是意外。”
  莫青宫寒声道:“长陵卫是因为皇陵的一件盗物才被引去九江郡会馆。那名出卖盗物供出线索的人本来就是长陵一名没有妻小父母的闲人,已离奇暴毙,连我们的追查都陷入僵局。”
  听着莫青宫的禀报,陈监首双手十指交叉微微弹动了一下,似乎在转瞬之间已经完成了很多思考。
  他抬起头,身上色泽深重而鲜艳的红袍和他颓废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只是这种反差,便让他分外有吸引力。
  “不一定非要追着这个死线查,有能力做出这样事情的,即便是我们神都监倾尽全力,都未必能查得出来。”
  他漆黑的瞳孔也被身上的袍子染得有些微红,他看着莫青宫阴霾的面目,语气平淡的训示道:“换个方向着手,去查那些有可能知道白山水和孤山剑藏消息的人,查查他们所有的心腹这些时日做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一定只会交待给他们最为信任的心腹去做。”
  莫青宫的眼瞳微亮,轻声道:“属下明白了。”
  陈监首此时却是皱眉,沉吟了片刻,说道:“多给兵马司的人施加一些压力,他们是这件事里牵连最多的,他们必须拿出一些交待,我们借助他们的一些力量,办事起来会更顺利一些。”
  莫青宫心中原本已有这样的想法,此刻听到陈监首亲口说出,他心中一热,紧绷着的身体也顿时松弛了下来。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告辞离开。
  在走出这间房屋的时候,他却是身形不自觉的微微一顿。
  方才天空还是一片晴朗,而此时却是铅云重重,一阵阵冷意从天空中不断洒落,看上去,还未真正冬至,一场雪却是快要飘洒下来。
  ……
  长陵城外,铅云下的渭河某处辽阔水面上,一叶乌篷小船随波逐浪,缓缓飘荡着。
  一艘渔船从远处驶来,在接近这叶乌篷小船之时,一条淡淡的流光一闪,一名渔夫打扮的男子稳稳落在乌篷小船的船头,但这叶乌篷小船却是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这名渔夫打扮的男子便是数日之前九江郡会馆前装扮成车夫模样的云水宫真传弟子之一的樊卓。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长陵城的轮廓,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冷意,对着面前黑布帘垂着的船舱说道:“你便是前些日给我送信的人?你身后的主子,又是长陵里哪一个贵人?”
  黑布帘被一根细竹竿挑开,挂在两边。
  盘坐在船舱里头发花白的黑衫师爷做了个请入舱一座的手势,同时说道:“通知你们离开的,是梁将军。”
  “等待封侯的梁大将军?”
  然而即便是渔夫打扮,却依旧散发着那种大逆独有的不可一世气息的樊卓,却是没有丝毫入舱坐下的意思,只是嘲弄道:“这窝里反是什么意思?”
  “鱼困于缸,想要跳出缸外,只是没有一些助力,非但不能进入大江大河自由遨游,反而会掉在地上活活干死。”黑衫师爷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反手点了点远处连轮廓都异常雄伟的长陵,说道:“对于你们而言,长陵也是一个缸,你们进去也有危险,所以梁将军觉得你们也需要一些朋友。”
  樊卓冷笑道:“我们和秦人不可能成为朋友。”
  黑衫师爷淡然道:“不可能成为朋友,至少也能相互利用。而且你们现在已然欠我们一个人情,若是没有我送给你的那封信,你完全不知道已经被神都监盯上,若是到了收网之时,别说是你,就连白山水都不可能逃出长陵。”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掌握了多少孤山剑藏的秘密,但是你在长陵停留时间太久,谁都可以断定,长陵里应该有有关孤山剑藏的东西,是密钥?还是更多的线索?”
  不等樊卓出声,黑衫师爷已然看着他的双眸说了下去:“但你们仓促离开长陵,必定还不可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必然要再次进入长陵,所以你才会接受我信中的提议,今日到这里来和我相见。”
  “你说得不错。”
  樊卓冷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神都监和一些权贵的能力,竟然能够发现我们的踪迹,甚至能够猜测出我们的一些意图,我到这里来,的确是想看看有没有足够分量的权贵有互相利用的可能。只是梁大将军……那就算了。元武皇帝登基之前的腥风血雨里,梁大将军可是踏着兄弟和朋友的尸骨才走到了这个位置,我们怎么可能相信他这样的人?”
  “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黑衫师爷的脸色依旧没有明显的变化,他的目光反而更加的坚定,“以梁将军的身份,和你们合作,本身便已关乎性命。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安身立命更加重要,所以你们尽可以放心。”
  樊卓嘲讽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响亮,沿着江面传出,如许多大鱼的鱼尾在敲打着江面。
  “这世上有很多事比性命还要重要,只是对于梁大将军和你这样的人,是安身立命最为重要而已。”
  “怎么看我们没有关系,只要互相有利用价值便可以。”黑衫师爷也笑了起来,说道。
  樊卓的笑意缓缓消失,他看着黑衫师爷,说道:“你们想要什么?帮你们封侯么?”
  “我们不过问你们在长陵的行踪,负责帮你们隐匿行踪,保证你们在长陵之中的安全,我们只需要能够帮梁将军修为更上一步的东西,无论是孤山剑藏,还是你们云水宫的秘笈。”黑衫师爷摇了摇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官位比真正的力量更为重要。”
  第四章 玉窟和马房
  白羊洞的山门口,十余名留守的白羊洞师长满脸喜气的看着不远处崎岖山道上出现的白羊洞的人马。
  祭剑试炼的最终消息传来,白羊洞在最后的三名胜者中占了两席,而且新入门的天才丁宁更是有着极其优异的表现,这不仅让所有白羊洞的人感到了光彩,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一些希望。
  丁宁下了马车,少不得是一番见礼,接受贺喜。
  “苏秦呢?”
  一名师长没有见到苏秦的身影,已然知道苏秦左手被废的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李道机。
  李道机回答道:“在祭剑试炼结束之后,他便从青藤剑院不辞而别,既然没有先回来,那便代表着他不会回来了。”
  这名师长顿时一声长叹:“锋芒太盛,咄咄逼人,连张仪这样的温和的老实人都要针对,终于太过……只是可惜了好天赋。”
  “你今日里要在白羊洞休憩,还是要回你梧桐落的家里?”
  走在最前方的薛忘虚此时却是微微侧转过身体,看着丁宁问了一句。
  “已经数日没有回去了,我小姨想必也担心我,所以还是要回梧桐落家里休息。”丁宁微微蹙眉,有些思索的模样,轻声说道:“我也正想和您说些事情,我自幼在市井里面长大,便习惯那种地方,白羊洞这样的清净,反而不甚自在,所以今后我想多在外面修行。”
  “修行追求舒服自在,最舒服的状态,便是最有利修行。”
  薛忘虚没有拒绝,但是转过头去之时,眼底里却是涌现出许多复杂的情绪,“你先随我来。”
  丁宁平静的跟在薛忘虚的身后。
  “青脂玉珀不是凡品,你准备怎么用?”薛忘虚在前方问道。
  丁宁回道:“准备今夜回去就炼化了,省得牵挂。”
  薛忘虚沉默了数息,出声道:“这想法也好,虽然青脂玉珀是在第三境至第四境破境时最有用,还有在第六境之后,能让修行者更好的接纳一些本命物,但是未来变数太多,只看眼前也不错。”
  丁宁奇怪的看着他:“洞主,您今天好像有些沉闷,完全不够平日里洒脱啊。”
  薛忘虚笑了起来:“是么,连有些心事你都看得出来?”
  说笑之间,两人一前一后,在白羊洞沿着山壁开凿出的山道上越行越高,两人的步伐频率虽然不快,然而和后方白羊洞的所有人却都拉开了距离。
  因为后方所有白羊洞的人已经全部停步,全部震惊的看着他们。
  薛忘虚领着丁宁,走向最高处那座小道观。
  自从杜青角离开白羊洞之后,便只有李道机有资格进入那座小道观,这座小道观是白羊洞的起源处,自有非凡意义。
  丁宁终于确定今日的薛忘虚有些不同寻常,然而他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平静的跟随着。
  在经卷洞前方,山路已绝。
  薛忘虚继续前行,踏入虚空。
  丁宁也没有犹豫,就如先前的跟随一样,一脚往前方空处踏出。
  他的身影微坠。
  一股天地元气从前方涌来,又将他稳稳托起。
  天地间就像是多了一张无形的梯,他和薛忘虚在白云之间行走。
  山道上,李道机等人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小道观里的陈设极其简陋,因为嵌入山壁,所以连光线也有些黯淡。
  薛忘虚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味前行,直至正对道观最里的山壁。
  他挥了挥腰间的白玉小剑。
  这是白羊洞宗主的掌剑,同样也是打开禁地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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