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真相

  一束黄色微光从天花板射进，正好照亮了两人所站之处，縈绕在江林周身的紫光，在微光进入的瞬间，缓缓向后退去，缩进了周围的墙里，回到画作模样。
  门开一人缝隙，魏廷从走廊透进的光芒之中，微笑现身，拍手叫好道：「没想到你们成功了，祝贺祝贺。」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江林没有心思理会魏廷，他颤抖着举枪的手，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因为我必须这样做。」肖英雄强撑着身体，挺身而立，毫不畏惧的面对江林的枪口，却也因为他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时不时出现微微晃动的脚步。
  「你最好解释清楚。」江林抬起拈花之手，擦掉眼泪，却依然举着枪口，不愿放下。
  「肉身江林的命运，是让魂魄轮回进入以后，最终能成为我的代言人。」
  肖英雄稍作停顿，这么点字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怎么成神吗？」
  「渡人。」他记得非常清楚。
  「对⋯⋯从我成为神的代言人那一天起，我的神⋯⋯就开始收集人类的身体⋯⋯为我创造了江林的肉身⋯⋯写好了江林的命运，通过轮回管理殿的认可以后，江林⋯⋯就成为我要渡的人⋯⋯」
  他想起进入血海秘境之前，骗子说过亲手创造了江林的肉身，难道？
  「那团金光不是你，是你的神？」
  「是我。」
  肖英雄虚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微风一样，吹进他的耳朵里，却顷刻间化作狂风骤雨，席捲他的内心，肆虐着开在心底那朵，名叫肖英雄的花。
  「所以，你骗我，折磨我，虐待我，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成神！」
  「是。」
  这朵花摇摇欲坠。
  「可是，我同时也爱着你⋯⋯不是吗？」
  肖英雄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我两次发誓，承诺做你的英雄，对你不离不弃，我做到了。」
  「放屁！」
  他怒气冲天，放声大吼：「你那是爱我吗！你那是把我往死里整！」
  「但是⋯⋯我也为了你，豁出性命⋯⋯」
  肖英雄眼底溢出温柔，摊开双臂，展示自己浑身的伤口：「你看看我⋯⋯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会⋯⋯弄成现在⋯⋯这幅千疮百孔的样子？」
  「为了我？呵！」
  他冷笑两声：「呵呵！你是为了魂荣吧！」
  「为了你，也为了魂荣。」
  「骗子！」
  「信不信由你，如果不是你说⋯⋯要试一试成神⋯⋯我是不会⋯⋯只为了魂荣就拼命，把自己⋯⋯搞得如此虚弱，让你⋯⋯有机会可以⋯⋯杀我。」
  他不由自主移动视线，游走在肖英雄破烂不堪的衣服上，血跡斑斑的衣物下面，大小伤口隐约可见，虽然血已止住，但肉眼可见的严重伤势，竟没能让肖英雄倒下，他忍不住在心底涌现怜悯之情，心疼之意。
  「那我问你，我的魂魄里，有神……哦不，有你留下的印记吗？」
  「没有。」肖英雄没有丝毫羞愧之心，眼神里只有淡淡的忧伤。
  「骗子！谎话连篇的骗子！装成神仙的身份是来骗我不够，还要装成肖英雄的身份来骗我！」他紧握黑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我是为了给你种下神的印记！为了让你成为我的代言人！」肖英雄急切的一嗓子，牵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情急之下，本能的脚步轻起，想要衝过去扶住肖英雄，但片刻的迟疑过后，终究没能踏出那一步，他仍旧站在原地，极力掩饰担忧的心情，看着肖英雄奄奄一息的样子。
  肖英雄喘着微弱的气息，轻言道：「你⋯⋯指天⋯⋯发誓，承诺过，要⋯⋯做我的⋯⋯洪水，生死⋯⋯相随，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我⋯⋯做到了⋯⋯我的承诺，你也⋯⋯得做到⋯⋯你的⋯⋯承诺。」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灰飞烟灭吧！」酸痛的手臂来回摆动，他不停地松动手指，又握紧黑枪，却始终扣不下扳机。
  肖英雄晃晃悠悠，走向黑枪。
  一步。
  两步。
  三步。
  眉心已经抵住枪口，肖英雄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你不恨我。」
  「我凭什么不恨你？！」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个问题。
  「就凭你⋯⋯下不去手⋯⋯杀我，凭你⋯⋯事到如今⋯⋯还信守承诺，要与我⋯⋯生死相随！」
  看着肖英雄篤定的神情，他突然惊觉，从发现真相到此时此刻，自己的内心居然从来没有升起过，一丝一毫的报復念头。
  难道，他真的不恨肖英雄吗？
  「江林，捫心自问，你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亲妈⋯⋯不告而别，你要的是恨吗？李超抽你骑你，你要的⋯⋯是恨吗？孙玉⋯⋯甩掉你，你要的是恨吗？我⋯⋯欺骗你，折磨你，虐待你，你要的⋯⋯是恨吗？」
  他沉默不语，肖英雄的话，说中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恨，而是爱，是温暖，是不离不弃的陪伴。
  「爱而不得⋯⋯才生恨，他们⋯⋯或许爱过你，或许⋯⋯从来⋯⋯没爱过你，这些⋯⋯都过去了，可此时此刻，你⋯⋯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只要⋯⋯你伸手，就能得到，我会⋯⋯信守承诺，不离不弃。」
  诱人的辞藻，回荡在耳边，他想伸手，他真的很想抓住这求之不得的机会，可是，他没办法忘记肖英雄的欺骗和伤害，哭着吼道：「你觉得，我被骗得还不够吗！我还会再信你吗！」
  「你连⋯⋯灰飞⋯⋯烟灭⋯⋯都不在乎，信了⋯⋯骗子的⋯⋯鬼话，又⋯⋯有什么⋯⋯损失！」
  肖英雄再次爆发，顾不得鑽入心脾的疼痛，抵住枪口，一点点逼退他：「你⋯⋯就不能⋯⋯想想⋯⋯我⋯⋯对你的⋯⋯好吗！」
  「呵呵⋯⋯哈哈哈⋯⋯」
  他被逼退到墙边，退无可退，肖英雄这番强词夺理，把他气笑了：「你伤害了我，一句道歉的话没有不说，还要怪我没想起你的好，你觉得我是白痴吗！你觉得我还会想要和你这样的人，生死相随吗！」
  「道歉？呵呵⋯⋯」
  肖英雄苦笑一声，在昏厥的边缘徘徊着，继续轻轻说话：「我给你⋯⋯道歉，谁⋯⋯给我道歉？我们都是⋯⋯数次⋯⋯轮回，选择了⋯⋯暗能量世界⋯⋯的魂魄，我要⋯⋯给你⋯⋯道什么歉？尔虞我诈，欺骗报復，伤害折磨，这些⋯⋯都是暗能量世界⋯⋯的生存之道。」
  「我不相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歷经轮回，选择的竟然是这样的世界，他要的是快乐，要的是爱，是温暖。
  「你⋯⋯要是想去⋯⋯有光的世界，可以呀，继续⋯⋯轮回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一世一世⋯⋯去除⋯⋯魂魄里⋯⋯暗能量的能力。」
  肖英雄就快支撑不住身体：「去哪里⋯⋯都是贡献⋯⋯自身⋯⋯能量而已，你以为⋯⋯到别的地方，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不离不弃？想得美，光的世界⋯⋯爱眾生，你想要的独一无二，根本不可能，只有我，从发誓⋯⋯的那刻开始，给你爱，给你快乐，给你⋯⋯不离不弃。」
  他理不清肖英雄口中复杂的世界，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一句话，他在猜测，是不是，只要发誓，肖英雄就会照做？
  他的心脏漏跳一拍，彷彿这一瞬间参杂了喜出望外。
  「不禁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不给⋯⋯江林设计⋯⋯刻骨铭心的爱恨⋯⋯和伤害，我⋯⋯怎么⋯⋯渡你看清⋯⋯世界，接受世界，怎么渡你⋯⋯看清⋯⋯你自己，看清⋯⋯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成为⋯⋯我的⋯⋯代言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就⋯⋯这一次机会，能得到⋯⋯你想要的，爱我⋯⋯也好，同归于尽⋯⋯也罢，你⋯⋯自己选择。」话音刚落，肖英雄随即瘫软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