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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节

  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脚踩落叶的声音,她把箱子合上,起身吩咐:“去把碧纱橱内的衣橱收拾出来吧,今后就给将军用。”
  说完她转过身来,然后一口气骤然停在了喉咙间……
  门口已经让人给堵上了。
  是那个她不想承认自己在思念着、但又的确让她时时在干着思念这种事儿的人。
  裴瞻环视了一圈屋里,左手插在腰上,右手轻抚着她的下巴:“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手指上的茧子摩挲着细腻的下巴。
  傅真望着他,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说道:“杨彤说的没错,你果然变丑了。”
  裴瞻愣了一下,摸起了自己的脸,然后皱眉:“我果然应该听老二的,先找个地方把自己洗干净抹点粉,倒饬好了再来见你。”
  傅真又吸了一下鼻子,伸长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放心吧,比起小白脸儿,我更喜欢又黑又瘦的糙爷们儿。”
  裴瞻的身子僵成了一根铁棍。
  傅真踮起脚来,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下一秒她索性双脚悬空,直接吊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奇怪的姿势一点也不淑女,可她仰着脖子哈哈大笑,满足的样子,分明还是那个骄傲又主动的太平。
  裴瞻轻声叹气,环着她的腰将她扣住,然后深深看她一眼,随后就大刀阔斧地将她扛到了肩上……
  第386章 我在乎我的家人
  暮霭渐浓,风云止歇。
  梁郅他们终于跟兵部及大理寺交接完,相携着踏入裴府。
  宴厅设在后园内的秋水斋,此处离各远都颇远,且有单独的后厨,这一看就是打算给大伙好好畅饮一番的。
  杨奕晚了稍许,但也只落后了几步,进得园子时下人刚刚好把茶水呈上来。
  梁郴左看右看:“老五跟,跟他媳妇儿呢?”
  张罗着上菜的裴昱和裴夫人齐齐看向园门口:“说的是啊,那小子不是到家一个多时辰了吗?上哪儿了?来人,去把他们请过来。”
  下人分花拂柳,到了裴瞻院里,紫嫣正打发婆子们抬水出来。
  下人一看就上前搭讪:“将军这是才沐浴完呢?”
  紫嫣欲言又止,最后抿着唇点头,摆摆打发他下去:“将军和少夫人有些要紧的事情急着处理,就过来了,请老爷太太招待几位将军先用饭。”说完她回到屋里,迎着散着长发走出来的傅真走上去:“少夫人受累,奴婢去跟夫人告个假也不是不成的。”
  傅真扯下衣领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这一看也忍不住咬着下唇,颊上飞出了两团红霞。
  这大半年里她把自己养胖了不少,厚着脸皮说句冰肌玉骨也不为过。眼下那白皙皮肤上的红痕格外清晰,——她真是小看了那家伙,本来照他那体格,她内心已经做足了准备,没想到到了床上,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凶猛。
  “很疼吗?”正端详的时候,闯祸的家伙已经过来了,看到她的肩膀,立刻怜惜地轻抚起来。带茧的指腹轻划在皮肤上,那酥麻感又起来了。傅真略略偏头:“现在我相信,咱们成亲前你是真没有开过荤了。”
  裴瞻手停下来,那黑了的脸皮瞬间也透出红来。他惩罚般张嘴咬住她的耳垂:“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真往后靠着他,看中镜中二人交迭的身影:“从前街头卖的话本子上都说,只有那些不经人事的愣头青少年郎,才会狼吞虎咽的。”
  裴瞻听闻,取了散淤膏给她抹上,然后把衣裳给她拢好:“那可说不准。我遇见你,第一次和第一百次都没有区别。——走吧,我帮你更衣……”
  ……
  下人把紫嫣的话带给裴昱,裴昱觉得不象话。裴瞻和傅真作为裴家重要的主人,他们怎么能推脱不来呢?太怠慢了。
  他想喊裴睦去催催,但是裴夫人在暗地里猛扯他的袖子,他又没敢再说什么。
  而坐下来之后,他又看到程持礼他们在捂着嘴偷偷的笑,心里头怪纳闷的,直到听到裴夫人说不等他们了,大家先入席,又说儿媳妇这两日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就不让他过来了,他这才福至心灵的反应过来,暗地里连骂了裴瞻两声,好歹是把神色恢复了过来,没事人一样地坐在了主位,张罗齐宴席来。
  裴瞻和傅真姗姗来迟。
  临出门之前傅真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直到确认没有丝毫失仪,这才与裴瞻相携出门。
  裴瞻让她在房里呆着不必出去应酬。可傅真却想见见杨奕,再说梁郅也是才回来,她当姑姑的给他们预备的接风酒怎么能缺席?
  两个人边走边说到达秋水斋,菜还没上完,大家伙刚刚围坐下来。
  看到他们俩,大家皆笑了笑,并没说什么,也没有因此取笑。小夫妻成亲到现在,突然分开如此之久,自然会有些体己话要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傅真与裴瞻落落大方,大家也不可能猜出他们已发生过什么。等二人分别在两张桌上落了座,宴席就开始了。
  苏幸儿使劲的盯着傅真看,然后趁着裴夫人没注意的时候拿胳膊肘捅着她的腰窝:“小别胜新婚吧?”
  傅真佯作镇定:“瞎说什么呢?”
  “小样儿,还想骗我。你看你一双眼睛,打从进来就没理开过离开过老五,先前了半天都没过来,你们干嘛去了?”
  傅真清着嗓子,正襟危坐:“能干什么?帮着他收拾行李呗。”
  “收拾着收拾着就出不来了?”
  “然后就聊了会天。”
  “还装蒜呢。”苏幸儿哼哼道,“我可已经闻到了你身上散瘀膏的香味。”
  傅真面上大赧。悄悄往珠帘那边桌上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你还在这嚷嚷,难道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白日宣淫?”
  苏幸儿嘻嘻一笑,也把脑袋凑了过去:“我就想知道,当初你看的那些话本子上的招数,都用上了没?”
  傅真拍了她胳膊一下。
  轻抿了一口茶,她嘴角又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慢条斯理说道:“急什么?总归会一招一招全试遍的。”
  苏幸儿无声的比了个佩服她的手势,然后坐好。
  “你们俩说什么呢?”裴夫人已经走了回来。
  这二人恢复了端庄神色,与裴夫人一道拉起了家常。
  正说到苏幸儿的婆婆冯夫人又打算与曹夫人去白鹤寺小住,顺带去诵经祈福,这时就听隔壁桌上传来了程持礼拔高的声音:
  “为什么呀?这些事情朝中有的是人去办,为何非得您过去?”
  傅真扭头,只见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杨奕身上。
  而杨奕在听完程持礼的话之后说道:“此次能够顺利而快速的拿下连旸和那十万叛军,东兹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虽然事情是因他们而起,那十万叛军一旦成事伤害最大的也是东兹,可终究金旭还是给予了我们大周莫大的信任。
  “或者说,是给了我杨奕很大信任。
  “我们在围剿邬成平他们的时候,金旭一直没有出面,反而是下旨给手下将领与我接头,我猜想他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那一仗打完之后,我问东兹的将领,他们说金旭已经病倒有一两个月了。
  “我得去看看他。当然,顺便也就将从邬成平他们手上搜到的虎符给金旭送回去。”
  大家面面相觑。
  傅真一时间也忘了把筷子放下。
  如今满京城关于宫中皇权大统无以为继的留言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如今外事已定,也确实到了该安内的时候,杨奕此时却说要前往东兹,那京城这边怎么办?
  宴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裴昱到底见惯了风浪,很快就接过了话头。“那两枚虎符是东兹的东西,的确应该妥善的送回给金旭。
  “不过既然这一场仗是大周大月和东兹三方连手,那就是三个国家的事情。
  “此事应该如何做,该如何送回,还能让朝廷仔细商议过为好。
  “这次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在此之前我们与东兹的往来已经断开,借着送还虎符,还可以进一步建立交情。
  “如今我们三方都已经厌倦了战争,也不起了,如果能够保得二三十年无恙,已是幸事。”
  梁郴附和:“裴叔说的很有道理,此事不急,有高将军在西北负责与东兹那边接洽,想来金旭也不会急于这一时。毕竟我们拿着他们的虎符也没用。”
  杨奕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梁郅这时候举起杯子来打圆场:“才刚刚从西北回来,就算要去,那不得好好休养一阵再说?
  “来,我们先喝了这杯。今日不醉不休。接下来这几日大殿下要是无事,不如咱们几个陪着殿下去京畿大营里面跑跑马,练练箭?”
  杨奕跟他对喝了一杯,然后说道:“还是叫我杨奕吧,承蒙诸位看得起,唤我一声先生也可。
  “殿下这个称呼就不必了。我就是个平民,挂上这个称呼,怪别扭的。你们若不见外,我们也可论个长幼。”
  梁郅听到这里按捺不住了。
  “只要您愿意,您随时都能做上名副其实的皇子。”
  杨奕微笑摇头,把杯子放下来。“如此良辰美景,咱们何不放开肚皮来畅饮?
  “老是说国事,也确实枯燥了一些。我对这京城不算熟,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有过什么奇闻趣事,不如拿到桌上讲来听一听?……”
  傅真把目光收回来,眉头皱得生紧。
  眼下京城这乱子,虽然她没有拿到证据证明是皇帝的阴谋,可舆论已经推到了如今这地步,无论如何得有个结论的。
  自打知道了杨奕这么多年的坎坷遭遇,后又从皇后口中得知了当年湖州的实情,傅真对于杨奕的选择万分理解。也完全能明白他抵触皇帝的心情。
  可私事是私事,国事是国事。
  无论如何他是帝后如今唯一的皇子,他也是大周的子民。这场风波能不能完美平息下来?又该如何平息?杨奕起码不能够置身事外。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心不在焉了。
  和苏幸儿隔着珠帘陪坐到他们酒过数巡,终于月影偏西时分他们起身散席了。
  傅真上去送客,不着痕迹地到了杨奕身边后,她停下步道:“杨大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说着她指了指旁侧。
  杨奕顿了一下随她移步。
  明亮的石灯笼下,傅真望着他:“杨大哥,朝廷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继承皇位,更需要一个像您这样能力出众的、身份又具备说服力的皇长子来扛起中兴大周的重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但是,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在大周万千百姓的份上,先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全力把这场风波应对过去?”
  夜色下杨奕目光幽暗:“如果你们把二十四年前的皇长子当成已经死去,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可毕竟没有,你老天爷都在体恤大周,体恤天下多灾多难的百姓们,所以他让您回到我们当中来了,我们不可能当你不存在。”
  杨奕深吸气,走到栏杆旁。“这是朝堂上老爷们该关心的事情,你身体又不好,操心这些干什么?”
  “可是我背后也有我的家族,有我的家人!”傅真望着他的背影,“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周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来继承大统,又或者勉为其难选出来这么一个人,他迟早也压不住这满朝上下的功臣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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