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哎哟，不要白不要，东西再多不嫌多嘛。尤其是套跟油这种消耗品。”
  女店员手脚麻利地把那条内裤装进一个精致的手提袋，又走到赠品区挑了三件赠品过来。
  她把这些东西一起包好，然后递给秦召南。
  “拿好，慢走，祝二位生活幸福。”
  “幸”与“性”同音，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说的哪个字。
  林闻西拉着秦召南就走，连好好跟陆饶打个招呼都不想，只是远远朝着在仓库里面忙活的他喊了一声“你忙我们走了”，然后迅速撤离。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他们随便进了路边的一家鸡汤面店，吃完饭后已经7点了。
  “要不现在回家？我健身房那边7点半的私教课。”
  秦召南说。校车司机的工资不太高，又背着房贷，所以他每天下班后会去小区门口的健身房做私教，一为兴趣，二为补贴家用。
  “你先回吧，我直接就去兼职那边了，做完再回。”
  “哦对，播客电台那边快到时间了。”秦召南说。
  “嗯，我在这附近待一会儿，直接就过去。”
  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林闻西不动声色地撒着谎，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秦召南也从不过多过问这些，便自己开车先走了。
  林闻西在马路边等了足足10分钟，确定秦召南已经驶出了这片街区，方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陆饶的内衣店。
  陆饶正在前台忙碌，看见林闻西进来并不惊讶，驾轻就熟地摸出一串钥匙递给他。
  “换锁了，你直接去。”
  “嗯。”
  林闻西握着钥匙，径自走进陆饶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陆饶的临时住所，他一忙起来就直接住店里不回家，便把自己那间宽大的办公室布置成了开间公寓的样子。
  林闻西打开角落的那个属于自己的简易pvc衣柜，纤长的手指在那一排排款式各异，与自己平常的穿衣风格大相径庭的衣服中穿过，几分钟以后挑好。然后迅速脱掉自己今天穿着的这一身，换上这身，又掏出一条装饰用的“首饰”挂在脖子，弯腰从地上的收纳箱里，摸出来一个白兔面具，戴在脸上。
  内衣店的后门有一条僻静的小路，连着外面的街区。此刻已经将近8点，天黑了，闹市街头热闹非凡。
  戴着白兔面具的林闻西径自走向那个下沉广场，部分粉丝早已在那边等候，见他过来便开始忍不住欢呼：“零号兔，零号兔……”、“老婆抱抱”，男粉女粉都有。路灯暖黄的光晕落下来，在林闻西的白兔面具上折射，给他的衣服笼罩上一层暧昧的光线。
  此刻，他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敞开解至深v，纤白的锁骨上荡着那条银色胸链。一条低腰牛仔裤，没系皮带，有点松地挂在胯骨上，两个浅浅的腰窝露出来，隐在衬衫里。
  “谢谢大家。老样子，我们8点开始，10点结束哦。”
  林闻西正压低嗓子，变换了一种声线，嗓音中混着几分糯。当初为了当幼师，他特意报了个播音主持培训课，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零号兔”正是他私下不为人知的另一个身份——抱抱博主，以风格性感闻名全网，微博粉丝有100多万。除去极端天气，每晚8点到10点，林闻西都在这个地方，与人免费拥抱。
  从很多年前开始，他便有严重的焦虑症，一度到了失眠的程度。刚开始林闻西上网开语音直播，靠着跟陌生人聊天来度过漫漫长夜，后来因缘际会看了一些心理学的书籍，说拥抱可以产生催产素、内咖肽、皮质醇等多项令人愉悦的激素，从而舒缓压力。
  为了治疗失眠，他便开始做抱抱博主，以“零号兔”的身份出道，每晚在街头营业。林闻西很喜欢自己这层身份，白兔面具隐藏着某种真实，在这层“安全外壳”下，林闻西便可以放心释放自己内心的那层隐秘的狂野，陌生人的怀抱送来形色各异的气息，总能令他格外兴奋，心中隐隐颤栗。
  在这样长期稳定营业的支撑下，林闻西的焦虑症便舒缓很多，虽说不能治愈，但至少每晚可以睡个好觉，维持着身体状况的某种平衡。
  同时，交换拥抱，治愈的力量便变成了双倍。所以林闻西很享受做抱抱博主的过程，也很愿意倾听这些生活在城市水泥森林中的人们内心不为人道的烦恼。人是社会性动物，觉得孤独的时候总会习惯抱团取暖，对抗生活中的风雨严寒。
  林闻西一直觉得拥抱的力量甚至大于亲吻——虽然，他连初吻都还保留着。
  今晚他一共拥抱了25位陌生人，不知是什么因素，结束后他便觉得浑身发痒。本以为是流汗太多导致的，没太在意，结束后他沿原路偷偷返回陆饶的内衣店，重新换上自己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打车回了家。
  此刻，秦召南卧室还亮着灯，花洒与水声传出，林闻西也没声张，进客厅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往镜前一站便被吓了一跳，脖子红了一片，还起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
  过敏。
  是昨天喝蚬子汤导致的，如今隔了一晚，倒发出来了。
  此刻林闻西懊悔万分，走回自己卧室翻箱倒柜找药膏，只发现一只瘪了的，使劲挤也挤不出余量。
  他把那只空了的药膏管扔进垃圾桶，欲下楼去买，路过秦召南卧室门口，听见门内的水声已经停息，想了想还是敲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