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贺云的脖颈。
贺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到的病房,又是怎么坐到病床旁。
他望着因麻醉还在熟睡的人,脸色苍白如白纸,好似所有血液都在昨夜流干,就连往日里红润的嘴唇也毫无血色。
那双掐住贺云脖颈的手,终于又袭击了他的双眼。
病房里,偶尔能听见鱼缸中金鱼吐出水泡的微弱声响,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贺云的啜泣声。
对于贺云自己,这伤并不算重,但它绝对不能出现在司玉身上。
而且,那是司玉的脸。
被世界顶级摄影机捕捉和定格的脸,出现在巨型银幕供千万人欣赏的脸,怎么可以……
贺云想用手指轻轻触碰司玉左眼眉骨,却被柔软至极的纱布,生生割出满心的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道着歉。
如果他早点回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如果他在司玉身边,是不是就不会让他受伤?
司玉醒来会怎么样?
贺云坐在走廊长椅上,双手的手掌死死抵住眼睛,却无法阻止眼泪落下。
就像他无法不在脑海里,重复播放昨晚的场景。
“你终于回来了,贺云,你终于回来了……”
司玉扑进他的怀里,就像是终于在暴雨中,寻到藏身之地的野猫。
“我不要,我不要进去,我要你陪我!贺云,我不要进去!”
司玉伤口在被简单处理后,被强行带进手术室。
眉骨碎裂,全麻缝合。
贺云抓着头发,不停坐下又起立,他真的要疯了。
司玉醒来会哭吗?
司玉醒来会怪自己吗?
司玉醒来能够接受自己脸上被缝了3层,14针吗?
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司玉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所以,当他把这个消息告知聂双,不到三分钟,陌生号码就打来时,他竟然无措地不敢接听。
“他醒了吗?”
沈确问。
“没有。”
贺云的嗓音干涩不已。
“怎么受伤的?”
贺云闭眼靠在墙上。
“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沈确沉默了,他什么都没说,径直挂断电话。
飞机上,聂双小心翼翼地提来医疗箱。
“沈总,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沈确的右手胡乱地用绷带缠着,血迹早已经将他的掌心渗透。
在聂双将这个消息告诉沈确后,他捏碎了手中的威士忌玻璃杯。
聂双此次跟着飞伦敦,不单是为了司玉,还有贺云。
当初司玉拍戏,刚站上敞篷吉普车,导演还未喊开始,走神的司机就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司玉从车上摔下,没摔太重,青了几块、手肘和膝盖破了皮。
刚好来给司玉送衣服的沈确,当场将司机的头按进引擎盖里;之后全剧组停工三天,重上消防培训和安全培训。
可这次,司玉受伤了,还是脸;缝针了,缝了14针。
聂双觉得沈确真的可能会杀了贺云。
比沈确先抵达哈利街诊所的,是本就在欧洲的沈回。
沈回站在病床旁,看着司玉已经开始紫青肿起的左脸,皱起了眉。
“怎么弄的?”
沈回沉声问。
贺云还是那个回答。
沈回叹了口气,定定看了贺云几秒。
他给助理打去电话,再次确认这家诊所的美容针是全英最出色的,才稍稍放下心。
“嗯,你再联系沈确……算了,联系他的经纪人,确认一下他脸部意外险赔付的手续流程,不要让事情变得太麻烦。嗯。”
沈回挂掉电话,垂眼看着单手打字的屏幕:“有这么一句话,「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无论你有没有发现,我都需要告诉你:这句话对司玉不适用。”
他放下手机的同时,贺云的账户收到了来自境外银行的大额汇款。
“司玉永远都需要有人为他的行为负责。你既然以他的「男朋友」身份自居,就该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沈回走前递给贺云一张名片。
“有需要再联系我。”沈回拧开门把,脚步停住一秒,“沈确和保险公司想要杀你的话,也可以联系我给你收尸。”
池意看着沈回面色凝重地上了车,问道:“墨镜帅哥情况怎么样?”
“对于普通人不算太糟糕。”
“但他呢?”
“很糟糕,他很爱惜自己的脸,而且他脸上不能留疤。”
沈回看着窗外,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他醒来,真的没怪贺云的意思,我就……”
沈回说了一半,忽然止住。
池意好奇地看过去。
沈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什么。
他想说的是,如果司玉真的没有怪贺云,哪怕脸成了这副模样依旧没怪他,他就帮司玉解约。
毕竟,他不肯帮忙的原因,也不过是担心没了「离开沈确」这个人生终极目标后,他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人这一生,尤其是对于司玉而言,找到一个目标、心愿和念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几乎是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
如果贺云可以成为他的目标、心愿和念头,他会很乐意让司玉离开沈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