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他能帮康师傅和大家的,就是这么多了,再多,真的就没有了。
  此后,十三阿哥还是时不时有书信来,薛攀却并不回复什么实质内容,只是安抚几句“十三爷无须过分担忧,圣上自有决断”等话,把人家十三阿哥气得直接写信大骂了他一番,渐渐地也就不写了。
  不过康师傅的南巡活动却还是在继续。
  历史上记载,这一次是康师傅最后一次南巡了。
  他像是知道自己以后都没机会来了一样,在每一个地方都十分细致,也因此发现了包括河道总督张大人在内的各种官员身上的各种问题。
  痛心那肯定是痛心的,不过他也知道治理河道这种事儿,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他虽然很生气,也革职查办了好几个官员,却都还是准许他们带着革职的处罚继续留任,就是想着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好好把河道治理好。
  毕竟,河道搞不好,一旦决堤,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们,那就是用什么都弥补不了的了。
  所以,至少在“勤政爱民”这一点上,康师傅是无愧于他明君的称号的。
  如此,康师傅走走停停、查查看看,从正月出发去南巡,直到五月二十二才回到京城。
  跟薛攀预料的一样,他回到京城的当天,就派人过来传召薛攀入宫,说是要商谈河道治理的问题。
  康师傅亲自传召,薛攀自然不敢怠慢。
  但等他紧赶慢赶进了宫,准备面圣的时候,却发现事情跟他预料之中的不太一样。
  南书房里并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阿哥和大小官员。
  康师傅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门口在看着墙上的那些字画。旁边儿只有他的心腹大太监余福海远远站在门口处服侍,看着老爷子单薄的背影,无端之间就有了些凄清萧条之意。
  不知不觉,这位老爷子,是真的已经有些显出老态了呢。
  薛攀叹了口气,略微收敛了心情,调整了一下情绪,就进了门儿请安见礼。
  听见是他来了,康师傅这才转过身来,淡淡道:“薛蟠来了。坐下说话吧。”
  他的语气也是充满着疲倦之意,就好像是这一次出巡彻底把他的精力都给掏空了一样。
  薛攀也不敢违拗他,谢恩之后便就坐下,开始准备如往常一样充当倾听者。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康师傅这次并没有准备倾诉什么——不知道他是太累了,还是觉得倾诉来倾诉去还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实在是厌倦极了,便也就不想再多说了。
  他不说,压力就全部给到了薛攀这边儿。
  特别是,他在重新保持沉默之前先抛出了一句十分要命的话——“听说老十三早就把南边儿的事儿都跟你写信说了?你却什么都没有回他。所以,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看的,且同朕说说罢。”
  这就很要命了。
  他果然知道十三阿哥给自己写信的事儿了。
  而且还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给十三阿哥准话儿——所以说,你康师傅还是你康师傅,这眼睛里是真的揉不进半点儿沙子,一来就直接放大招,连个缓冲的机会都不留给人。
  实在是太牛了。
  不服不行。
  好在,他也根本没有想过逃避这个问题就是了——没有人能够在康师傅手下逃过三招,薛攀当然也不能。
  故此薛攀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实话实说。
  是真正意义上的实话实话,跟以前那种还是经过了适度美化了的套路版“掏心窝子”话不同,这一次薛攀甚至把自己的心路历程都给分享出来了——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我的这四年》。
  大概就是他穿书过来,哦,应该说是这个世界的父亲薛老爷亡故之后的这四年的一个反思。
  明明不过只是四年的时间,却被薛攀讲述得像是过了半生一样漫长。
  说实话,这也的确是他在现实中的感觉——充实又努力的四年,真的比浑浑噩噩的四十年显得还长。
  薛攀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自己这四年以来的辛苦和疲累,以及那天晚上,他忽然之间的厌倦和释然。
  人这一辈子,说长很长,但是细算起来其实很短暂的。
  吃喝拉撒睡这些基本的需求至少用掉了一半的时间,还有很多不得不做但是其实意义并没有很大的事儿,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但是其实,不管浪费不浪费,时间总是如同流水一般,一去不复回。
  这是从古至今都不变的真理。
  也是为什么一思考人生哲学的时候,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种种之后,薛攀忽然觉得,人完全可以跳出这个思维定式,让自己不要再为这些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事情烦恼。
  这是一种佛系的思维,但是未尝不是一种有用的方式。
  至少对于非常容易焦虑、急躁的康师傅,是很有效的。
  反正,对他自己的效果也挺好的。
  薛攀不紧不慢地分享着自己的心路历程,甚至都不太关心康师傅的反应——他是真的释然了,这并不是假装,也没有什么套路,有的全是最真实的感受,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康师傅显然也被他这种毫不造作的方式震惊了。
  沉默良久之后,就在薛攀以为老爷子被他给弄得彻底无语了的时候,康师傅却忽然开口问道:“所以,薛蟠你这是想跟朕告老还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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