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菜人窟

  庆历三十五年，沙河水清，大灾，岁饥，人相食。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
  陆沉按着脑袋，强忍着疼痛，整理着混乱的记忆，不得不承认自己穿越了，而且处境似乎相当不好。
  这个世界和自己前世的太平盛世截然不同。
  战乱丛生，百鬼日行，还有各种妖魔邪祟环伺神州，窥探神器，俨然有大厦将倾，神州陆沉的征兆。
  而此刻，他正站在一片暗无天日之地，有点像是地牢。
  除了头顶的缝隙会透出些许光亮之外，整个空间没有半点光源，口鼻间更是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恶臭。
  除此之外，他的面前墙角处还蹲着一道羊脂白玉般的倩影。
  “不，不要.我从了你，不要把我送出去.”
  那是一个女孩，浑身不着寸缕，如同被剥干净，洗好待宰的羊羔，姣好的脸庞上写满了刻骨的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又是哪儿？
  “.菜人窟。”
  陆沉下意识地吐出了一个名字，相应的记忆蜂拥而至。
  此处名为“旌阳山”，是一头百年虎妖的盘据地，其自号旌阳山君，四处收纳逃荒路过周围的乱民。
  这些乱民进入旌阳山后就会被送到这座菜人窟，从此沦为山君一家蓄养的口粮。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人对此念念不忘。
  在前身的记忆，几乎每天都会有平民自己跑到旌阳山下，向山君推销自己，想要成为菜人窟的一员。
  因为山君也不希望菜人变成皮包骨头，所以只要成为了菜人，它就会给一口吃的.而只是这一口吃的，就让无数的灾民争相追寻，甚至自相残杀。山君对此也乐见其成，甚至经常以此为乐。
  而每隔一段时间，山君都会清理一次菜人窟。
  清理过后，侥幸活下来的人就会成为下一批菜人窟的管理者，帮助山君管理那些还不懂事的菜人们。
  前身就是其一。
  不过虽然名为管理者，实际上却与其他菜人并无不同，只要山君兴致来了，照样逃不掉被吃的命运。
  因此很少有连任多次的管理者。
  前身已经是连任次数最多的了，足足当了四次管理者，也就是说，他从山君的四次清理中活了下来。
  能做到这一点，前身自然有一套保命的手艺。
  “妈的，缓不过劲来.”
  陆沉揉了揉眉心，疼痛始终没有缓解，脑海里只剩下了破碎的记忆残片，逼得他不得不主动去挖掘。
  前身是怎么死的？
  根据最后的记忆，似乎是某个菜人贿赂了前身一个工艺品，说是家传之宝，从而向他多换了一袋米。
  记忆停留在了前身揣摩那件工艺品的瞬间。
  那是一座巴掌大的小鼎.
  这个念头一生出，陆沉的脑袋顿时又是一阵抽痛，随后视野渐渐模糊，竟浮现出了走马灯般的幻影。
  那是一座三足圆耳鼎。
  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鼎纹还清晰勾勒出了一行行大字。
  【当前境界：凡人】
  【当前武功：解人刀法（圆满）】
  【吞吃妖魔的血肉，可夺其修为。】
  【当前食材：无】
  “你放心，叔叔不是坏人。”
  直到看清了眼前的幻影后，陆沉的头疼才终于好转，可还没等他安抚好惊恐的女孩，一道声音便从外边传来。
  “肉人，愣着做什么？大王叫你出去！”
  浓重的血腥味从身后飘来，雄浑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咆哮，仿佛野兽在捕猎时从喉咙里挤出的嘶吼。
  陆沉呼吸骤停，缓缓转过身。
  光滑的黑色皮毛，流线型，充满美感的肌肉上还流淌着人的血液，一颗硕大的狼头直勾勾盯着陆沉。
  陆沉深吸一口气，挖出了与之相关的记忆。这头狼妖就是菜人窟的看守。毕竟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自愿来菜人窟的，也有人是被卖进来的。而这样的人就会想着逃跑可惜，至今没有人成功过。
  紧接着，就见狼妖目光一转，看向墙角的女孩。
  “嗯？看来是我误会伱了，你是在为大王筛选食材么？这肉还不错，正好用来烹煮，讨小主人欢心。”
  “行了，一起带走。”
  “否则误了大王的晚宴，你我都不好交代。”
  话音落下，狼妖就直接走到墙角，一把扣住女孩白皙的脖颈，犹如提着一只小羊羔般将她抓了起来。
  陆沉见状张了张嘴，随后低着头跟了上去。
  同时他也总算想起来了，为何前身能在菜人窟活过四次，不仅没有死，反而渐渐得到了山君的看重。
  很快，他就跟着狼妖走出了地牢。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山中之城，妖物就是城镇的主人，除了他和狼妖，还有不少精怪正从菜人窟内提着菜人走出。
  陆沉一眼看过去，却见那些菜人个个眼神呆滞，表情麻木，灵性全无。
  如果不是还有呼吸的话，陆沉甚至不敢相信他们还是活人。
  而顺着城镇的街道，一路来到城镇中心，陆沉的眼底终于映照进了一座比山丘还要庞大的恐怖身影。
  “嗬！嗬！”
  那是一头斑斓猛虎，只是体型要比寻常的猛虎大上数倍，脸上更是充满了灵性。而在它的身旁，还躺着一头幼虎，两兽正在嬉戏，猛虎时不时就会伸出舌头，轻轻将幼虎杂乱的皮毛舔舐干净。
  除此之外，它们的身边还立着一座肉山。
  陆沉凑近后才看清楚，那赫然是一头已死的山猪，身上的毛发宛若钢刺一般，还残留着恐怖的煞气。
  然而随着那座饕餮之鼎浮现，陆沉看到的东西又出现了变化。
  【发现食材，猪龙（阳火大成）】
  【猪妖成精，阳火大成，二十年功力炼于心脏，食之可夺其修为。】
  “今日我做宴，是因为夫君打杀了这头总是与他作对的龙彘，打算用它的血来为我儿拔筋长骨，铸体洗髓。”
  说到这里，那虎妖便转动了头颅，直勾勾地看向陆沉。
  “肉人，你的手艺向来不错，就由你来料理这头龙彘。”
  “遵命。”陆沉模仿着前身的言行，深深低头，随后便接过狼妖递来的长刀，走到了龙彘的尸体边。
  正常的步骤，应该要先刮掉猪毛。
  毕竟这一身犹如钢刺的猪毛放在这里，就算想吃也没有地方下口。
  然而在短暂的犹豫过后，陆沉开始了动作，没有选择刮猪毛，而是先对着山猪的心脏部位开刀割肉。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在虎妖身边玩耍的幼虎突然开口了。
  “母后，我肚子饿了！”
  “宝贝乖~”虎妖闻言语气柔和地说道：“待会儿就有吃的了，再忍忍。”
  “不嘛！”幼虎闻言顿时不高兴了，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吵闹道：“我肚子饿了！我现在就要吃肉！”
  “好好好~”
  虎妖爱子心切，自然不会拒绝它的要求，旋即看向陆沉：“算了，肉人，先给我儿做点开胃的小菜。”
  “回大王！”
  看守菜人窟的狼妖见状赶紧抓住表现的机会，跳了出来：“小的这里就有上好的食材，愿意献给大王！”
  说完，便将手里的女孩高高捧起。
  虎妖闻言瞥了一眼那女孩，见起肌肤白皙水嫩，全然不像是贫苦人家，更不想是逃荒的饥民，反而像是某个官家的千金小姐。
  “嗯，不错，就她吧。”
  此言一出，那女孩顿时瞳孔骤缩，发出了惊恐的喊叫，拼命挣扎着。一众精怪见状顿时发出了大笑。
  “叫得好！叫得好！”
  “这样烹起来才够劲，味道才香啊。”
  “不错不错.”
  笑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却渐渐止息.因为众妖发现以前本应前来烹饪下刀的人，如今却一动不动。
  “肉人？”
  虎妖声音一顿，发现陆沉居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回话，依旧待在龙彘的尸体旁，眼中顿时露出了不满。
  “肉人！”
  风从虎，虎妖轻吼，滚滚煞气顿时化作一道狂风席卷而出，引得在场的精怪们纷纷惊恐地跪倒在地。
  直到这一刻，陆沉才缓缓转身。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刚刚从山猪心脏剜下来的血肉，正放在嘴里拼命撕咬。
  本应咬不动的妖魔血肉，在某种异力的作用下入口即化。
  滚烫的妖血从嘴中溢出，顺着脖颈流下。然而陆沉却没有丝毫不适，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痕。
  这就是前身能活下来的原因。
  前身其实并不会武功，饕餮鼎上所示的“解人刀法”，实际上是他用来讨好山君一家的活命手艺。
  前身在菜人窟待了三年。
  三年来，所有菜人都经过他的手。
  “呸。”
  真是和畜生待久了，自己也变成畜生了。
  何况就算做到这个地步，也无非是苟活一日算一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肉人！给我过来！”
  虎妖暴怒的狂啸声在山林间回荡，然而这一次，它却没有再在眼前这个蝼蚁的眼底看到恐惧和慌乱。
  只有被逼到绝路的癫狂。
  只见陆沉直勾勾地看着虎妖，目光阴森：“我不想死，也不想继续苟活。”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你去死了。
  饕餮之鼎浮现。
  【当前食材：猪龙（阳火大成）】
  【当前境界：凡人】
  吞吃妖魔的血肉，可夺其修为。
  看着鼎上的文字，陆沉用力咽下嘴里的猪心肉，随后握紧了手里的刀柄。
  【当前食材：无】
  【当前境界：阳火大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