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答应了,因为我想为后来更多的雌虫打通一条文学之路,向虫族证明,雌虫并不只是满身肌肉、只会挥舞拳头的“粗鲁虫子”,我们天生强悍的体质能让我们随时为保卫家园踏上战场,但我们内心也同样有柔软的情感,有浪漫的梦。
从教数年,在我所有的雌虫学生里,我最欣赏的是一只红发雌虫,我亲爱的叶卡安。
他虽然出身最底层的贫民窟,但充沛的热情以及文学上的惊人天赋就如同他的红发一样耀眼夺目,诸位,我曾觉自身能在不到五十的年纪拥有一本代表诗集已算天赋出众,却不曾想真正的天才出现之时,连惊叹都变得困难不足。
朋友,
你可曾见过少年将上千页的史诗倒背如流?
你可曾见过少年随手小文一篇便有万千追捧?
叶卡安的诗,被编成曲传唱在大街小巷,叶卡安的故事,被翻拍成一出出剧目无数明星争抢演出。
他是时代文学桂冠上最年轻耀眼的明珠,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学生。
然后,这团拥有惊世热量的火,在他进入帝国学院学习的第二年,撞进了年轻的恋情。
……
起初,那只贵族雄虫出现在我们视野时符合了大众对“优雅”的一切想象,相貌出众,风度翩翩,良好家世让他性格温和,丰富见闻让他谈吐幽默。
他一天能收到上百只雌虫的示爱,却只会为了叶卡安精心种植一株与他发色相同的红色火焰花。
他自称被叶卡安的才华吸引,能背诵叶卡安所有的作品,甚至愿意为了叶卡安放弃雄虫娶雌侍的权利,发誓叶卡安会成为他唯一的雌君。
我年轻且富有热情的叶卡安沦陷在这样的狂热攻势下,我怎么能去怪他呢?因为他那愚蠢的老师都没有看出那笑容下的伪善,看穿毒蛇的陷阱,我又怎么能期望我年轻的学生保持清醒。
不,也许叶卡安远比我清醒。
他对我说,老师,其实不管是火焰花还是背诵作品,我都不太在意,我在意的是“唯一”,他对我说了“唯一”。
老师,兰德大帝创造了“爱情”这个词,并诠释说那是只存在于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间的占有、心痛与忠贞唯一。因而这个词在历史上的某些时期被列为禁忌,因为它与我们虫族向往繁衍生育的天性全然相悖,是违抗本能的存在。
远古时期虫族就可随意交//配,如今帝国更是鼓励雄虫多娶雌侍,“唯一”难道不是奇迹?
可是老师,我想成为“唯一”,我想知道,究竟什么是“唯一的爱情”。
我想见证奇迹。
于是叶卡安去了。
我在他进入那只贵族雄虫府邸的那天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我年轻而又天才的学生,死于他一生追寻的“爱情”。
……
……
*
“我找到叶卡安的时候,他的精神海已经完全被毁了……”似乎又想起当初的场景,老布克的眼里涌出温热的液体,浑浊的瞳孔燃烧着,语气也步入疯狂,“他的身上,全是那些混蛋留下的恐怖痕迹,光是后颈就有至少十只不同雄虫的咬痕!!他们让他念诗,一边让他跪在不同雄虫脚下一边扯着他的头发让他念诗,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比较有趣!!”
“虫翼完全没了,是被那些磕了药的疯子活生生咬下的!眼睛也瞎了,那些臭虫甚至挖开他的胸膛在他心脏深处的虫核里安装电击设备!用药剂让他不停发情、生育、再发情再生育!!可就连生下来的蛋也要被当作血脉低贱的垃圾丢进回收车里!!”
一阵急促的咳嗽喘息,可即便已经痛苦到不能呼吸,老布克也没有慢下这疯狂的嘶吼:
“我的学生!他曾经吟诵出那么多天才的诗篇!他曾是那么耀眼的明星!可当我在那个地下改造所里找到他,他只会跪在我的脚边求我操/他!!!说他是下贱的发情的野狗,没有那些就活不下去!!!”
“他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啊!是我的孩子!是我……是我,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遭遇这些啊……”
“……为什么啊……”
……
“最后……我亲手杀了他……”
……
也杀死了那个曾以为世界如此美好的自己。
第012章 假面贵族
老布克喘着粗气,脑袋深深低垂下去,覆有虫纹的后颈僵直一片,仿佛下一秒就会绷断。
唐修齐看着,看着这位曾经的浪漫诗人从自嘲到愤怒到难以抑制的绝望悲哀,尔后这些情绪又被经年累月的磨难统统掩盖,浮现出一种更为浓重的麻木死气。
他的心也缓缓沉重起来。
“所以,赫伦是?”
老布克抹了把脸,点点头:“对,他是叶卡安的孩子,也许还有其他小雌虫,但我只找到赫伦。”
“……叶卡安死后,我试图向帝国律法寻求正义,即便那是雄虫,犯下如此恶行难道就不该受到制裁吗?有不少富有正义感的雌虫和一些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的雄虫为我提供了帮助,可直到屡屡碰壁,向我伸出的援手的虫族们也遭到不同迫害后,我才明白,阶级才是这个世上最难以跨越的障碍。”
“后来我被赶出主星,开始在各个垃圾星上寻找叶卡安的蛋,看得越多才越明白自己过去有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