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马尔蒂尼张了张口想要询问，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幸好，圣西罗缓了一缓，便接着往下说。
  “你也不用再纵着我了，保罗……”
  “我好像不得不留在人类世界了。”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保罗，我会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
  “我好像……必须要学着做人了。”
  小孩儿说完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继续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马尔蒂尼走到圣西罗床边，将少年一只缺乏血色的手攥在自己的手掌里，轻轻拍了拍圣西罗的手背，无声地给予他支持。
  “圣西罗？”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出奇。
  “你说得我有点糊涂了。”
  “什么叫作‘你没有家了’？”
  “你本来想回哪里的？”
  “还有，你为什么要用头撞地？”
  “圣西罗，你刚刚吓死我了！”
  圣西罗眨了眨跟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充满迷茫地看向马尔蒂尼，看得男人心头又是一痛。
  “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马尔蒂尼说到此处，声音禁不住有些哽咽了。
  “圣西罗，我听到了你和那个什么‘梅阿查’的对话。”
  “如果是因为我给了你太大的压力你才想不开的，圣西罗，我发誓我再也不会逼你了。”
  “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会再向你要求任何回应了。”
  “我、我总会陪着你。”
  “我会尽力陪着你的。”
  圣西罗又吃力地看了马尔蒂尼一会，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保罗，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先对你说‘我爱你’的，所以是我先驯养你的。”
  “狐狸说得对，我要对你负责。”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
  “我、我心里难受，就想找梅阿查聊聊天。”
  “梅阿查说我走了之后，他也好无聊的，就喊我回家去住一段时间。”
  “我也觉得人类的世界是太麻烦了，就想干脆不要做人了，回自己的世界去。”
  “保罗~~我没有不要你啊，我就是想回家住几天，冷静冷静。”
  “可是，呜呜呜~~~我回不去了。”
  “保罗~~！我家门是关着的，不只是关门，还撞得我头都晕了！”
  “我没有家了呜呜呜呜~~~”
  “我好像，只能继续做人了呜呜~~”
  脑门儿上还缠着纱布的小孩儿，哭得好不可怜。
  马尔蒂尼扯了纸巾，一面胡乱帮圣西罗擦拭眼泪和鼻涕，一面努力理解圣西罗话里的意思。
  刚刚圣西罗话语里透露的信息有点多了，饶是早已习惯了小孩儿种种奇思妙想的马尔蒂尼，也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了圣西罗话里的意思。
  所以，圣西罗刚刚不是有意要寻死的？
  他自以为是ac米兰俱乐部的魂灵，所以一头撞在圣西罗球场的草坪上，不是不想活了，而是真心认为那里是球队魂灵世界的入口？
  圣西罗不是想要找死，他是想要……回家？
  不得不承认，想要回家所以一头撞到了草坪上，结果把自己撞出了轻微脑震荡……这实在是一个过分“圣西罗”式的乌龙。
  但是无论如何，确认了圣西罗并不是真心地想要寻死，马尔蒂尼的内心都安定了许多。
  可是，更深的疑惑涌上了马尔蒂尼的心头。
  看圣西罗平常那副咋咋呼呼、活蹦乱跳的模样，果真不像是会没事干寻死觅活的模样，所以小孩儿所说的多半是真的——他只是想要回家，才莫名以头抢地的。
  可是，什么样的奇异认知，会让好好一个孩子误以为一头撞在草坪上，就可以“回家”了？
  拜托！他当圣西罗球场的草坪是什么？国王十字车站的9又3/4站台吗？！
  马尔蒂尼又想到了圣西罗自出现以来，表现出的种种异常。
  圣西罗能记得1993年欧冠决赛的细节也就罢了，这勉强可以算作通过媒体可以查到的信息。
  可圣西罗竟然还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特指与米兰相关的事，这就堪称惊悚了。
  还要算上小孩儿今天一头撞在草坪上，理由是那里是回家的大门……
  长久的思考过后，马尔蒂尼拿起手机，默默删除了刚刚已经问到的、精神科医生的联系方式。
  马尔蒂尼想，再看看吧，再看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圣西罗还需要静养，于是马尔蒂尼帮他擦干净了鼻涕眼泪之后，张开怀抱，用力抱住了还躺在床上的圣西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没有家了’。”马尔蒂尼低头，在圣西罗惨白的小脸上印下了一个吻，吻去了少年眼角残留的泪痕，“但是你还有我。”
  “圣西罗，你是我的珍宝。”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就是你的家。”
  “只要我还在，你就永远有家可回。”
  忽然，圣西罗身上的种种异样，走马灯似的在马尔蒂尼眼前闪过。
  福至心灵般地，马尔蒂尼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ac米兰还在，只要深爱着ac米兰的人们还在。”
  “圣西罗，你就永远有家可回。”
  说不好是哪句话打动了圣西罗，小孩儿原本无神的黑眸里，重新有了神采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