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栗栗，你想去见你的亲生母亲吗？”他开门见山说道。
  这句话轻飘飘的，听上去就像是在问宋栗栗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一样。
  可也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宋栗栗又惊又怕，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说了句：
  “什么…”
  就算看见了昭清眼中的郑重，宋栗栗还是不敢置信。
  她亲生母亲的消息一直都被宋世诚严格封锁着，这么多年来半点风声都没有透露过。
  从小到大宋栗栗不是没有旁敲侧击过，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甚至还私下寻找过许多次，但每次宋世诚都会斩钉截铁地冷酷地告诉她：
  “那个女人已经不要你了，我宁愿要钱也不要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的人，不配成为你的母亲。”
  “亲生母亲”这四个字一直是宋栗栗心中的隐痛，她没想到今天会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昭清提起来，想到这儿，她有些崩溃了，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大些。
  “我没有什么亲生母亲，宋昭清，实话告诉你吧，她早就不要我了，所以，我也不稀罕她！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最好别想拿这件事来激怒我！”宋栗栗有些失控地冲昭清吼道。
  “她从来没有不要你。”昭清面对宋栗栗的崩溃却显得异常冷静。
  “这一切都是宋世诚在骗你，一直以来她想你想得都快要死了。”
  “她想尽各种办法就是想见你一面，如果她能见到你，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栗栗，你相信我，有些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这倒不是昭清在胡说，前世，宋栗栗头七那天曾经有一个女人哭喊嘶吼着在宋宅前“闹事”，宋知远告诉昭清那只是一个疯女人而已，可昭清却觉得她哭得很可怜，最终还是没忍住前去安慰，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宋栗栗的母亲并不是另结新欢之后就不要她了，而是这么多年宋世诚阻拦了他们母女的相见。
  一个月后宋栗栗的母亲也跳楼自杀，她临终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和自己的女儿合葬。
  这件事宋世诚懒得管，宋知远不屑管，还是昭清替她办的后事也完成了她的遗愿。
  宋栗栗的母亲甄雪曾是知名的动物学家，她没嫁给宋世诚之前也是走遍世界、炙热聪慧的明艳少女，可是就因为一场不幸的婚姻，只能放弃自己的工作，失去自己的女儿，死之前也不过是在一间老房子里拿着女儿出生时的一张照片结束了生命。
  于是昭清索性在手机上搜索了动物学家甄雪的名字，然后把那张甄雪二十几岁时跟宋栗栗模样最像的一张照片展示给她看。
  “这就是你的母亲，她曾是c国最著名的动物学家之一，可是现在她只能在宋宅附近一处老街区里租一栋小房子，整日把所有钱都花在聘请私家侦探和律师上。她荒废了自己的事业、放弃了自己的未来，可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把你重新接回她身边，让你们母女团聚。”
  “你可知道她曾经有多少个深夜徘徊在宋宅前，又有多少次被保安狼狈驱赶？”
  “你可知道她多少次试图起诉宋世诚想要回自己的女儿，最后还是因宋家的权势而失败。”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宋世诚口中的新丈夫、新孩子，没有她最爱的事业和曾经的壮志豪情，她唯一想得到的不过是自己的女儿而已，哪怕只是见你一面，她也能够满足了。”
  “宋栗栗，你看看她，你看看十多年前的她是多么明媚阳光，你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她现在恐怕已经是满头白发、形容枯槁了，等你见了她你就会知道，我说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骗你的人不是我，而正是你信赖的好父亲，宋世诚。”
  昭清越说语气越冰冷，宋栗栗只觉眼睛被泪水浸湿，手机上甄雪的照片也变得模糊不清。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也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泪水就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滑落下来。
  昏黄的灯光下，昭清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小妹哭得这样凄惨，他心中有些悲凉但更多的是平静。
  认清真相难免会有些残忍。
  所以昭清再次问：
  “知道了这些，你想去见见你妈妈吗？”
  可是这样的残忍也好过前世的自己，直到被榨干全部利用价值才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宋栗栗哭了好久，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使她看上去更加可怜，最终她还是努力止住了哭声，有些颤抖但是坚定地对昭清说：
  “你带我去见我妈妈。”
  然后，她又立刻补充道：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答应你。”
  昭清看她似乎已经稳定住了心神，于是也点点头，继续顺着她的话说道：
  “时机合适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去见你妈妈，不过眼下我确实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什么？”宋栗栗表情认真地问。
  “我不想去一中上学，栗栗，你能帮我说服‘父亲’吗？”昭清从容回答。
  “什么？”宋栗栗的眼睛一下瞪得很圆，她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你是说，你不想去一中上学？！”
  看着宋栗栗难以置信的表情，昭清却只是淡然一笑再次，他声音温柔地又对宋栗栗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在耐心地劝说宋栗栗能同意他的选择。
  偶尔，宋栗栗也会反驳他几句，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好像是被昭清说服了。
  灯光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夜晚的凉风从走廊的窗缝间灌了进来，他们商量得十分专心，因此谁都没有意识到，有个人像是幽灵一般躲在拐角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猜一猜是谁在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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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老友
  “昭清少爷，这些衣服是给您的。”于管家傲慢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冷冷看着昭清说道：
  “三天后的宴会是您回到宋家后参加的第一个公开活动，老夫人说了，到时候您必须得打扮得体，没事就少说话，多跟两个哥哥学习待人接物的社交礼仪，你的行为举止不成体统丢得可是宋家的脸！”
  她说完这些话后放下衣服转身就走，昭清看着她加快步伐好像害怕背后有什么东西追她一样，不禁笑出了声。
  两天前一向对昭清避之唯恐不及的宋老夫人突然找了他过去，并冷冷的告诉他，宋家很快宋宅里会举办一场大型宴会，让他到时候要必须到场。
  至于宴会的目的么...宋老夫人只是冷漠地说是给昭清办的收养宴会。
  不过昭清可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对自己在宋家的分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前世哪有什么收养宴会？他一直活得像宋越宁的影子，永远那么“上不得台面”。
  这一世自己虐了他们几次，这家人怕是恨他恨得牙痒痒了，又怎么会大张旗鼓把他介绍给圈子里的豪门名流？
  昭清觉得此事有诈，尤其是今天，一向对他满是看不上的于管家居然亲自来给他送衣服了。
  所以就在当天晚上昭清敲响了宋栗栗的房门。
  “什么？你还不知道啊？”宋栗栗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有些得意地冲着昭清笑道：
  “这次宴会的主角可不是咱们，你还记得谢家那个谢谦泽吗？这次的宴会其实是他向宋家还有越宁哥哥道歉的一个契机。”
  “当然，表面上肯定会随便用个什么理由的，不过重点是宴会之后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昭清立马反应过来，感情只是那收养宴做个幌子啊…
  在家中，宋世诚和宋老太太一直要求宋栗栗要端庄、要像个淑女，她平常在外人面前虽然骄横但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举止礼仪一个也错不了，可奇怪的是，每次跟昭清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反而觉得特别放松，这会儿更是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昭清给她倒了一杯果汁，然后就听见宋栗栗说道：
  “你肯定不知道，我那天偷听到大哥和林启的对话，说宴会明面上是在宋家举办，但其实所有的费用都是谢家人出的，你想想，要不是心虚，谢家怎么会干这种花钱给别人脸上增光的事情啊，这分明就是为了谢谦泽害了二哥的事情道歉的。”
  “而且这场宴会看上去是个普通的社交聚会，但宴会之后还有场私宴，这才是重头戏呢！”
  “私宴上谢家家主肯定会跟父亲商议咱们宋家那个大项目的利益划分问题，虽然大哥没说，但我知道谢家人一直不肯入股，经过这件事后他们肯定是要投资咱们的新项目了，怎么样？我聪明吧！哎...不过就是二哥太可怜了，谢谦泽那个混蛋差点要了他的命，却只用赔钱就能消灾！你说要不然我在宴会的时候给谢家人的酒里面加点泻药怎么样啊...”
  听着宋栗栗的话，昭清慢慢陷入了沉思当中。
  “喂！喂！宋！昭！清！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宋栗栗说了一大通却发现昭清貌似在走神，她不满地推了推昭清的肩膀娇气说道。
  “哦，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昭清这才回过神来，对她说：
  “那天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宴会的主角不是我们，这正是一个好机会，那天晚上七点左右，我带你走，你做好准备吧。”
  宋栗栗原本皱着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她有些震惊，难以置信地颤巍巍问道：
  “你是说就在宴会那天，你要带我去找我...我妈妈，是真的吗？”
  望着宋栗栗不可置信的眼睛，昭清郑重点了点头。
  *
  那边和宋栗栗商量好之后，昭清就开始行动了，因为和宋世诚达成了交易，所以现在他出入宋宅几乎不受限制。
  他凭着前世的记忆很顺利就找到了宋栗栗的妈妈甄雪现在住的老房子，就在宋宅光鲜亮丽的别墅区山脚下的漆黑巷子里。
  昭清说明来意之后，甄雪先是不信，她很激动地把昭清往外赶，昭清也不生气，他知道这些年宋世诚派了不少人在这个城市里到处驱赶她，而这个可怜又坚强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居然就这样坚持了下来。
  可是当昭清把一张宋栗栗近期拍摄的照片交到甄雪的手上时，已经有些癫狂的她居然都没有问这张照片上的女孩是谁，而是呆呆地流下了眼泪。
  她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了，这么多年甄雪只有女儿小时候的照片和几张偷拍的背影而已。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昭清见她安静了下来，也松了口气，赶紧告诉了甄雪他和宋栗栗的计划。
  当得知自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的时候，甄雪激动的立刻攥住了昭清的手跟他反复确认着。
  昭清感到很心酸，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不是养母裴妍，而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不知道如果她还在世的话会不会像甄雪想念宋栗栗一样那么想念他。
  他想应当是会的，他的母亲一定会深深爱着他，这点昭清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他告诉自己，他必须快速坚强起来。
  *
  宴会开始之前，宋栗栗突然“意外”过敏了，所以她也就顺理成章地留在房间里休息了。
  前世所有的宴会上，昭清都是被孤立冷待的那个，他估计着这次也不会例外，所以他打算一会儿宴会举行道一半的时候，他就趁所有人都在社交之际悄悄溜出宴会厅和宋栗栗汇合。
  此时，昭清悠闲地端起一杯无酒精饮料轻啜一口，然后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四周。
  昭清今天心情不错，毕竟这场致歉宴也算明晃晃打了宋越宁的脸。
  看吧，在利益面前，即使是宋越宁差点丢了命也可以不管不顾了。
  不过宋越宁确实挺会装的，也怪不得宋世诚和宋老夫人都这么喜欢他。
  昭清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服宋越宁让他原谅谢谦泽的，反正今天晚上正在社交的宋越宁脸上可看不出半点不情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