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怎么了?有人在追你?”
  宁江泽注意力都在尾随者的身上,上车后一直在看窗外。听见话里带笑的熟悉嗓音猛地回头。
  “……怎么是你?”
  温景宴瞥了眼他那侧的后视镜,目光转向他,但很快便看向前面的路况,“你不是在招手吗。”
  宁江泽一噎:“我那是在打车。”
  “都一样。”温景宴说,“去哪儿?我送你。”
  网约车司机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医院那段又不能停留太久,交警就在天桥下的交叉路口。
  宁江泽一接通司机电话,对方噼里啪啦甩来一大堆话,挺着急。
  “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麻烦您取消一下订单。”超过一定时间取消会赔付一部分,司机态度很好,客气的说了几句,宁江泽便挂了。
  他和温景宴同处同个密闭的空间,还离得很近。司机嗓门大,通话内容温景宴听得清清楚楚。
  “我是不是抢人生意了?”他笑着说。
  “是,司机大哥已经在提刀来的路上。”宁江泽木着脸,手上还提着葱油面,没地方放,只能拎着。
  喉结微动,温景宴嘴角的幅度越发明显。他低低笑了声,转头看见宁江泽正以一副“你笑屁啊”的表情看着他。
  宁江泽上车后没说去哪。温景宴开车从医院出来时,远远见到对方第一眼,发现宁江泽整个人都处于防备状态,冷着脸,看着凶,又有点慌。
  这会儿放松了不少。
  葱油面的味道充斥车厢,温景宴瞥了眼,问:“那是给我的吗?”
  面放久了已经坨了,虽然确实是给他带的,但宁江泽现在不想给他。
  不好吃了。
  “不是。”宁江泽想也没想就否认。
  温景宴说:“那你跑这么远,就是来买葱油面?”
  宁江泽开了点窗散味儿,出奇地没和温景宴呛:“我来送狗。”
  闻言,温景宴总算是知道这人情绪怎么这么不对劲儿了。
  早上两人在微信上聊过领养人的一些情况,知道宁江泽挑的不会差。他嗓音温沉缓和,开口道:“领养人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别担心。”
  宁江泽没说话,行驶中的疾风将他的头发吹向乱。过了会儿,他说:“没担心。”
  三月下旬,言淮还未完全回温,今天平均只有十三四度,温景宴将他那侧的车窗关上,降下点自己这面车窗。
  “流感高发期,当心感冒。”说着,他单手掌控着方向盘,右手伸过拿过宁江泽手中的面放在置物箱上。
  温景宴的指尖冰凉,宁江泽抿了下唇,多看了眼重新握回方向盘的手。
  性格使然,宁江泽习惯在任何事上站主导地位。他习惯照顾人,习惯事先定好行程,把事情安排妥当。
  抬眼看见前方的路牌,脑子才慢慢归位似的,想起还没和温景宴说他要去哪儿。
  “你就随便找个靠边停吧,”宁江泽捏了捏眉心,有些倦,“我打车回去。”
  行驶方向和青山别居相反,温景宴说:“这儿离你那儿挺远的,吃顿饭再走吧?”
  “到时候你开我车回去。”
  “不,”宁江泽嫌麻烦,“明天还得给你开回来。”
  “不开回来也行。”
  说着,温景宴将车平稳地驶入小区,宁江泽这才发现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他回去。
  下了车,温景宴提着干得一滴也没有了的葱油面从地下车库上去。他没坐直达梯,领着宁江泽坐的另一部到一层,这边出来要走一段。
  “带你认认路。”温景宴指了指前面那栋楼,说要往怎么走,坐哪部电梯到哪层。
  他指节泛红,宁江泽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顺着往温景宴指的方向看了眼。
  嘴唇嗫喏两下,宁江泽忍了忍。
  走了几步,他憋不住道:“你把面给我。”
  “怕我私吞?”
  “……”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和这人说话,宁江泽都觉得他很欠揍,“冷了还留着干嘛,我拿去扔了。”
  这段路没有垃圾桶,温景宴不觉得提着有什么,说:“等会儿我扔。”
  宁江泽懒得管他,不说了。
  春天长冻疮的可能性小,但也不是没有。等他的手上长了冻疮,又痒又红,肿成猪蹄了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种不听劝的人,就该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锅是铁造的。
  温景宴看着宁江泽板着脸从他身后绕到右手边,两秒后,手中的葱油面被对方拿走。
  “手,”宁江泽蹙着眉,压着脾气发号施令,“放进来。”
  温景宴往他外套口袋看了眼,笑了:“放哪儿啊?”
  随着一声不耐烦的“啧”,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宁江泽用力地握住温景宴的手塞进外套兜里。
  他体温高一些,手揣兜里走一路了,兜里也暖和,有一点温度。
  宁江泽把他的手塞进去就想抽手,然而刚有撒开的动作,温景宴便自然的反握住他。
  “你在衣服里贴暖宝宝了?”温景宴问。
  手指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下,宁江泽抽出的动作一顿,握住温景宴冰凉的手拢在手心,随后轻飘飘地瞥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虚?”
  温景宴比宁江泽高出一点,平时很容易被忽略,肩并肩走一起后才看出那点细微的差别。
  不止身高,温景宴肩也比宁江泽宽,手也比他大。以至于宁江泽一只手包不住对方的手,反倒让温景宴握着了。
  那碗凉透了的葱油面被宁江泽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温景宴还拦着。
  “别扔了,等会儿热一热还能吃。”
  面条这种东西,就没有给它留第二顿的机会。宁江泽拎着面悬在垃圾桶上方,而温景宴攥紧他的手腕不让扔。
  “你要吃?”
  温景宴没说话,但看着他的两个眼睛,一边写着一个字——想吃。
  没料到他这么爱吃葱油面,宁江泽看了看面,真的救不回来了。
  “这已经不能热了,我下次再给你买。”
  “咚!”重物落进空荡荡的桶底。
  宁江泽:“?”
  温景宴松开手,顺势将面从他手中拿出扔进去。他的手自然的搭上宁江泽的后背,推着人往外走,神情自然:“下次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宁江泽回头看了眼放在楼道间的垃圾桶,心想温景宴怎么这么善变。
  前一秒还非吃不可,转眼眼都不眨一下就给扔了。
  宁江泽问他:“你一直这么听劝吗?”
  按下密码,温景宴推开门让他进去,点头说:“是啊。”
  宁江泽:“……”
  温景宴做晚饭与宁江泽乱七八糟加调味品的风格相反。
  少油少盐,清淡但是味道很好。两人吃过饭后,温景宴找了部电影放着,“我先去洗澡,你自己玩会儿。”
  “不了,我先……”
  “坐着,”温景宴脚步没停,回头说,“洗完送你。”
  话是这么说,但最后温景宴也没送成,还把宁江泽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临时接到电话,在他手中手术的眼肿瘤患者家属又在闹着见主治医生。
  手术没问题,家属神经过于紧张,难缠。术后观察期,儿子一叫疼,他就觉得是温景宴出了差错,住院医和值班医生怎么解释都不听。
  温景宴今早去看了病人的情况,特意和老头沟通了一阵。对方当时一口一个“谢谢温医生”,到了晚上就又开始闹。
  “我去医院一趟,”他看了眼时间,说,“不确定什么时候回,你困了就在这儿睡,明天再走。”
  不等宁江泽回答,温景宴关上门就走了。
  现在八点,时间并不晚,宁江泽犹豫了一会儿,没走。
  被跟踪两次,他现在不太想晚上出门。
  温景宴家的装修风格和陈周越的取向有点像,都是极简大气的风格。透明的茶几上除了放着一高一矮的两个香薰和一本杂志以外,连灰尘都没有。
  宁江泽还以为温景宴会搞点那种红啊黄啊的暖色,走温馨风。
  没想到相反。
  一个人待着没什么意思,电影播完,宁江泽起身在屋里四处转转。卧室和书房他没进,在健身房瞎玩出一身汗,想去洗澡时想起不是在自己家。
  「1:你什么时候回来?」
  身上有汗不舒服,温景宴一时没回消息,宁江泽打算先回去。
  刚打算出健身房,忽地听见有什么在笼子里扑腾的动静。跑步机正对着的窗帘是拉着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他拉开窗帘,才发现推开玻璃门,外面还有一个阳台。
  右侧尽头养着盆很有型的罗汉松,一旁置放了张椅子和小桌子。向外伸延的树枝下,是一个精致漂亮的三层小别墅。
  鸟的。
  淡黄色的玄凤鹦鹉站在第二层栏杆上,脸颊两侧有两团傻里傻气的红。另一只白色从顶层飞下来,后背有一些黑灰色羽毛,看着比小傻帅。
  头顶那几根长毛也比小傻飘逸。
  两只鸟看见生人,飞到一堆站着,扯着嗓子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数字。宁江泽来了兴致,坐在椅子上拿手机记。
  最后发现是串电话号码。
  好奇心使然,他在拨号键盘输入,点下最后一个4,号码下方出现了温景宴的名字,而那两个背完手机号的家伙,用着一口怪异且生疏的嗓音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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