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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戏社 第129节

  “给你老子倒杯茶。”
  杜召不动声色看着他,随后提起茶壶,添上茶。
  杜震山拿起杯子饮尽,笑了一声:“你小子,虽招人烦,但老子不得不服你。”
  杜召睨他一眼。
  杜震山放下杯子,叹口气,拍着大腿道:“得亏当初听了你的屁话,主动倒戈了革命军,跟着他们北伐,否则,怕是不知道早死哪去了。”
  “那您怎么不听听我的屁话?去抗日。”
  “臭小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上头不允。军令如山,我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多的是,真要决心抗日,违抗军令又怎样,我们本就杂军入编。上万铁血男儿眼睁睁看着国破,却只能憋屈在军营里,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不信将士们不去。”
  “你就是年轻气盛,打打打,就知道打,东北抗联军的下场你没看到?”
  “那是最无畏的战士,真正的中国人,我倒觉得中.共的——”
  “住口。”杜震山将桌上的杯子扫落在地上,“少给老子放这种屁话,你不要命,这一大家子要,数万士兵要。”
  杜召沉默了。
  “行了,滚吧,你的军装备好了,去试试,还合不合身。”
  杜召也不想同他说太多,起身,走出去两步,又回头:“一起把小鬼子赶出去,明天见,爸。”
  杜震山愣坐着,看他的背影远去。
  忽然笑了一声。
  这混小子。
  刚才叫我什么?
  ……
  杜召往后院去,池边传来叫声:“五哥。”
  他闻声看去,是老八杜安。
  “五哥,过来坐。”
  杜召坐到他旁边,握了把鱼食,喂池中鱼:“怎么了?”
  “我也想上战场,可是爸不让。”
  杜召没吱声,认真喂鱼。
  “哥,我想去。”
  “小安啊,大哥早年死在战场,十五弟早夭,现在杜家只剩五个男丁,老九做飞行员,早晚也是要上战场的,军人以死报国,乃本分,如若无一人生还,你就是杜家最后的种。”
  “我们还有两个侄儿!”
  “所以你更要留下,保护好小辈,姨娘,还有嫂嫂和妹妹们。”杜召拍拍他的背,“敌我实力悬殊,此战凶险万分,但只有彻底将他们赶出去,立我国威,才让吾辈后代,再不受此屈辱。
  只要有中国人在,中国,便不会亡,
  这一大家子,交给你了。”
  ……
  早上八点,召会开始。
  台上高挂“还我河山”横幅,杜震山立于众将领中间,高声喊道:“弟兄们,小日本占领东三省多年,现在又把魔爪伸向华北,大家恨不恨?”
  台下是铿锵有力的回应:“恨——”
  “恨!”杜震山朝天发一枪,“现二十九军孤守北平,中.央派我们北上拦截日军,弟兄们愿不愿意去?”
  将士们齐声呼喊:“愿意!”
  “好!大家都是跟我征战多年的兄弟,曾经为了荣华富贵而战、为了领土而战、为了统一而战,现在,小鬼子嚣张到眼跟前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身为军人,自当挺身而出,报效国家,叫小鬼子滚出中国!”
  下面呼声连连:“小鬼子滚出中国!”
  “接下来,我要介绍一位你们的老朋友、老将领,我的三子杜召。”
  将士们激动地呐喊起来:“少帅——”
  杜召立于台侧,他没想到杜震山会把自己叫上去,可看士气高涨,也不得不上了。
  他走上台,立于杜和身畔,一身笔挺的黄绿色军装,腰配手.枪,负手立于众军之上,身型颀长,比少年更增几分威严:“诸位,别来无恙。”
  听到他的声音,无数曾经并肩作战的士兵热血沸腾,再次狂呼起来:“少帅!少帅——”
  杜召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
  顿时鸦雀无声。
  “如今杜家军受编于政府,‘少帅’之称,望兄弟们切莫再提。”他已经多年未领兵,可当立于此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杜召离军八年,如今,为抗击日寇重归军队,曾经我们南征北伐,为的是国家统一,百姓安居乐业,可如今日寇屡屡进犯,侵占我疆土,残害我同胞,现又将铁蹄踏入华北,意图吞我河山,灭我种族。我泱泱大国,五千年历史,岂堪亡于区区倭奴之手。
  中华民族到了危亡之际,军人自当奋勇争先、保家卫国!几十万军队忍辱吞声数年,终于有了扬眉吐气、和小鬼子决一死战的机会,是时候挺起中国人的脊梁,誓死捍卫国家的尊严,与日寇血战到底。”
  台下将士咬牙切齿,慷慨激昂:
  “血战到底!”
  杜和见士气大涨,握拳喊道:“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齐声响彻云霄:
  “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
  ……
  北平。
  陈今今坐在副驾驶,手里抱着一沓画报。路过学校门口,一个老师站在高处正在慷慨激昂地讲话,鼓舞人心。
  一架日本飞机轰隆隆地从天空飞过。
  漫天飞纸落下。
  大家纷纷捡起来,看完,气愤地指着飞机骂:“滚出中国。”
  “中国必胜——”
  陈今今忽然打开车门,一手抓着车,一手到地上捡纸。
  李香庭慢下来:“小心!回来。”
  陈今今拿起一张坐回来。
  “写了什么?给我看看。”李香庭刚说完,她已将纸撕了稀碎。
  还骂了句脏话:“鬼子的劝降书。”
  李香庭看向后视镜里的学生,难怪他们这么激动。
  陈今今使劲掸掸手,又用方巾擦了擦:“小鬼子的脏东西,恶心。”
  ……
  傍晚,他们到处张贴画报,每条街两到三张。
  刚贴好一张离开,一个穿和服的日本人从屋里出来,走到墙边撒尿,看到墙上的画报,气急败坏地提起裤子,撕下它,放脚底踩了又踩。
  陈今今要去阻止,李香庭见那日本人配了刀,拉住她:“算了,我们去别处贴。”
  她一肚子气,正要作罢,又听那日本人用日语骂了句:“z.那废物。”
  没等李香庭反应过来,陈今今已经跳下车。
  他赶紧停车,跟上去。
  陈今今与日本人吵起来,李香庭没听懂,就见日本人拔刀,朝她砍过去。
  陈今今躲开,被逼到墙角。
  日本人举起手,刚要落刀,骤然瞪大双眼倒了下去,血瞬间流了一滩。
  李香庭丢下手里的石头,去探他的鼻息。
  没气了。
  陈今今震惊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死了?”
  “嗯。”
  陈今今拉起他就要跑。
  李香庭推开她的手,努力保持镇定:“你先走,我来处理。”
  “别处理了,”陈今今环顾四周,“没人看到,快走。”
  李香庭被她拽走,回头又看了一眼,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反握住她的手,快步跑上车,疾驰而去。
  陈今今开车,李香庭找块布把手上的血擦干净。
  两人到旅店,李香庭脱下溅上血的衣服,他的身体没有想像中瘦弱,穿着衣服看上去单薄,褪下这些虚掩的外壳,实则很有力量感,肌肉线条分明,又不过分硕大,紧紧实实,看上去很健康。
  然而陈今今此刻一点杂念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那个日本人脑浆飞溅的场景,她将李香庭换下的衣服拿去卫生间烧掉。
  李香庭仔细清洗几遍手和手臂,换上干净衣服,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她与火。
  陈今今烧完衣服,起身站到他面前,满头大汗,脸色却苍白。
  李香庭握住她的手。
  她问:“你害怕吗?”
  “怕,我连苍蝇都没打过。”此刻,他的声音才略微带着颤,僵硬地对她笑了笑,“我杀人了。”
  “对不起,怪我太冲动,不该莽撞。”
  “我以前有个日本同学,教了我一些日语。刚才那个日本人骂的那句话我听懂了。”眼里的彷徨逐渐化为坚定,“你没有冲动,我也没有错,是他该死。
  所有侵略土地,侮辱和意图毁灭民族、文化的敌人,都该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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