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砚青……李砚青。
  心中的钝刀似乎在这时才割出了一条缝,一股苦涩自喉咙间冲撞而上。
  到了现在她已能确定,幻阵给她看到的场景正是十年,或者说还要更早前的青临门。
  带着稚气的咳喘声回荡在耳边,可秋望舒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她突然不敢去想,那里面被当做药引的人到底是谁了。
  男子狠厉的表情中闪过一丝尴尬,他似乎对来人有些顾忌,但更多还是一种看家雀的鄙夷。
  话语中有些不耐烦,他躬身假装恭敬道:“夫人,你若是对这无关之人动了恻隐之心,就是在害小姐。”
  听到“害小姐”这三个字时,妇人浑身一僵,面上的苍白也被一种矛盾的涨红取代。
  她应该是李砚青的母亲,秋望舒听说过她。
  在与秋臻退婚后,李慕舸负气娶了一位爱慕自己多年的姑娘。据说这位姑娘和善温柔,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并未得到青临门的善待。
  脊背的僵硬昭示着这位夫人心中的拉扯。
  如果她知道那药引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那她一定不会接受那所谓鬼医的提议。
  可是……砚青自幼便有心疾,不过五岁就已经在鬼门关外走过了好几遭。在今年生辰前甚至糟糕到了连走动都要靠侍从抱着的地步。
  之前试过不知多少汤药和疗法都毫无起色。可是,自从鬼医说找到药引之后,砚青不仅却能自己下地走动,甚至连面上都有了些血色。那作为她的母亲,自己又怎能不寄希望于这凭空出现的药引。
  这样矛盾的撕扯压弯了她的背脊。
  她的脖颈似乎就要承不住头上的珠翠,而她整个人也快在这样的撕扯中败下阵来。
  就在她的沉默中,房中的咳喘声渐停,一只带着孩童稚气的小臂垂下来,露出了一道道的刺目的血痕。一道血线从那久不见光的皮肤上淌下,然后滴滴点点地落到那重新递过去的金盏中。
  明明自己没有喘疾,可是看着那道血线,秋望舒的胸口却越来越堵。那刺目的红搅得她五内如焚,一股冲动似乎就快要从心口破出,对她大声嚷叫着即便这幻境是假的又如何,她要进去,把里面的人带出来!
  是的,她要把这个人带走。
  抬起了泛红的眼睛,秋望舒抬手,抽出了背后的更星剑。
  然而,就在更星剑即将出鞘的时候,她却听见了一道尖利的女声大从身侧传来:“住手——!”
  手指还紧紧攥在护手上,秋望舒回头,诧异地看向了出声之人。
  方才还弯着腰的人突然抬起了头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紧紧揪住胸口,她颤声对屋内道:“叫大夫!”
  取血之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被她的面上的神情吓到。
  推开了所有围在屋中的人,她费力挺直了背,压住喉中哽咽一字一顿道:“这孩子若是病死了,就没人救砚青了!”
  第090章 旧忆如潮
  屋内的家仆散开, 露出了那气息奄奄的身影,可就在秋望舒想要向那身影走近时,她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片含混的白光。
  紧接着, 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扭曲模糊起来,她还没看清屋内那张稚嫩的脸,眼前的明暗便都化为了一阵狂风, 直直朝她吹来!
  等狂风终于平息,眼前也不复一片混沌白光时,秋望舒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还是一片逼仄的庭院,只不过区别是这一次, 庭院里安静得只有燕雀掠过屋檐的叫声。
  兀地, 屋内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将秋望舒又拉回了那血腥味弥漫的屋门前。一个家仆打扮的人脚步踉跄地从屋内跑出,他的眼睛圆睁, 嘴巴张得老大,似乎在屋内看见了什么骇人的场景。
  认出还是之前那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屋子, 秋望舒心中一紧,拔腿就朝屋内跑去。
  可等她真正迈进这间屋子时,她却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还是昏暗的光线,还是罩在宽大衣袍下瘦弱的身形。
  只是这一次,秋望舒眼前的人并没有被家仆按住,而是背对着自己, 一言不发地将瓷碗的碎片插进了一个高大男子的喉咙。
  “你也会流血。”
  稚嫩而平静的声音从秋望舒身前传来, 秋望舒定定地站在原地, 眼看着她漠然地将沾血的碎片一把拔出。
  血腥味在四周翻涌,可她却只是好奇地看着那惊恐到了极点的男子, 好像真的只是在疑惑,明明他们也会流血,为什么却偏偏要取自己的血。
  来不及发出的惨叫就这么消失在了喉间,之前拿金盏强行取血的男子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缓缓跪倒在地。
  他企图用手指去堵住那流出的鲜血,可是最后甚至连喉中漏出的嘶叫都遮不住。
  嘶哑又不甘的低呼声被血滴溅在地上的声音所打断。
  碎瓷片上的血珠不断地从虎口滑落,在地上溅开了一朵朵血花,可是秋望舒只注意到了她手臂内侧的血痕。
  血痕上下还有旧伤,有的颜色淡些,但有的颜色深得可怖,所有的痕迹都是那双手臂被反复划开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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