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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孟月盈坐下来,看着浣纱院里的一景一物,回忆先前在秋藜院所见,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长平侯府长辈的偏心。
  褚映玉就是在这种极度偏心的环境中长大的。
  **
  自从收到姚桃的信,褚映玉就开始数着日子。
  特别是随着姚桃归来的日期越近,她越是难以平静,晚上能睡着的时间更短,每每都会被噩梦惊醒。
  不说寄春,就是秦嬷嬷她们,都能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
  寄春担忧地问:“小姐,你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噩梦?看你眼底的青色越来截止重了,以前都没有这样。”
  以前好歹还能勉强地睡一会儿,现在几乎整晚没能入睡。
  褚映玉摇头,神色恹恹的,“没事……”
  她只是梦到上辈子,姚桃的死讯传来时,在京城引起极大的轰动,圣人震怒不已,派兵前去剿匪。
  可那又如何?姚大将军的妻女皆已亡于山匪之祸。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山匪之祸,而是有人想让她们死,以此来重创姚大将军。
  第45章
  褚映玉让人去套马车,准备出府。
  正是春寒料峭之时,早上下了场雨,天阴地湿,空气中渗着早春的寒意。
  寄春取来一件大红如意云纹白狐斗篷为她披上,问道:“小姐,您要去何处?”
  褚映玉脸上有极深的疲惫之色,说道:“去云来客栈。”
  虽不知道她去云来客栈做什么,寄春见她脸上的神色,没有多问,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抵达云来客栈后,褚映玉要了一间楼上的厢房。
  坐在厢房里,将窗打开,能看到下方铺着青石板路的街道。
  街道蜿蜒而去,地面湿漉漉的,因为天气寒冷,也因地面湿滑,路上的行人很少,在寒风中匆匆忙忙走过,不作停留。
  褚映玉坐在窗前,望着那蜿蜒的街道,望着它的来路。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寄春担心地说:“小姐,您别坐在这里吹风,万一生病可就不好。”
  眼看着离婚期没有多少天,她可不想小姐带着病上花轿。
  褚映玉拢紧身上的斗蓬,将脸埋在斗篷的狐毛之中,怀里抱着暖手炉,说道:“我晓得的。”
  嘴里这么说着,可她的身形动未动,仍是定定地看着下方的街道。
  寄春眼看劝不住她,只能站在她身后,探头往窗外看。
  看了会儿,寄春总算反应过来,“小姐,这条街好像是通往姚府的,您是在这里等姚小姐进京吗?”
  褚映玉嗯了一声,“如果姚家的车驾进京,这里能第一时间看到。”
  闻言,寄春想叹气,“小姐,虽然姚小姐在信上说过进京的大概日期,可也不确定是哪日到,万一在路上耽搁了呢?”
  褚映玉何尝不知道。
  青州离江南近,从青州到京城的路程遥远,路上用的时间长,没办法确定哪日能抵达京城。只是让她一直在府里坐着等消息,她只会胡思乱想,越发的焦虑不安,不如出来看看,坐在这里等,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一等,从白天等到傍晚。
  没等到人,褚映玉只能失望回府。
  许是这些天没怎么休息好,白天又坐在窗前吹了大半天的冷风,晚上褚映玉就感觉有些不舒服。
  幸好秦嬷嬷发现得早,给她把了脉,又询问她的状况后,亲自去煎了药让她服下。
  喝着又苦又怪的药汁,褚映玉脸都皱起来,张嘴含住寄春递过来的蜜饯。
  现在她不缺钱了,想吃蜜饯随便买,屋子里备了不少蜜饯,各个品种和口味的都有。
  寄春又气又心疼,“小姐,您今儿就不应该出去的。”
  褚映玉嘴里含着蜜饯,难得朝她笑了笑,“寄春姐,别生气啦,我这不是急嘛。”
  “有何好急的?”寄春气急,“奴婢知道您和姚小姐的感情好,你们两年未见,自是想念,可您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不是两年不见,加上前世的五年,
  其实已有七年不见。
  褚映玉自知理亏,默默地低头受训。
  她知道寄春是为自己好,是以也不反驳,但——坚决不改。
  许是秦嬷嬷煎的药效果不错,甚至还有些安眠的作用,翌日醒来时,褚映玉的精神好了许多,除了喉咙干涩有些咳嗽外,倒也没什么大的毛病。
  于是褚映玉又让人套马车出门。
  寄春:“……”所以她昨晚是白说了。
  可褚映玉是主子,她想要出去,她们能如何?
  只能无奈地给她穿戴好,多加了衣服,让她穿得圆滚滚的,又准备各种取暖的东西,方才让她出门。
  今天去的仍是云来客栈,依然是昨天那间厢房。
  昨日离开时,褚映玉大方地砸钱,将这间厢房直接包下半个月。
  寄春欲言又止,半个月后,是小姐您出阁的日子,届时您也没空再来这儿等啦。
  要不是知道褚映玉要等的是姚家小姐,寄春都以为她是来这里等情郎的,这也太痴情、太上心了。
  七皇子这个未婚夫都没让她这么上心。
  寄春挺纠结的,每次提起七皇子时,小姐的反应淡淡的,没有姑娘家的羞涩和期盼。相比起来,小姐对姚小姐的反应称得上是非常热情,都主动过来等,望着窗外的样子,就像在盼着情郎归。
  寄春担心她坐在这里吹风身体会受不住,病情加重,便劝道:“小姐,您在这里等可以,但真的不能再坐在窗口吹风。”
  褚映玉:“……我想看着。”
  “小姐,不行!”
  事关她的身体,寄春难得有些强硬,只是见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盈盈地望过来,寄春又有些受不住。
  于是她眼里浮现泪花,哭道:“小姐,您就听奴婢的吧!奴婢真的担心您身体受不住啊,看到您生病,奴婢的心像被剜了一块,心疼死奴婢了,要是姚小姐知道您为等她,自己病倒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褚映玉:“……”
  褚映玉被她哭得头疼,实在受不住,只好妥协,“好吧,我不坐窗口便是,但不能关窗。”
  “那就掩着窗,能挡些风也好。”寄春很好说话,“若不然,奴婢帮您盯着。”
  褚映玉:“……也行。”
  得了她的准话,寄春马上不哭了,正要将窗掩着,突然目光一定,往下方的街道看过去。
  “小姐,好像是七殿下。”寄春惊喜地说。
  褚映玉转头,正好看到街道那边,策马而来的男子,他身上玄色貂毛斗篷的下摆在风中翻飞,如滚滚而来的黑云,携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天空是阴沉的,春日的细雨无声地浸润着青石板路,马蹄声一路哒哒,在客栈前停下。
  马背上的骑士抬头,与坐在窗前的褚映玉的目光对上。
  接着,他翻身下马,将马丢给身后的侍卫,大步地走进客栈。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敲门声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沉稳有力,一如某个男人。
  寄春已经认定敲门的是七皇子,又惊又喜,看向褚映玉,说道:“小姐,奴婢去开门?”
  褚映玉嗯了一声。
  寄春打开门,果然见到七皇子站在门口。
  他的身量极高,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春寒气息,又似凛冬未去,让寄春感觉到了冬天的寒意。
  她低下头,有些慌乱地行礼。
  陆玄愔走进来,视线落到褚映玉身上,走过去将窗掩上。
  站在门边的寄春正欲要说什么,便见苏媃出现在门口,伸手将她拉了出去,再将门轻轻地关上。
  窗掩上后,室内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
  陆玄愔看向坐在窗边的人,他的脸陷在阴影之中,神色不明,唯有那身寒意在室内萦绕。
  褚映玉突然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抱紧手里的暖手炉,偏头不去看他。
  好半晌,一只微凉的手轻抚她的脸,她偏首避开,抬头看他。
  “殿下怎么来了?”她轻声问,直觉他来者不善。
  陆玄愔收回手,指腹轻轻地捻了下,说道:“找你。”
  褚映玉疑惑地看他,“殿下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红泥小炉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正好喉咙有些痒,褚映玉咳嗽了两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直到她喝完水,他将她手里的茶杯取走,探臂将她搂到怀里。
  褚映玉整个人僵住,有些发懵地看着他。
  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但也没到这种亲密的程度,难不成是上次元宵节,他送她回去时,她给了他什么错觉,认为他可以这么随意地碰她?
  褚映玉又惊又气,下意识挣扎起来。
  “别动!”他警告地说,双手宛若铁臂般箍住她的腰肢,令她动弹不得。
  褚映玉涨红了脸,羞恼道:“殿下,不合礼数!”
  陆玄愔不理会,他的神色冷冽中透着几分沉怒,褚映玉无意间瞥见他脸上的神色时,便知道他在生气。
  果然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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