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 第42节
她拿起手机,看到了裴铎十分钟前的两条留言。
【刚下手术。】
【晚上不回去了,医院离机场近一些,我明天直接开车去那里。早点睡。】
盛笳眨了眨眼睛,两遍之后,好像才看懂简单的两句话。
他要出差,之前说过,为期五天。
她又看了一眼纸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才给他回复。
【好,那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路平安。】
第34章 泛苦
五天后, 盛笳连轴转,中午才回到家,看见玄关处裴铎的鞋。
她在卧室门外探头, 裴铎刚刚补完觉。
“回来了?”
“回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裴铎的声音因为过度疲劳有些沙哑,盛笳心疼起来, “嗯, 昨天上夜班, 早上主任查房,我跟着听了一会儿——你呢?吃饭了吗?”
“随便吃了点儿。”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
裴铎摇头, “不睡了, 两三个小时就够了, 出门打球。”
“你不累吗?”
“累。”裴铎指指自己的脑袋, 笑笑,“精神上的, 所以得靠运动发泄出来。”他站起身, 又问:“去不去?”
他侧头问盛笳, 没等她回答, 揽住她的肩膀往外走, 笑着道:“检验检验你是不是上次学的都忘了。”
盛笳一把推开他,嘟囔着“才不会”, 然后转身去了衣柜前换衣服。
*
amora这次依旧带的是那个体育生。黎禹又带了学校另一个学网球的男生。
两个男孩子挺拔又年轻, 第一次来需要会员费的网球场, 好奇又兴奋,跟在amora屁股后面一直喊“姐姐”, 瞧着叫人高兴。
盛笳坐在她旁边,眨着眼睛小声问:“这么乖, 你每天是不是可高兴了?”
amora没回答,揶揄着反问:“怎么啦?看你家裴铎看烦了?稀罕呀,有阿铎做老公,你还羡慕我?”
盛笳下意识往裴铎那边瞟了一眼,脸有点红,“不是……只是没有人天天姐姐长姐姐短地叫我呀,我好奇嘛。”
“黎禹!你俩过来。”amora勾勾手指,“以后见了这个漂亮姐姐就直接喊‘笳笳姐姐’,怎么对我,就怎么对她哦!”
盛笳赶忙抓着她的胳膊晃了晃,不太好意思,“唉,不用不用。”
amora笑嘻嘻的,“哎呀没事儿,叫姐姐又不会让他们少一块肉。”
盛笳看着她的笑意,跟着忍俊不禁。
“盛笳。”
换好运动服的裴铎站在他们五六米外的地方,拿着球拍在手里转了几圈,抬抬下巴,打断他们,“过来,你今天跟我打。”
盛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老老实实,“我打不过你。”
裴铎勾起嘴角,“那我用左手,行不行?”
他半天等不到盛笳的回答,挑着眉毛,“怎么,都让你让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敢接招?”
他的激将法对她很管用,盛笳哼哼,“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就是输呗,而且也不一定输呢,你如果待会儿打不过我,可别说我胜之不武啊。”
“行。”
裴铎跟在她身后,站在另一边球场上。
盛笳轻轻抛了一下球。随后用一种寻常的力度和并不刁钻的角度将球给发了过去。
几乎是喂到他手里。
裴铎挑了挑眉毛,一是她的发球姿势比起上次,几乎称得上接近于完美,二是显然这人道德水准太高,不好意思和左手打球的人比赛。
他动也没动,侧了侧身,又把球用慢悠悠地给打了回去。
球速很慢,正合盛笳的心意,她认真联系接球姿势,接着很标准地把球打给对方。
一连几个回合,都能有五六个来回。
盛笳还比裴铎高出一分。
她颇为享受这种打球速度,兴奋地掂了掂双脚。
裴铎看了她一眼,忽然收起了准备发球的手,把球在地上扔了几下,走到网前。
“这样打得挺高兴?”
盛笳不明所以,也站在网前,点点头。
裴铎曲着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可我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场,换个打法?”
“什么打法?”
盛笳瞪圆眼睛,有些警惕。
“至少让你跑动起来吧,不然连汗都没出,叫什么运动?”
“那你还是用左手跟我打,是吧?”
裴铎道:“嗯,左手,已经答应你了。”
*
可是很快,盛笳就后悔了。
三局过后,她气喘吁吁,球也不捡了,插着腰站那儿不动。
裴铎隔着几米远,看她嘴一张一合,但就是不大出声。他憋着笑,走到她面前,体贴地微微躬身,“你说什么?”
盛笳的脸蛋因为剧烈跑动红彤彤的,额角有汗滴,浑身上下像是个散热器。
她一边喘气,一边怀疑着自己会不会有汗味儿,往后退了退。
她抬着下巴问他:“你不会是左撇子吧?”
裴铎乐了,把她重新拉回自己身旁,低声故作姿态道:“我学着用左手打球的时候,你还没开始喜欢德约科维奇。”
盛笳“切”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用左手打球,故意让着我,我都没好意思使出全力。”
“厉害死了,那咱俩接着打。”
“我喝水去。”盛笳用手扇扇风,跑到观众席去。
裴铎也走到台下,坐在她旁边,接过她的瓶子,将剩下那点儿矿泉水喝完,随意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费德勒?”
盛笳有些恍惚他是否亲自跟自己提过,语调在最后轻轻一拐,“嗯?”
“费德勒用左手打球,我小时候觉得酷,就自己偷偷练。”
“然后呢?”盛笳扭头看他。
“然后?”裴铎一扬眉毛,像是个顽劣的男孩儿,“然后被教练发现右手也打得不熟练了呗,被骂了一顿。”
盛笳抿着唇角笑,悄悄看着他的眼睛。
但是还没说话,他那边手机先响了,开口聊了两句,听着是有关病人的事儿,他走出球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amora跑来拍拍盛笳的肩膀,“阿铎不懂怜香惜玉吧?你又不是专业运动员。”
盛笳笑了笑,没有点头。裴铎确实不怎么迁就着自己,但也正是这样,她这四十多分钟运动量不小,步伐灵敏度和姿势准确性也提高不少。
“你过来跟我们玩双打?我们刚好缺一个女孩儿。”
amora又邀请她。
盛笳本就不太会拒绝朋友,现在裴铎又不知道去哪儿了,加上她体力不支,打个男女混双正好,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同意。
打了不过十多分钟,盛笳便发现了,和裴铎相比,黎禹两个年轻男孩儿不在乎输赢,只关注两个姑娘玩得开不开心,他们既不刻意谦让,也不打有难度的球。
盛笳默默地想,裴铎也从不炫技,只是他好像真的很想让自己在网球技术上有质的提高。
四个人打球打得其乐融融,盛笳和黎禹得配合出乎意料地好,他们连连得分,加上盛笳和裴铎之外的人对战不紧张,相比之下,竟然比跟他单独打球还要高兴些。
裴铎接了电话回来,看见的便是盛笳跳着去跟黎禹拍手庆贺的模样,脸上放松的笑容显然是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她的马尾辫在脑袋后面轻轻跳跃着。
裴铎忽然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来——在她青春的中学时代,是否笑容也是这样飞扬?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试图从模糊的记忆里提取出盛语曾经提起过自己妹妹的故事。
霍廉见他半晌不动,走过去调侃道:“兄弟,怎么,平时在家还没看够?”
裴铎回神,也笑,“滚蛋。”接着又看黎禹给盛笳竖起一个大拇指,挪开眼,忍不住问:“amora这次怎么谈这么久恋爱?这才来的就是这人吧?”
“嘴甜呗,姐姐姐姐地叫,把amora高兴得骨头都酥了,刚才看我水喝完,还特意给我拿了瓶新的,还叫哥,多有眼力见儿。”
裴铎倒是不屑一顾,“这也稀罕?你缺这声‘哥’啊?”
“啧……”霍廉摇摇头,示意他往球场看。
只见黎禹正笑着对盛笳道:“笳笳姐姐技术可比上次提高太多了!”
裴铎看着盛笳的反应,可惜她没腼腆更未否认,反倒大方肯定,“是吧,我也觉得。”
霍廉瞟着他的神色,“哎,有点儿不痛快?那去把黎禹换下来呗?”
裴铎往另一个场子走去,懒洋洋道:“我哪儿不痛快了?我也不换,她爱跟谁打跟谁打。”
*
盛笳早便注意到了裴铎站在一旁,但她下意识没有和他对视,只是在捡球弯腰的瞬间,转身的某一刻,或是和黎禹庆贺胜利的时候,往他那边扫一眼。
然后很快移开,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