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被退婚后黑化了 第32节
可大部分时间里还是混乱的心情占据上风。
她不能肯定自己没有生病,也并不持讳疾忌医的逃避态度。
目视着贺凤影眼中担忧,还是颔首应承说愿意配合治疗。
*
过了三日,贺凤影领李桐枝出宫来,在忠义侯府见到了蓄着小撮山羊胡子的医师。
医师佝偻着身体,隔着薄薄一层纱幔,赔笑向她问好:“九公主,我姓孙,是来为你看诊的。”
李桐枝强支着精神看去,发现这位孙医师虽然装扮上没问题,但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是我从刑部大牢里提出来的人,牢里狠角儿多,他住了小半个月,脸上的伤一时半会治不好。”贺凤影解释了一句。
孙医师正是他之前吩咐江浔调兵马司人马,抓进刑部大牢看管的那批人之一。
贺凤影开出高额价格为李桐枝招募精于医治心病的医师,相对的,为免无能之辈前来撞运气,同样言明前来应募的人需赌上自身性命。
消息传进刑部大牢,成日挨打的孙医师声称他有治疗心病的经验,愿意以命赌自己能治好李桐枝,便被贺凤影放了出来。
要是经过他的治疗,李桐枝的心病不见好转,贺凤影就取他的命作赔。
悬丝诊脉后,孙医师开了张平平无奇的药方,就是几副具备宁神功效的药材配在一起。
贺凤影请忠义侯府的医师查看了药方。
确认药方上几味药的配比虽然没有达到最佳分量,效果可能稍差,但并没有毒性。
贺凤影吩咐下人完全依着药方去煮了药来。
李桐枝蹙起眉,忍着苦把药全喝了,便听孙医师搓着手向贺凤影说:“既然是诊治心病,我需要和九公主好好聊一聊,贺小侯爷是不是避一避?”
贺凤影没点头也没摇头,问:“你准备怎么聊?”
“就是和九公主尽量平等地对话,我问她些问题,也让她能问我些问题,在这个氛围良好的过程中开解她,解开她的心结。”
“那我为什么需要避开?”
孙医师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拿不出要求他完全听从自己的强势态度。
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怕九公主有你在旁边看着,会感觉不自在,一会儿对话得失败。”
贺凤影听这个理由觉得无稽,回身看向李桐枝,问道:“桐枝需要我避开吗?”
李桐枝摇头。
要和陌生的男子聊天,必须有贺凤影在她才能稍微安心,根本不想单独对话,
孙医师因贺凤影要留下来旁听,唇在瞬间抿出向下的弧度,但立刻就回神,重新调整出赔笑的表情:“那请九公主与我说一说近来心中郁结的情况吧。”
李桐枝靠着贺凤影的肩,轻声把总是在生活中遇到既视感重的苦恼讲了出来。
孙医师的安慰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无非推脱是巧合,让李桐枝不要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个问题和回答皆无聊,贺凤影的眉皱得越发紧。
他怀疑这是个胆大包天的蠢货,夸口有治李桐枝的本事,其实并没有能力。
等孙医师问完,准备就此打住时,他寒声道:“不是你问了后该她问吗,怎么她还没有问,你就要结束对话了?”
第33章
孙医师其实没忘记自己方才夸夸其谈说的话。
然而他为了借分享自己的经历, 同李桐枝拉近关系,取得性情天真的小姑娘信任,才提出她问他答的环节。
有贺凤影在场旁听, 目的难以达成, 反而有可能被捉住错处, 孙医师便尝试偷偷略过这件事不谈。
然而被贺凤影神态不善地点出来问责, 就需要弥补了。
他注意到了贺凤影眼中的怀疑。
想起事先得到过的嘱咐,明白在高位者眼中, 别有居心比愚蠢无能的罪过更大, 因而连忙向李桐枝告罪道:“是我忘记了,殿下恕罪,您想知道什么尽请问吧。”
李桐枝没什么想从他处知道的。
她也没有因和孙医师说上这几句话, 而感到心情有所好转。
就算是为了治疗,被迫支起精神应对陌生人, 也令她精力消耗更大,现在疲累得心跳紊乱,不适地皱起眉。
失去正常睡眠的痛苦消磨着她, 她即便知道不该, 有时也会控制不住愤怒和悲伤情绪, 任性地不想理人。
不过注意到孙医师紧张得额上冒出层透亮的冷汗, 她还是努力将自己的理智向前推为主导。
她缓缓吸了口气,用昏沉的脑袋努力想了想有什么合适问出口的问题, 恹恹道:“你的口音不像京中人, 是才来京都不久吗?”
这仅算客套的问题,似是不经意戳中孙医师不能提起的心事。
他表情僵住, 干巴巴地应了个“是”字,合上口, 试图就此停住这个话题不谈。
“就这样吗?”
李桐枝不会追问,贺凤影却从他敷衍的态度,认定他就是个耽误时间的庸医。
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如视死人,甚至掺入不肯轻易放过他的残酷:“如果你的治疗到此结束,可以出去了。”
出去接受江浔送他的一场痛苦死亡。
孙医师听出言下之意,出于本能的求生欲开始在耳边大声叫嚣着他做出更多行动。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做,消失在李桐枝的视线里,就会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在刑部大牢时,他亲眼见证贺凤影的残忍了。
与他同样因做法嫌疑被关进牢里的中年人,只是被关久了烦躁,旁若无人地骂了句“我若真会做法一定直接把人咒死”的疯话,就遭杀身之祸。
探监前把武器留在大牢外的贺凤影向狱卒借了根竹筷子,面带微笑走到中年人面前,动作快狠准地把筷子捅进中年人的喉咙。
人的性命在贺凤影眼中根本无足轻重,身为宠臣,也没谁会说三道四地追究他杀人的罪过。
孙医师不敢想象自己同样惨死的下场。
浑身一个激灵,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更多真话不过脑子地从唇边溜出:“是,我与妹妹都是南方人,元宵节前两日才来到京都。”
话方出口,他就狠狠咬了自己口内的腮肉,品出点点血腥味,仿佛极后悔失言把自己有妹妹这个概念引入到谈话里。
孤身一人的游医游荡在京中寻找发财机会,勉强能解释得通,无非是自己忍受吃住的糟糕。
若是带上一个需要养活的妹妹,凭他并不出色的医术,在这开销极大的京都根本无法供给两人的生活。
孙医师暗骂自己明明在心里反复提醒不要提,结果反而因一时激动脱口而出了。
幸而贺凤影对这没营养的对话不上心,更不关心他有没有家人,而听了他回答的李桐枝也抓错重点。
“元宵节啊......”
这个距今并不算遥远这个节日,从外人口中提起,竟让她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生出许多感想来。
只是她到底疲累,无力聚拢发散开的思绪,轻轻叹息一声便别无他言。
可孙医师不能眼看话题终结。
他的表现明显还不足够令贺凤影满意。
怕自己再度被驱逐往死路,他连忙绞尽脑汁续上前言。
他悄悄将妹妹的信息匿去,主动找相关元宵节的话题问:“是呢,街道上的舞龙舞狮格外热闹,殿下难道没有出宫看看灯会吗?”
经他提问,小姑娘艰难循着他的话,回想自己错失这场热闹的缘由。
终于,她从被过度填充繁杂思绪的脑海中,拨云见日般搜寻到真实的记忆。
想起那一阵她被八皇姐害得染上了风寒。
至元宵节那天,病还没有完全养好,不能随意外出,只能躺在床上安静休养。
值得高兴的是,虽然她无法出宫看灯会,但是贺凤影提了一盏兔子灯进宫陪伴她。
应当是一盏很好看的灯。
可惜现在的她记不太清兔子灯上面的纹样,单记得灯光融融透出来。
她稍稍舒展颦起的眉,轻声向贺凤影道:“凤影,我如今记性不好,你得提醒我,等我回宫后,我要看你送给我的那盏兔子灯。”
她能有个简单的念想,总比起一直无欲无求、日渐沉沦要好得多。
贺凤影的面上浮现出了点儿笑影。
他低首吻落在她的额发,应道:“好。若是桐枝遗憾没能看上元宵灯会,等你精神再好一点,我替你筹备补一场小型灯会来。”
“不用那么麻烦,等明年的看就好了。”李桐枝小声嘟囔着偎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
她现在白日时不时就会捱不住困意昏睡。
大部分时间这种睡眠都补充不了她损耗的精神,只偶尔能无梦地小睡上一会儿。
杏眸下的乌青时时诉说她的憔悴。
“好,那桐枝就休息休息。”贺凤影半扶半抱起小姑娘,准备送她去床上安顿。
冷淡的目光扫向佝偻着腰背的孙医师,念及他勾起李桐枝看灯的愿望,不是毫无作为,因而没有立刻定他的死罪,而是道:“你去门外等着吧。”
意思是暂时放过孙医师。
等到李桐枝醒来,如果情况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他仍然需要赔命。
不过孙医师一听这话,仿佛知自己必定逃过死劫般,将压在心上的死亡恐惧提前抛下。
甚而连面部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放松,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
他掩饰般地咳嗽好几声,躬身向贺凤影同李桐枝拜了一拜,转身离开房间,去外面等待。
贺凤影看见了他来不及收起的这个笑容,眉心微跳,直觉有些古怪。
然而孙医师目前为止的表现,都愚蠢得过于直白,不像是心机沉沉的阴谋者。
因此他只以为这个医术庸常的蠢货是没能领会到自己放他一马是有条件的,以为他不知性命有可能仅是延续到李桐枝醒来。
一念之差,贺凤影没有继续深想先前孙医师的话中纰漏。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谁有胆量敢亲身来到他面前放肆,他没将孙医师放在眼里,所以错失了这个狐狸尾巴拂过他鞋面,能够将罪魁祸首逮出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