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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真相(下)

  虽然态度上是问询,但实际上,等于做出决断,且不容更改,段权手上的蝇甩轻轻摆动,不阴不阳道:“这审案的事,咱家是不懂的。不过啊,这是非还能看的明白。这个计谋,对谁都很公平,没什么可拒绝的必要吧?只是一条,千万不许露馅,咱们几个谁要是把这个计谋泄了底,奴婢可是要好好罚他几杯酒。还有,你们这几个给咱家听了,你们的丁头要是没把差事干好,把这计谋给漏了,你们就给咱家剥了他的皮!”
  阴风吹动,魏赞侯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时间不长,门帘掀动,只见小刀带着十几个身找粗布衣服的女子,从后门走进店里。其中既有三十几岁的妇人,也有年轻的小娘,还有两个眉目可人,但是五官与中原人迥异的胡姬。李兆兴看了看,点头道:“很好,下面,秩序就请你费心维持一下,听审之人,只可以听,不可以说,只能用耳朵,不许张口。谁敢违反此禁,即交控鹤监发落。如果你的人手不够,我帮你调人。”
  “人手够了,我们的人,已经在外面,保证不会有失。”
  又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光景,十几名兵马司的铺兵,以及段权身边的小太监,带着几个大汉,另外抬着一副担架走来。在担架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过半百,满面惶恐的郎中。
  人群分开,一行人走进店里,小太监耳语几句,段权点头。魏赞侯咳嗽两声“想关人等,已经到齐,今日本官破例,于天然居内权充公堂,审问天然居食物不洁,以致客人染病一案。原告,便是躺在担架上的山西武举贺万熊,证人是黄记医馆郎中黄一贴,还有贺万熊的几个同乡武生,人证齐全,柳长安,你可有什么可说?”
  李兆兴道:“慢,我想还是听听,几个原告的控诉为好。”
  魏赞侯向外看看,点头道:“状元公教训的是。原告,你们且说,到底是如何在这里用饭,又让你们身染恶疾,几成不治的。”
  几个大汉都是孔武有力之人,身体极为强壮,担架上的汉子,骨架也很大,但是精神却委靡的很,被抬进来,很多时候就只能发出哼哼声,说不出什么话。只见一条大汉看看四周,忽然指向柳长安
  “你这厮鸟,胡乱改了祖宗煮菜的法子,害的我大哥不死不活,他家境贫寒,赶考的盘费,都是靠宗族拼凑而来,指望这一科中举登第,光宗耀祖,可是都是你的酒菜,害他这一科不能下场。断人功名,如杀人父母,我们绝不与你善罢甘休!京城各位父老,这天然居实在是害人的地方,你们想想,祖宗们这么多年,可曾像天然居这样胡乱整治菜蔬,可见,他那做法是害人的。大家千万不要被一时的美味所欺,害了自己的身体啊。”
  他的嗓门很大,声若洪钟,声音传出很远。围观者里,不少人也频频点头,表示同意男子的话。李兆兴却不温不火,问向跟来的郎中
  “黄一贴。你来说说看,这个贺万熊,得的什么病?又是谁,送他去就医?”
  黄一贴曾见过李兆兴夸官,识得其庐山真面,连忙道:“回状元公的话,小人的医馆,是在昨日清晨,就收到这名病人。彼时,此人上下两泄,情形严重,几有性命之虞。是小人给他灌了汤,才止住泄,接着用了药,总算稳住了他的元气,不至于出人命。只是他泄的实在太厉害,想要恢复元气,必须得休息几个月才行,这一科的武举,绝对不能参加。”
  几个大汉以及之前来砸店的男子,此时或号啕或怒骂,情绪又激动起来。有人借着人多,跳起来冲向柳长安,似乎还要去撕打。可是人刚刚走出两步,就听到李兆兴断喝一声“咆哮公堂,好大的胆子!”
  几声惨叫声中,最先冲出的几个大汉,都成了滚地葫芦。念在听审的人多,这次控鹤监没动用手弩,但是几个人拳打脚踢,也足以把他们打翻在地。虽然控鹤监的人少,但是他们显然都是技击高手,尤其擅长这种小规模短兵相接。甫一交手,这些大汉,竟是都吃了亏。
  段权冷哼道:“魏中丞,奴婢一直以为,衙门是讲理讲法的地方,今天才知道,衙门原来和擂台一样,是比谁拳头大的地方。若是一群人把对方打了一顿,这官司不管输赢,我看那被打的,都讨不回什么公道。这种审案方式,倒是让奴婢大开眼界,回去之后,一定得跟千岁好好念一念,让千岁也好保一保中丞的前程。”
  魏赞侯脸色一红一白,喝骂着那些铺兵道:“尔等都是死人不成?赶快给我拉住那些人,不管他们如何气愤,也不能执行私刑。”又朝段权道:“大貂寺,实在是天然居不比衙门,人手有限,他们的人比铺兵还多,铺兵们有心无力。”
  “比人多是吧?丁小刀,叫人吧!”段权朝着小刀喊了一声,丁小刀从身上取出个哨子用力一吹,阵阵尖利的哨声响起。眨眼之间,人群里就冲出十余人冲入天然居,跟着前面那些控鹤监校尉,朝大汉们发起攻击。
  这些人出手极狠,上手就是关节技,几个当先冲出的男子,不是胳膊脱臼,就是腿被踢断,在地上发出阵阵惨叫。其他的壮汉不敢再上,只能看着最早冲出那些人被打的鬼哭狼嚎。
  魏赞侯看向李兆兴“状元公,他们咆哮公堂,自是不该。可是终究是激于义愤,我辈也应知道,不能求取功名,心内是何等焦虑。也该体谅一下他们心情,像是这样的殴打,似乎……”
  李兆兴的脸上却异常严肃“大中丞,公堂之上,首重秩序,没有秩序,谁会听主审官如何剖析案情,分析曲直。连曲直黑白都不分清,这公堂还有什么意义?本官的规矩就是,公堂上让谁说话,谁就说话,谁敢扰乱秩序,绝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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