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琰小姐。”院中正在训练的肖一,收回拳脚,停下问候。
“肖一,伤口可好全了?”上次她提醒自己,“小依”听起来太过文弱,希望如最开始那般称呼。虽然觉得名字不够女性化,但蔡琰尊重她的想法。
屋内,正伏案思考近期各项事业发展规划的吕菁,闻言抬起头,无奈的苦笑一声。今天又要和自己讨论什么?
不知蔡琰最近怎么想的,总来府上和自己探讨学问,搞的她头疼不已。和才女在一起,听她引经据典,有时候真是尬聊啊!
大约是蔡邕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不满意自己弟子的学业,派她来督促自己吧。吕菁暗自猜测。
“菁儿,《淮南子》看过没?”看着蔡琰随意入屋,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吕菁有些后悔,当初让她在这里不要客气、不要太多繁文缛节话语。
“没看过。”你当我真的很闲么?对于这位给自己推荐各种书目的尽职“师姐”,吕菁欲哭无泪。
“你呀!之前说‘水是生命之源’,我回去想了很久,觉得不无道理。只是,水,本是五行之一,我以为你是从《淮南子》中看到的引文。”蔡琰蹙眉,显然吕菁的说法不符合她的预期,想了一会儿, “莫非你看的是《太一生水》原篇?”
吕菁坐直身子,端正态度。
好吧,在你面前,我就是文盲,我承认……义务教育没能使我优秀,大学四年同样也白过了……
见吕菁假意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蔡琰轻笑出声。这样俏皮的菁儿,让她感到真实。
“姐姐,告诉我《太一生水》是什么?”心脏不争气的乱跳一通,吕菁赶紧收回心神。
“先说《淮南子》,”蔡琰见她避过不谈,主动说道:“是成于孝景皇帝、孝武皇帝之交撰写的论文集,相传是由淮南王刘安,与其门客编订,班固将其归为‘杂家’,主要是道家思想,也融合了其他学派的思想。”
汉武帝初年造反的淮南王刘安?吕菁读史书,这件事有些印象。
“至于《太一生水》,也是道家经典。‘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太一即是道,以水的形喻之,指天地万物生成的本源。是不是同你说的‘水是生命之源’如出一辙。”
虽然很喜欢你……但我讨厌学霸……吕菁心里暗自嘀咕。
不过,古人的智慧,确实不可小瞧。后世,人们总站在前人智慧积累之上,却不知沿着正确的路径探索下去,反而只因腐朽落后的一面,而变得一味崇洋媚外,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吕菁想了一下,“这种问题,左慈应该研究的比较多。”他一心想要构建道家神仙体系。这年头,道教还没成型,但是东汉盛行谶(chèn)纬之学,将经学神学化,儒学发展为儒教,形成完整的宗教神学体系。简单的说,就是对未来的一种政治预言。
比如,秦朝时,方士卢生告诉秦始皇,“亡秦者,胡也。”这一句,便是谶言。秦始皇以为是“胡”是指胡人,于是北击匈奴,筑万里长城。但秦,亡于秦始皇的小儿子、秦二世,胡亥。而且,是一个典型弄假成真的谶言。
蔡琰皱眉,“你莫非和那个左慈有往来?”她知道吕菁喜欢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
“认识啊,他人还不错。”
左慈算不上自己的属下。在吕菁看来,这位虔诚的修道者,是一个精神比较自由的人。
“他对你父亲说,终身不许你嫁人,难道不怨恨?”
你还知道这档子事啊。吕菁看着动怒的蔡琰,笑道:“这挺符合我心意,他人真的挺好。”
听左慈身边的徐闻、徐道兄弟说,前几日,他老父左山带着媳妇儿、孩子去五云观。左慈见到自己年幼的弟弟,人前还算平静,甚至露出笑意。老父一番交待,大意无非是自己年事已高,需要他将来照拂幼弟,也算是为左家留后。
人后左慈一声喟(kui)然长叹,回到屋里关了自己一整天。
“怎么会符合心意?”蔡琰见她并不厌恶那道人,话语又说的真切,劝道:“女儿家总要相夫教子,才不至于一生孤苦。”
吕菁深吸一口气,“谁说女子总要依靠男子才能生活?不是丈夫,就是孩子?就因为女子要生育?还是决定于在武力、财力上弱于男子?”
见蔡琰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吕菁叹了口气,算了,说这些做什么。这是时代的问题,是农耕经济基础决定的,没有必要去争论,“姐姐,我真的不想要那种生活。而且,”她抿了一下嘴唇,盯着蔡琰的眼睛,认真道:“我不喜欢男人。”
“菁儿,你在说些什么?”虽然每个字都听得明白,但蔡琰真的听不大懂,只能依着自己的理解继续道:“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若是能得一情投意合之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是人生幸事。”
那郭蘅是你情投意合之人吗?吕菁很想问。
蔡琰想了想,忽然道:“曹公子可有来信?”
曹昂?他早就回洛阳了吧,交情又不深,怎么会有书信往来?吕菁摇头。
“父亲赞曹公子雅量非凡,谦谦君子。”蔡琰带着一丝试探的说道。
几个意思?你喜欢的是曹昂?见她神色怪异,吕菁不明所以,“曹昂人还不错”,但也是短命之人,你们不合适吧。
不过,你的备选项里,怎么也不会有我。想到此,吕菁有些神伤。
“菁儿,后日便是你生辰了。”
“嗯,丁廉说那日也要来凑热闹。”吕布为了及笄之礼,已经开始准备。正宾、有司、赞者都请好了。虽然吕菁一再表示,希望不要过于繁琐。但蔡邕既是吕菁的老师,作为重要的宾客登场,为吕菁赐字。吕布怎么会搞的太过简略。
于喜欢男装、行动随心的吕菁而言,及笄什么的,真的不在意。反而是到了十五岁的年龄,就怕被逼婚。前世最怕过年,二十多岁的她,被七大姑八大姨各种花式催婚;今生十五岁就要开始担心,想想,也是醉了!
虽然左慈已经在这件事上帮过忙,但她的父亲大人,吕布,确实是个比较反复,心志不坚的人……
“我父亲已经为你想好表字。”
“哦。”
“你不好奇吗?”蔡琰见她不甚在意,面露失望。
“好奇啊!”才怪,她不习惯用表字,就像她宁愿叫蔡琰“姐姐”,也从不叫她“昭姬”。
“《诗经》开篇第一首是什么?”
吕菁翻了个白眼,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蔡琰笑道:“开篇第一句:菁菁者莪(é),在彼中阿(ē)。既见君子,乐且有仪”。
“乐仪?”
“正是。很相称吧!”
“吕菁,字乐仪……”不怎么好听吧,吕菁暗自吐槽。
两日后,吕府内。
前来观礼的嘉宾不多,除了蔡邕、蔡琰、丁廉,还有吕布的表亲兼下属魏续,以及教导吕菁武艺的将领高顺。严氏见赞者为吕菁梳头加笈,然后对着自己和吕布行拜礼,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在心中蔓延。
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一通流程下来,吕菁只觉得自己头都晕了,才终于盼到“礼成”二字。
前厅吕布宴请宾客,吕菁回到自己屋内。
“小姐可算是成人了!”春娘帮她换下庄重的礼服,换上平常素雅的襦裙。
“就是麻烦了些,肖一呢?”因杏儿等人入府多年,都在前厅帮忙,小院内只有春娘和肖一。
“刚才说去库房拿什么东西。”替她整理裙摆,余光瞥到一人进屋。春娘眼珠一转,狡黠一笑,“小姐,你生辰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都说了不用。”吕菁正整理右边的袖口,就听春娘道:“小姐,领口有些乱。”说罢,人凑过来,搂着吕菁的脖颈,径自吻了上去。
感受到嘴唇传来的温热,吕菁抓着肩膀轻推,春娘却更加用力的抱住,紧密的贴上,吻得更深。
“春娘,你这又是做什么?”吕菁用力推开,擦了擦嘴唇。
“便是生辰礼物了!”见那人已经退出去,春娘捂嘴偷笑。
“尽胡闹!”摇摇头,吕菁去往前厅。对于这个唯一知道自己性取向的春娘,吕菁习惯了她随意的性子,平日处的不错。就当过生日,朋友开个玩笑,只是今天夸张了些。
注视着吕菁离开,春娘才笑着回身,准备收拾礼服,却见一人立在窗前。
“你看到了?”春娘含笑挑眉。
肖一冷漠的注视着春娘。她看的很清楚,包括琰小姐的仓皇离开。
“不要想伤害两位小姐!”她虽然不喜欢读书,受吕菁影响,对于礼教同样不屑于顾。但也知道,这种女子之间的亲昵,是极不合适的。
“嗯,不敢的。”春娘似乎没注意到她语气中的威胁,仍是笑意盈盈。说完,不再理会肖一,弯下腰,吸了吸鼻子,始终维持着那分笑意,安静地整理衣服。
前厅,吕菁参加宴席,向到场的长辈再次作揖拜谢了一番。丁廉凑过来,“跟你说一声,你酒坊的那些匠人都送到洛阳大将军那里了。已经开始酿酒了,大将军很满意。”
“嗯。”她留下的核心酿酒师只得一人,名叫“杜仪”。便是他无意中将酿出的粮食酒重复蒸馏,偶然获得高度酒精,没有丢弃,并且仔细研究。刚送去几个学徒,让他好生培养。而他的工作,便是不断做实验,不断改良蒸馏的工艺。前些日子过来汇报说,他尝试着在酒醅中不断投入原料,发酵,过些日子才能看到效果。
对于送到洛阳的那些酿酒匠人,吕菁并不在意。她并不急于白酒的产业化。
“我爹说了,你识大体,他作长辈的,不会白占你酒坊。又逢你及笄,便送你一个承诺,想到就可以去找他提,他力所能及就帮你实现。”
丁廉将父亲的意思传达过来。他知道父亲既忌惮吕布的威望,但又看重他的统军之才。至于吕菁,总体还是喜欢的。大约是女子,不会让人产生太多威胁之感。
吕菁抬头,认真的看着丁廉,“多谢!”这种承诺,说轻就轻,说重则重。
丁廉轻拍她的肩膀,轻松一笑,便走向吕布,告辞去了。
等宴席散去,客人们走的差不多了,吕菁才注意到,蔡琰去哪儿了?
※※※※※※※※※※※※※※※※※※※※
孩子喜欢过年,图玩、具红包,还有寒假……
成年人,真心怕过年。开销巨大,四处奔走!
贫困年代,吃饭是幸福;现在,吃饭是应酬。
不过,亲戚朋友,难得聚聚,总是好事。就是凑到一堆儿,有些累。
看书友评论,几天不更,以为坑了。
怎么说呢?码字,确实很费时间,但真心使我快乐。
为了更好的了解东汉末年的历史,我翻开搁置多年的历史书。功底不好的我,认真的查阅资料。
你不在意的历史细节,或许你以为我注水,事实上,为了力求准确,花费太多心思。
自己收获了很多,有知识,还有书友的鼓励。
对了,这章里面涉及到一位书友的名字,才发现,许多书友的名字,真是大有深意啊!
厉害啊!(*^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