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4，家务事
就在王柳唉声叹气之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艳丽的老太太，之所以会被许风看出来是个老太太，完全是因为她脸上的皱纹和头发颜色。如果单凭她这身打扮，说她只有三十都不过问。
红衣红裤配红鞋，怎么都像是刚参加完婚礼的样子。红衣老太径直朝王柳走来，后者连忙起身相迎。再去看他们俩的眉来眼去，不用想都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了。许风没有多嘴，起身回到自己病床上，只是静静观察着那位红衣老太的一举一动。
柳芳，红衣老太的名字，刚才王柳一直在念叨这个名字。许风也提出了跟王柳孩子一样的疑问，如果这次又遇到了骗子该怎么办。上次王柳就很受打击，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若是这次再遇上一次，那还不得要了王柳的老命了。
其实这话不是许风想说，只是想替王柳的四个孩子说出口而已。做子女的不管再怎么不近人情，说到底还是父母的心头肉。即使四个孩子都不来医院看望，王柳始终也不会对孩子有什么怨言。
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当初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孩子们都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王柳一直不听，也不知那时候怎么就着了迷，愣是对那个女人百依百顺。
不过许风倒是可以理解王柳当时的处境，一个老伴去世二十岁多年的老人，那么多年一直在为孩子奔波，老不容易把孩子全都安顿好了，遇到一个心动的岂能不上心呢。再加上那个女人处处表现的通情达理，就算是王柳的儿女冷嘲热讽几句也不还嘴。
单凭有这份度量，王柳就认定自己没有看走眼。就像那女人安排她儿子进公司那事一样，大儿子曾经跟王柳提过三次。那人如果缺钱王柳可以给他，缺工作可以介绍他去别家公司上班，但是不要让他去自家公司。
王柳就是不听，非但不听还对大儿子发了火。那段时间即使大儿子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住上几天，也都跟王柳连一句话都不说。天生的倔强脾气，四个孩子都跟王柳一样。
柳芳放下保温桶，从里面拿出冒着热气的排骨。香气弥漫整个病房，王柳歉意的朝其他几位病友点头，面朝窗外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了排骨。许风依然没有转身，看着坐在病床前服侍王柳的女人。
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却不知六十岁的女人别有一番风味。当然这话不是许风说的，是王柳刚才一直跟许风唠叨的。他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还能找了比自己小上八九岁，而且看上去一点儿不显老的女人，已经很知足了。
当时许风按照王柳的逻辑想了一下，如果王柳年轻个三四十岁，也就是二十八九的样子。一个二十八九的小子找了二十不到的姑娘，想想都让人觉得激动不已。只是把前后岁数都加上三四十岁，许风倒没觉得有王柳说的那么美好了。
许风越看柳芳就越不顺眼，兴许是他审美观的问题，怎么看都不觉得柳芳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穿着一身大红也就算了，手上还戴着一副盖住大半个胳膊的长筒手套。红的刺眼的手套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在以白色为主调的医院病房。
王柳不说什么，其他人就是有意见也是白搭。一边大口吃着排骨，一边小声跟柳芳聊天。偶尔用眼角余光看向许风，王柳也是一副蓦然潇洒的神仙风范。
许风赏了王柳一个白眼，转身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心里突然想起刚才王柳说的话，扑哧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心想别说是王柳的四个孩子，就算是许风听了这事也觉得很不靠谱。换做是谁都不会答应王柳跟柳芳在一起，前车之鉴而已。
上一个女人，陪着王柳游遍大江南北，却让她儿子掏空了王柳的公司。前后损失上亿的王柳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以后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上一个女人隐藏的很深，不是最后报警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俩是职业骗子。
但是这次的柳芳不一样，不过也有跟前者很多相似的地方。柳芳有一儿一女，儿女都还没有结婚。之所以王柳的四个孩子都反对他们在一起，也正是因为柳芳提出的那个要求。
她跟王柳结婚可以，但是必须住新房。而且她儿子马上也要结婚了，需要王柳给儿子准备一套新房。再有就是她的宝贝女儿，作为娘家人怎么也要陪送女儿一两件像样的嫁妆。钱也行东西也行，只要拿得出手就行。
这话是柳芳跟王柳说的原话，只是王柳没跟许风提过一个字，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柳芳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提点儿要求也很正常，毕竟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满足那些要求。
柳芳的这些条件是许风从王柳大儿子那里听来的，第一个接通电话的王柳大儿子，说起这事就特别生气。既然柳芳能提这么高的条件，摆明了就不是冲着王柳这个人来的。冲什么王柳大儿子不好说出口，毕竟那是含辛茹苦把他们兄妹四人养大的父亲。
王柳大儿子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只要能够证明柳芳不是骗子。她的那些条件王柳大儿子一个人就能办到，在云州市中心买两套房子。再买一辆不低于七位数的车给柳芳女儿作为嫁妆，王柳大儿子答应的非常干脆。
但是王柳有他的考虑，他怕一旦自己去调查柳芳，被对方知道后误会自己。毕竟柳芳对他一直都百依百顺，他不想他们之间发生那怕一丁点儿的不愉快。甚至在气急之后王柳曾放出话来，就算再上一次当也不去调查柳芳。
这话听起来很豪气，但是在王柳儿女心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他们都不反对老人再婚，更加支持王柳能够找个老伴。毕竟他们都不能时刻陪在老人身边，深知他们的父亲需要一个老伴安享晚年。
看到王柳和柳芳有说有笑，许风转身不去看他俩。刚好看到隔壁病床上的清秀女孩，从住进这间病房开始，许风就没听到清秀女孩开口说话。医生来查房询问时也只是摇头或者点头，纱布包着一只眼，行动不便的她显得格外孤寂。
中午去医院食堂吃饭，清秀女孩差点儿撞到门上。幸好许风眼疾手快，这才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意外。女孩冲许风甜甜一笑，然后转身回病房继续待着。百无聊赖的许风试探性的跟女孩聊天，后者只是以摇头或者点头的方式回应。
饶是许风再无聊，也不会跟一个只会点头或者摇头的女孩聊上多久。女孩似乎看出了许风的心思，张开嘴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原来她不是不会说话，而是舌尖上长了一个东西。嘴一动女孩就眉头紧皱，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
后来从医生那里得知，女孩舌头上长得东西，刚做完手术不能说话。眼睛跟舌头上问题差不多，也是长了一个东西。刚做完小手术，需要在医院静养。许风本想问一句为什么没人陪她，最后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清秀女孩有些怕生，却不是真的不善言辞。跟许风聊了会儿天以后便熟悉了，之后便坐在许风床边，用眼神指了指斜对面的两位老人。
对于柳芳的一身大红，每个来病房的人都很反感。不过幸好这里还只是医院，如果再换一个地方，兴许就会有人把柳芳给赶出去了。白色床单白色被罩，全白色的天花板和墙面。一席红衣来回游走，让人看了就来气。
清秀女孩只是努了努嘴，许风这才想起她不能说话。但是这并不妨碍许风跟她交流，当年在回家的路上，许风跟一个哑巴一路同行。没学过一天哑语的许风，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学会了很多哑语。
虽然看上去很不标准，但是却能跟一般哑巴交流。若不是因为这项技能，后来许风也不一定能够回到鹤山。
清秀女孩回去睡觉，许风依然把目光锁定在王柳和柳芳身上。这顿饭王柳吃了足足半个小时，一直到把保温桶里的汤全喝光，这才悻悻然抿了抿嘴，冲柳芳露出一个傻笑的表情。后者拿出手帕帮王柳擦拭嘴角的油渍，看上去别提有多恩爱了。
常言说秀恩爱分得快，这话用在年轻人身上合适，用在王柳和柳芳身上，许风觉得也很合适。你看看他俩那一副如胶似漆的样子，看的许风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果不是病房里开着空调，兴许光他俩秀恩爱的样子就能顶上一个空调了。
不去管许风的白眼，王柳跟柳芳说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悄悄话。许风倒也不得不佩服王柳的脸皮，虽说他可以被无视，清秀女孩可以被无视。但是王柳隔壁病床旁的那四位呢，他们可都是跟王柳年龄相仿的老人，当着他们的面，王柳这恩爱也秀得下去。
王柳和柳芳四目相对，后者深情款款说道：“如果你孩子真不同意，那咱俩还是别再联系了。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当咱俩没见过好了。”
王柳闻言脸色阴沉，一把抓住柳芳的手，质问道：“难道你真的舍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眼的，就这么错过你不后悔么？”
柳芳凄凉一笑，平淡说道：“后悔又能怎样？难道真让你为了我，去跟四个孩子断绝关系？别傻了，换做是我，我也不能因为你跟自己孩子断绝关系。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在乎继续熬下去。”
“我说你俩腻不腻味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这里秀恩爱，秀个什么劲啊。”
正当王柳准备说话之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两人顿时齐齐看向胳膊病床上躺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