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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娱第一花瓶 第112节

  “演你那部的时候,心里觉得自己就是飞仔,很松弛,怎么走路,怎么抽烟,怎么笑,没有雕琢就演了,唐琢那里设计的成分更多,演起来更累。”
  “没有雕琢的反而演得好。”
  “也许是你的镜头更高明,你自己说的,好的导演能用拍摄手法和一切视听语言、剪辑去弥补演员的不足。”
  “是,但这样出来的角色很花瓶,飞仔不是,如果只是单纯‘好看’,赛斯克不会对你隔空喊话,他对演员的要求是很高的。”商陆指点他:“翻到希区柯克那一页。”
  柯屿依言翻过去,听商陆说:“希区柯克对角色的想法就很简单粗暴,演员只是他的工具,他的角色,都是很典型扁平的交际花、害怕的女子、善良的年轻人这几类,你看他的女主角,都是金发碧眼的美女,像英格丽·褒曼和格雷斯·凯利在他镜头下都很迷人,但也仅限于此,你不会把这些角色当作她们的代表作。”
  “我的布偶猫就叫褒曼。”
  商陆笑了起来:“优雅、高贵和一点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嗯。”
  “你也一样——我是指在镜头下强烈的个人特质,这就是你的天赋—— 好像跑题了?”
  柯屿忍不住笑,嘴里又被塞了一只虾。日暮晚风如此瑰美,令这个十月末平常如昨的夜晚有了温柔的缱绻。
  “我的意思是,高明如希区柯克,即使用顶级的视听语言去拍摄,当他只想营造一个花瓶类角色时,那就连英格丽·褒曼也就只能止步于当一个花瓶。你在我镜头下呈现出了最好的表演,我有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你呈现、塑造了飞仔这个人物的内核。”
  “你是说,我写的小传?”
  “嗯。”
  与其说是复盘讨论上课,不如说是闲谈,柯屿反驳道:“每个角色我都会写小传。”
  商陆看进他的眼里:“但是,不是每一个小传,你都以第一人称在镜头下演绎过。”
  柯屿眼中显出迷茫:“什么叫第一人称?”
  哪个演员演角色不是第一人称?
  “把自己真正当成他,在镜头下剖白式地活过一次。”商陆用湿毛巾擦手,“柯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就是这个微不足道的过程,才真正完成了你对人物的解读,让你真正地完成了对一个人物的灵魂纳入?”
  “写人物小传,常常是第三人称,或者是第二人称进行,即使是第一人称的写法,写在纸上和演出,这其中对角色的融合度也有质的区别。你说你当时演飞仔很松弛,因为你知道,我不了解你——‘你’的本质,在当时的我面前是不存在的,所以你没有包袱。我只认识‘飞仔’,而飞仔的本质由你呈现和定义,这让你很放松,这是其一,其二,你没有设计,所以自然而然带上了你个人的特质,把你的氛围感发挥到了最好。”
  商陆边分析边组织语言,“下午我们已经过了一次你的表演模式,一直以来,你都是用表现派的方式去表演,但是,”
  说到这里,他罕见地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一个慎之又慎的重大结论。他再度抬眸时,眸色前所未有地认真、凝重,笃定得如同发光,“——但是,其实你是一个体验派的演员。”
  体验派。
  一个属于天才的名词。
  许多青年演员的粉丝喜欢吹嘘自己正主是体验派演员,这其实是无稽之谈。
  在公众所知的表演领域,通常会将表演体系粗略地分为体验派、方法派和表现派。这其中的区别如果要请一位科班老师来讲述,怕也是颇费口舌的。
  “想象你要演一个恋老癖,你怎么演?”
  商陆显然兴奋起来了,“吃饱了吗?——别吃了——秦姨,把东西撤了。”
  柯屿:“我……”
  我才吃了两颗虾!
  “马上要复工了,再瘦三斤。”
  柯屿:“……”
  你他妈。
  商陆忍住笑,哄道:“乖,聊完了晚上吃宵夜,我给你做。”
  “……省省吧。”
  面都不会煮的完蛋玩意儿。
  柯屿被他哄得没办法,心里虽然不信,却也跟着血液流速加快起来,以至于连手指都微微颤抖。
  “如果演一个恋老癖,我会先根据剧本,用标签式的文字在心里构筑起一个形象,然后通过观察、提炼和总结,”柯屿边答边思考,“根据剧情曲线和情绪曲线,模仿、设计、丰满他的动作。”
  “这就是表现派。表现派是跳脱的,跳出角色框架,以上帝视角去模仿、拿捏。这也是最容易出成绩的流派。”商陆继续说,“方法派和体验派的区别很微妙,简而言之,这两者都强调从自我出发,形成一种下意识的表演反应,但体验派更入戏,更献祭自我。”
  “你的意思是……”
  “如果是体验派来演一个恋老癖,他不会去模仿恋老癖,他首先会相信自己已经是一个恋老癖,那种对老年人的痴态、沉迷和纠结的憎恶,不是经由外部观察设计来达到的,而是让自己成为这个情境下的个体,自发地去呈现状态,所以体验派的表演也会带上强烈的个人特质,譬如说如果我和你同时都是一个体验派演员,那么我演出的恋老癖,和你演出来的,就会有很强烈的区别。”
  柯屿尝试总结:“也就是……自发地成为角色。”
  商陆眼中流露出沉静的鼓励:“你当时表演飞仔的状态,是不是就是这样?”
  他认为自己就是飞仔,爱贪两口海鲜,在港口抽烟,淡淡地叙述自己往来于各个老女人之间低俗的爱情故事,和贩卖毒品的生活,丝毫不引以为耻,还带着时过境迁后的一点自我怜悯。
  他不是在模仿一个臆想出的对象,而是把飞仔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生活状态,由此呈现了戏里戏外真假难分的一段表演。
  难怪影迷会如此评价:如果不是知道小岛,我甚至会以为这是某个素人真实的独白。
  “谎言在掺杂部分真相时才更真实,表演也是。自发地成为角色,献祭自己个体的部分真实,去真实地嫉妒、痛苦、悔恨、憎恶、震惊,这样的表演,才是真正接近人生、接近生活真实的表演。”商陆握了握柯屿的手:“怎么这么冷?”
  柯屿仿佛怔住了:“我……”
  “从现在开始放弃模仿,模仿需要图景,”商陆将他的手牵至唇边吻了吻:“成为角色不需要。”
  柯屿内心乱糟糟地经受着一波又一波毫无头绪的冲击,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心盲症在你眼里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陆摇了摇头:“我已经做好了为你画一辈子分镜的准备,心盲症对于演员很致命,是你体验派的天赋让它没什么大不了。”
  明叔步履匆匆,打断了柯屿想要说的话。
  “少爷,出事了。”
  商陆松开手,神情未设防:“怎么了?”
  “苏慧珍殴打孕妇上了头条,监控视频里有连海渊,已经有人猜测枝和少爷是裴家私生子。”
  商陆脸色一沉:“枝和呢?”
  明叔凝重地摇了摇头:“下午后就没有再联系过。”
  “手机给我。”
  明叔递给他,商陆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拨出电话,“问问大哥在不在香港,请他去找一趟裴阿姨,我之后过去。”
  对裴枝和身份的隐瞒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裴宴恒一定是愿意相助的,毕竟,她这种高门大户出来又眼高于顶的人,也曾为裴枝和的成就骄傲过、与有荣焉过。
  又行色匆匆地吩咐:“德勤飞机在不在?我——”
  “——料是裴太太放的。”
  商陆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明白了,这是裴宴恒要清理门户了。
  既然是这样,他们商家就不好插手了。
  裴枝和从出生伊始,就注定是一个牺牲品。裴宴恒不出手还好,出手了,他就是首度要被牺牲、要出现在风口浪尖、被口诛笔伐的那个人。
  商陆心里沉了又沉,长长地深呼吸,末了,他平静地说:“我来联系枝和。”
  “你顾顾你自己吧。”明叔终于忍不住提醒,“枝和的身份如果曝光,你的就也瞒不了了。”
  ·
  苏慧珍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裴枝和就在客厅等着。
  “宝贝?”她呓语般轻唤,“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她搜肠刮肚了一圈,才想起要说什么,“你不是应该在里昂吗?”
  “你去哪儿了?”
  “啊,我啊,我,”苏慧珍捋了把头发,若无其事地说:“我去找你美瑛阿姨了。”
  两个小时的推心置腹声泪俱下,一切都按照她的剧本推进,直到严美瑛中途接了一通电话。
  那通电话之后,她态度骤然冷淡,只礼貌优雅地请她离开,说是有要事无法相陪。
  甚至连送她回家的司机都没有安排。
  直到坐上商务专车,苏慧珍才在金厉劈头盖脸的质问中知道了来龙去脉。
  可笑的是,她为了安抚严美瑛,当中挂断了金厉无数通来电,错过了最早的应对时机。
  裴枝和垂首坐在扶手椅中,面容隐入浓重的阴影中,良久,他哑声说:“那个孕妇自杀了,你知道吗?”
  第112章
  “孕妇?哪个孕妇?啊……”苏慧珍把包扔给佣人,虽然心里杂乱已极,但面上仍很镇静地说:“你说那个会所的姑娘?她不是孕妇,是来碰瓷的。”
  裴枝和不敢置信地仰面望着他母亲:“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也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妈妈会骗你吗?她自己手脚不干不净想要勾引你爸爸,监控被人剪过了,妈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何况宝贝,你要想,她要是真的怀孕了,怎么还会在会所上班?会所什么时候允许小姑娘大着肚子来端茶倒水了?”
  “你都不问她还活没活着。”裴枝和自阴影中站起身,身体虽然还很板正,却透露着无形的疲惫。
  “那你说,她还活着吗?她最好活着,否则妈妈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是活着,我还可以打官司。”苏慧珍温柔地展颜一笑,“来,宝贝,让妈妈看看你,这次巡演成绩怎么样?既然回来了,不如多住一阵子——哦,我都忘了,你要去看商陆对不对?”
  裴枝和仿佛是在很远的地方,用一种从未认识过她的目光迷惑又冷静地审视着她。
  苏慧珍不喜欢他的目光,再度问了一遍:“你去不去看商陆?他现在在宁市,过几天回澳门复工,有空的话,你就去探探班。”
  裴枝和缓慢地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说:“你已经辞演了,我没有去的必要了。”
  苏慧珍心里蓦然涌出一股刻薄的恨铁不成钢,怒极反笑地循循善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跟陆陆是什么关系?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除了家里人外,最亲近最重要的人,明叔跟你比也还要往后站站呢,你去探探班,怎么了?商陆还会不欢迎你?他看到你,比看到谁都高兴呢。”
  “我们现在联系很少了。”
  “那是他忙,你也忙,”苏慧珍牵住他手,“所以妈妈之前不是建议你,尽快找机会回国吗?古典音乐圈缺明星,你来了,就是当之无愧的,到时候外面人都说你跟商陆是天作之合,何况你温阿姨不也挺喜欢你的吗?”
  裴枝和一字一顿地说:“你做出这样的事,我没脸再见商陆了。”
  苏慧珍凭一己之力努力营造的热络氛围骤然冷淡了下来,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她严厉地盯着裴枝和——啪!
  裴枝和被打得脸狠狠撇向一侧。
  苍白的皮肤上浮现出五个鲜明的指印。他的脸都肿了。
  “我做了什么事?”苏慧珍咬牙屏息,脸色铁青地问。
  “跟柯屿炒绯闻,曝光他的心盲症,殴打孕妇销毁证据,买通司法仗势欺人,对自己的朋友勾心斗角破坏家庭夺人之夫夺人之父——”
  “裴枝和!你给我住嘴!”苏慧珍控制不住地发抖,“你吃了什么药灌了什么迷魂汤?我是你妈妈!你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吃里扒外!是裴宴恒教你这么说的,还是商陆教你这么说的?你以为叫你‘裴枝和’,你就真姓裴了?!天真!愚蠢!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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