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一. 伦敦街头的刺杀
“不！”他急忙说道：“这工作一直归马尔赛尔负责，我的工作是纠缠住德国军官们。如果我离开，哪怕只离开十分钟，也显得不合情理。”
“我理解这一点。或许你能解释一下，当你和军官们周旋的时候，他们的汽车停在哪里？”
“当然可以！车队先在门廊前停下，军官们下车后，由在台阶下等候的马尔赛尔引去见纳里斯，这时司机们则把车开到后院。一直到军官们离开，汽车并排停在仆人们的房子旁边。军官们要走的时候，我按电铃通知马尔赛尔，他再通知司机们把车开到门前去接主人。”
“这么说，从他们来一直到走，你从不亲自到汽车旁边去，对吗？”
“是这样。”
“谢谢你。是劳斯莱斯发动机把你们带到英国来的，你可以谈谈发动机的情况吗？是谁把它卸下来的呢？”
“发动机固定在底盘上，马尔赛尔把固定发动机的螺丝起掉，然后他又造了一个装置把它提起来。发动机太重，没有这个装置我们两人是无法把它抬起来的。把发动机安在小飞机上以后，我帮他固定好。实际上，这一切都是马尔赛尔干的。他可真巧。要不是他，今天我们不会在这里。”
“你改装过这台发动机吗？”
子爵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改装？”他诧异地反问道：“为什么要改装呢？劳斯莱斯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发动机，这谁都知道。当然，我检查了马尔赛尔把发动机固定在飞机上的螺丝钉。我们两人的性命全靠这些螺丝钉拧得是否牢固。虽说我不怀疑马尔赛尔的才干，但把一切都交给他不够慎重。”
“这纳里斯理解！你对发动机熟悉吗？”纳里斯心平气和地问道。
子爵微微一笑，耸耸肩膀：“懂一点。懂得一般原理，知道它怎样工作，还能搞点小的修理。这方面马尔赛尔是我们的专家。我懂航空动力学，他懂发动机。我们俩分开，一事无成；合到一起，就能飞到英国来贡献我们的力量！”
“谢谢你，子爵先生。我只想知道这些。”
子爵走后，纳里斯坐下来整整吸了半小时烟，一直到觉得完全可以第一次单独提审马尔赛尔，才派人把他叫来。他坐在纳里斯面前，带着法国农民见到大人物时特有的局促不安看着纳里斯。纳里斯一声不响地看了他好几分钟，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审问：
“马尔赛尔，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做什么事了？”
“你卖身投靠德国佬，出卖自己的祖国！”
“军官先生，你搞错了，我讨厌德国佬。”
“也许是这样。但是你惜命怕死，不对吗？你欺骗了把你当做朋友和祖国的朋友的子爵。可是想骗纳里斯们，没那么容易。”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先生。”他的脸变成死灰色。
“马尔赛尔，你听着，有三点使你露了马脚。第一点，发动机。你从来不曾想到过会有人这样仔细地研究它，对吧？或许你想着陆时它会损坏。我本人在一位专家指导下研究了它。我知道，劳斯莱斯发动机的压缩比相当低，根本不能用于飞机。但是，一个好机械师用特殊的工具可以把它的压缩比提高九到十倍。这台发动机就是这样改装的，对不对？”
“也许子爵先生......”
纳里斯马上打断他的话：“不可能，马尔赛尔。子爵先生不是机械师，对这些东西了解甚少，可是你懂。好吧，现在我们谈第二点。如果没有高辛烷汽油，就不可能提高发动机的压缩比。那么，是谁弄到的这种汽油呢？他——子爵——一直在上边忙于同德国军官周旋。正是你弄到的。这种汽油是你的德国朋友用他们汽车的油箱特地为你送去的。”
看来马尔赛尔想和纳里斯对视，但马上眨了眨眼，目光垂下去。
“让我们来谈谈第三点。这是一张美丽的法国地图，我们来看看你的飞行路线。你飞过这里，距离一个德国基地只有几公里。然后，在勒特雷波尔，你几乎在另一个德军轰炸机基地上空飞过。在河岸，就在这里，有个高射炮群。但是你慢慢悠悠飞过所有这些地方，没有一声枪响，没有一架梅塞施密特飞机或福克飞机追击你们。在到达海峡之前，被击落的危险至少出现过十二次，但你们却安然无恙。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德国人知道你们要经过，得到命令放你们通行。”
“德国佬为什么会放两个爱国者逃走呢？”他狡黠地问道。
“马尔赛尔，只有一个爱国者，他就是子爵先生。而另外一个，你，曾是德国佬的特务。请注意，我是说你‘曾是’，因为你得知子爵的计划之后，首先直接汇报给你的朋友们，他们命令你鼓励子爵并且帮助他。如果飞机在飞行中坠毁，那是你命运不佳。可是，如果飞行成功，那么你在英国进行间谍活动对他们是大有好处的。谁会去怀疑一个历尽艰险来到英国的人呢？对你来说，可惜他们没有估计到纳里斯们会如此严格地控制所有刚刚到达的每一个人，一直到他证明自己的善意为止。现在，马尔赛尔，你愿意彻底招供，节省我们的时间吗？”
马尔赛尔像个农民一样沉默下来......
......
纳里斯的表现越来越出色了，他也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信任，手中所能够掌握的权利，已经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地步。
此前，在纳里斯刚刚进入军情六处的时候，曾经有人对他的身份产生过怀疑，但是让人奇怪的，那些正准备着手调查的人员却无一例外的都遭到了神秘的死亡，而他们所拥有的资料也都不见了。
随着战争的进行，再没有多少人去关心这件事了。而纳里斯在随后表现得是如此出色，这也让他逐渐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纳里斯在等待着，他也终于等待到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展现才能的机会......
......
威斯敏斯顿公爵家的舞会，举办到了很晚。
现在，伦敦的天空已经没有德国空军的轰炸了。夜晚的伦敦呈现着一片和平，每个人都可以在这样的夜晚放心大胆的行走在大街上。
丘吉尔首相并没有在舞会呆太长的时间，对于他来说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很早他便离开了威斯敏斯顿公爵的庄园。
而戴高乐是随着丘吉尔一起离开的，他对于这样的舞会丝毫没有兴趣，更加让他不快的是，在舞会中还有亚力克森男爵这样的人存在。
当客人们逐渐告辞后，和威斯敏斯顿公爵进行了长谈的亚力克森男爵这才起身告辞。
实事求是地说，尽管威斯敏斯顿公爵是第一次见到亚力克森男爵，但他对这个年轻的男爵却充满了好感，恨不得继续把男爵留下来多讨论一会那些有趣的事情。
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公爵亲自把男爵送了出去，这才之前可是不多见的，以威斯敏斯顿公爵如此尊贵的身份，除了亚力克森男爵外大概没有人值得他这样做了。
两辆满载着英国保镖的轿车，一前一后簇拥着正当中坐着亚力克森男爵的轿车缓缓的行驶着......
夜晚的伦敦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完全不像刻板的英国人。
此刻，王维屹半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身子随着轿车的开动而微微起伏。在他的前面，坐着的是英国少校罗杰明，在英国的这些日子里，一直是罗杰明少校在那负责亚力克森男爵的安全。
这些天的日子，让罗杰明少校对亚力克森男爵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他很确认男爵是个值得任何人把命交给他的对象。
可惜，大家彼此站的阵营不同......
“少校，快到了吗？”
身后传来了男爵的声音，罗杰明少校警惕的注视着车窗外的动静：“是的，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前前忽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罗杰明少校大惊失色，还没有等他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后面又传来了一阵爆炸。前后两辆满载着保镖的车子一下瘫痪在了那里......
后面的车门猛的打开，接着，前面的车门也被打开，罗杰明少校被人一把从车上拉了下来，此时，密集的枪声响起，无数的子弹打到了轿车上......
如果罗杰明少校被晚拉下来一秒钟，后果都不堪设想......
惊魂未定的罗杰明少校看清了救自己的人：亚力克森男爵！
“男爵，谢......”
“谢谢”两个字还没有说完，躲在轿车后的王维屹一边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一边低声道：“危险还在，少校，有武器吗？”
罗杰明少校从轿车里掏出了一枝冲锋枪和一把手枪，他想了一下，把冲锋枪交给了亚力克森男爵：“男爵，发生什么事了？”
“嘿，似乎应该我问你。”王维屹笑了。
年轻的少校大约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有些发懵，忘记了保护亚力克森男爵其实应该是自己的责任。
一直到男爵提醒，少校这才反应过来：“啊，我们遭到袭击了。该死的，是谁！”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密集的枪声......
那两辆被炸毁的轿车上一直没有人下来，里面的人大约全部都被炸死了。而在对面、后面，几十条人影不断的在闪动着，手中不断喷吐着火舌......
“男爵，我们大概被包围了......”逐渐镇静下来的罗杰明少校，在这个时候居然用了“大概”这个词，玩了一把英国人的冷幽默。
王维屹对少校的好感一下增加了：“是的，我们被包围了，我们大概会被打死！”
说完，他手中的冲锋枪一梭子扫了出去，伴随着惨呼，一条接近这里的人影瞬间倒下。
“我想，我必须要对你说抱歉！”罗杰明少校一口气打空了一梭子子弹，趁着换弹匣的时候说道：“我没有尽到保护好你的责任！”
“嘿，你得节约一些子弹。”王维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很明显看起来不太乐观：“少校，你做这一行的时间不长吧？”
“啊，谢谢您的提醒，男爵。”罗杰明少校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才加入军情六处。嘿，当他们告诉我，我将接受一项非常重要任务的时候，我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要保护的人居然是骷髅男爵......啊，我这么说希望没有冒犯到您......可是这太让我惊讶了，居然让我来保护骷髅男爵，您得知道，我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王维屹一笑。
是啊，让一个才加入军情六处的人来保护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一些了......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了，到处都是呼啸着的子弹，到处都是企图逼上来的刺客。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仅仅依靠着一枝冲锋枪和一把手枪想要压制住这些敌人实在不太可能，不过刺客们不太走运的是，他们遇到的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骷髅男爵。
王维屹太知道如何选择地形了......
他先是猛的站起来，几乎打空了弹匣里的子弹，把正气势汹汹逼近的刺客一下压制住，然后迅速带着罗杰明少校转移到了边上一座被废弃的楼房里。
这里原来是一座图书馆，罗杰明少校如此告诉亚力克森男爵。
伦敦城里的图书馆非常多，这座不太走运，在德国人对伦敦最后的一次轰炸中被两枚炸弹命中。
然后，图书馆暂时被搬迁到了别的地方......
王维屹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德国空军炸毁的英国图书馆，现在却成了保护自己的地方。也许冥冥中，上帝真的在关注着这里的一切吧。
此刻，在外面的那些刺客绝对无法想到，完全处于劣势的那两个人刺杀目标居然有办法逃脱，这让他们有些气急败坏。
几十个人迅速向图书馆逼近......
“最多还有五分钟，增援就会到了！”罗杰明少校低声说道。
周围一片漆黑，王维屹放低声音：“少校，在增援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还是在孤军奋战。嘿，你看到了吗，这里或者能够尽可能的帮我们多争取到一些时间......少校，尽量不要用枪......”
罗杰明少校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男爵充满了信心。
关于男爵的传说，他听到的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在索姆河还是在蒙福孔，从来没有人可以抓住或者杀死骷髅男爵。
甚至，少校现在还有一些激动，终于有机会能够和骷髅男爵一起并肩奋战了......
他们暂时分了开来，此时，纷乱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进来......
王维屹收好了冲锋枪，从地上拣起了一块碎玻璃，然后悄悄的把自己隐藏在了图书馆的黑暗中。
他安静的躲避在一个空书架后面，这时候的他，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捕猎者......
尽管猎物的数量要远远超过猎人，但这又有什么问题？类似的危险他已经经历过了太多太多......
黑暗中，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够听到......一个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正在接近，王维屹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
忽然，他猛的扑了出来，一只手捂住了那人的嘴，另一只握着玻璃的手，把碎玻璃狠狠的刺进了对方的咽喉......
他清楚的看到一股鲜血飞溅而出，但他没有松手，一直等到怀里的这个人彻底没有动静，才缓缓的把尸体放了下来。
他在尸体上搜索了一会，找到了一把手枪和一把匕首，然后小心的收好，接着又重新把自己隐藏进了图书馆的黑暗中。
才是第一个目标而已，很快还将会有大量的人，知道面对骷髅男爵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时间在快速的流逝着，当王维屹解决掉第三个敌人的时候，罗杰明少校所说的援军却并没有到来。
也许是出什么问题了吧？罗杰明少校如此安慰着自己......
他看到一个刺客正背对着自己，罗杰明少校不断的稳定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悄悄的接近......可就在他才接近刺客，动静稍稍大了一些，惊动到了刺客。刺客猛的回身，躲避开了致命的攻击，接着便和少校扭打到了一起。
这一下把附近的刺客同伴吸引了过来，两名刺客迅速朝这冲来。
完了......和刺客搏斗在一起的罗杰明少校心中悲哀的呼唤了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枪声响起，两名刺客骤然倒地，接着，罗杰明少校只觉得身上一轻，压着自己的那个敌人被人猛的抬了起来。
借助从从屋顶射进来的月光，罗杰明少校看清楚了，亚力克森男爵再一次挽救了自己的生命。
此时，那个刺客被被亚力克森男爵死死的扼住，一把匕首闪电一般的落进了刺客的心脏里......
这是罗杰明少校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惨烈的杀人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