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乡

  中午舅妈做了文竹爱吃的螃蟹，在f省，别说螃蟹，就是鱼，一年也见不到两回，更何况妈妈根本吃不来f省的河鱼，认为泥土的腥味太重，所以文竹家的餐桌上就没有过鱼的影子。
  螃蟹，别提有多香多美味了，它一直都是文竹的最爱。文竹吃的两手都沾满了螃蟹味，饭也美美地吃了两大碗。
  饭桌上，文竹见到了两个表妹，也就是舅舅的两个女儿。老大李美慧，人如其名，皮肤白皙，长相俊美，以至于后来文竹看到电影《少林寺》中的牧羊女，就觉得她是表妹李美慧演的。老二李丽慧与老大的长相相比那就普通多了，仅仅只是秀气而已，但却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文竹想，这双眼睛，足以掩盖她的所有瑕疵。
  饭后，妈妈给了四个孩子一人五分钱，让大家结伴出去玩。文竹恰好也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就顺势答应了下来，四人一起出门了。
  才到了大街口，就看到了街对面一个占地有三十几平方的露天小人书摊。看书是文竹的最爱，于是拔腿就往对面而去，其余三人也赶紧跟上。
  走近了就看到，这里横七竖八摆放了二三十张特长的矮木凳，每条长凳都能坐八个人左右，大概是特制的供人看书用的吧，上面已经坐了三十几个孩子，正低垂着头看手中的小人书呢。
  坐在路边看管的店家身边被几块竖直放着的木板围着，木板上整整齐齐地粘贴着小人书的封面，每本封面下还有黑笔标清的数字，看中了那本小人书就把数字报给店主人，店主人就会把相应的书交到你的手上。
  文竹想起来了，小时候回w市时，大部分时间就花费在这里，几乎每天都到这里看书。
  w市是个交通不太便利的城市，后世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发展，不是因为交通便利，而是这里的人勤劳和智慧，以及敢闯敢拼的精神。
  话题扯远了，文竹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w市交通不便利，很少有外乡人前来，所以这里的所有人交流的全是一口的w市本土话，他们几乎完全听不懂普通话。而文竹从小在外长大，只会说普通话，会的寥寥几个土话也是变了调的。这给文竹借书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有一回文竹看中了12号的书，可是报上号时对方递过来的是15号的。在文竹印象中，2和5的读音很相似，又不知如何区分，以过去文竹的腼腆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去问两者的区别的，或者是用手指等肢体语言来取得12号的书的，只能拼命和自己较劲，希望对方能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地给她取来12号，但每次的结果都是失望。
  文竹就这么坚持了三天，最终无奈放弃。现在想想，文竹就忍不住想笑，多傻的一个孩子呀。
  那时候的妈妈还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每天都要为自己找些活干。这天天气不错，一大早就出太阳了。妈妈动作麻利地拆洗外婆的被褥，结果洗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水怎么越洗越黄啊，洗着洗着妈妈都有些害怕了，外婆得的是什么病呀？
  妈妈知道外婆得的是肝癌，已经到了晚期了，可是肝癌会让衣服被褥都变黄吗？晚上睡前，妈妈战战兢兢地小声对舅舅舅妈说了，舅舅舅妈也知道但却不明白缘由，问了医生说不清楚，就只能这么囫囵过去，说到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这个年充满了忧伤，大人们的目光都关注在外婆身上，妈妈舅舅他们强忍悲伤，悄悄地为外婆准备后事。
  小孩们则被大人们打发出去，免得吵到外婆。文竹大多时候是在小人书摊，偶尔和李美慧两姐妹一起玩，文军呢，用了两三天时间熟悉这一带，接着就混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过年时，妈妈还是带着文军文竹去拜年，首先去的是江边路。这里一条路全是老旧木屋，由于w市靠海，每年的七八九三个月台风不断，一旦江边涨大潮，老房子就能倒灌进及膝的黄泥水，每年都会有至少两三次。文竹记得九年后这里拆除，又用了三年时间加高堤坝，在原址上建造了美丽的江滨公园，成为w市的一个标志。
  这里住着阿婆一家。据妈妈说，阿婆和爸爸有些亲属关系，当初爸爸从部队复员回来时，过来看阿婆。结果外婆看上了爸爸的军人气质，于是做主将妈妈许配给了爸爸，18岁的妈妈就这样嫁给了28岁的爸爸，不久后就随着爸爸远离家乡到了f省，从此再回家乡就成为了奢侈。
  妈妈把从f省带来的各种菜干和笋干作为年节礼送给了阿婆，和阿婆聊了大半天关于他们在f省的生活状况。文竹凭着前世在w市待了三年的优势，已经能将话听懂大部分了，于是听得有滋有味的，毕竟这些都是原生态的生活。最后还在这里吃了晚饭才离去。
  这一天家里来了不少老人，妈妈和舅舅舅妈拿出一双崭新的绣花三寸金莲鞋给老人们看，这一幕前世文竹曾经见过，于是她知道，那一天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