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双修吗(九)
盘坐在冰面上打坐的星隐刹那间怒斥了一句:
“住嘴!”
“凭你也配?”
比起最初任由那些心魔的奇怪声音在耳边叨叨的放任模样, 在这些心魔化出实体之后, 星隐能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威胁。
她张开五指, 反手就朝着自己的身后抓去,试图将那个胆敢在她耳边堂而皇之肖想她心上人的家伙直接掐死。
星隐的动作迅疾如闪电, 以一种常人无法躲避的速度直接出手——
然而对方比她的动作更快。
几乎是在星隐出手的刹那,原先在她身后的人就化作一道轻烟消失在了原处。
而后,室内的另一处地方,同样的身影又骤然出现。
两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她笑道:
“说中你的心事, 恼羞成怒了?”
“也是,我若是你,我也要担心,捧在手里怕摔了、恨不能藏起来不让所有人看的宝贝,居然被自己的心魔所觊觎, 这可如何是好?”
“你以为你原先从捷径走上的修行路一帆风顺, 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不,你每掉一个境界,原先你避过的问心路,就会再一次浮现出来——就像如今,你已经从大乘掉到了分-神, 她是你合体期过不去的心魔, 而我,是你分-神期的心魔。”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其中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恶意在其中:
“现在的你, 似乎打不过我们俩吧?”
两个人都对她笑的得意, 一人是她无法脱开的妄念,一人是她所有的欲念化身。
星隐被她们两个说中心中所想,唇线紧抿,漆黑的眼中是一团杀气,一副恨不能将这两人除之而后快的神情——
哪怕她们俩,不过是她的化身。
她闭了闭眼睛,开口道:
“我道心坚定,问心无愧。”
至于这两个心魔,她想,不过是她如今境界不稳,一跌再跌的结果而已,并不需要太在意,只要她想到办法再修行,只要她想到办法……
她们都会消失掉。
星隐神色岔了岔,又闭上了眼睛,不去管这两个代表她七情六-欲的心-魔化-身。
未等她重修功法,那两人便已听见她心中的想法,呵笑一声:
“你的功法问题出在哪里……旁人不知,你自己还不知吗?”
“你分明是无情者,如何能修有情道?”
“若是你当真不在意这点,又如何有她的出现,又如何能有我的存在呢?”
两道与她如出一辙的身影一左一右地绕到她的两边,各搭上了她的肩膀,左边那人笑语吟吟,眼中的黑色在慢慢退却,竟成为通透的红色。
右边那人虽也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脸上却少了一分欲,却也不是星隐那般冷淡的模样,神色中反而戾气深重,好像曾蒙受了什么枉死冤屈,一心向生,不愿为任何东西弯折似的,脸上的嘲讽意味十分重。
听了两道声音的话,星隐微阖的眼眸稍稍睁开了些。
她之前利用了一些小手段,用比九洲这界更高的文明模仿修士的灵力运转方式,就连动手的招式都经过了一分一毫的计算,毫厘不差。
人人都说她是天资聪颖,就连九洲其他的大乘强者,都对她的力量甘拜下风。
唯有她自己知道……
她从来没走过问心一关。
她的大乘期,是伪大乘。
大乘后期与渡劫期之间,修士要面度的天劫,劫雷中不仅包含修士对己身的理解,更有修士所修的道的理解。
谁也不知道,她曾试图冲击过渡劫期……
然而失败了。
当时代表这个世界至高法则的天道问了她一句:
“尔非人、非怪、非鬼、非灵,凡根已断,无来处,无去处,本是无情者,缘何修有情道?”
天道的一句话,直接问到了她的心底里。
戳中了她最不愿被提及的伤痛。
星隐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悲怆,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问题。
满脑子都只剩一句话……
她为什么就不能修有情道呢?
星隐仍未得出答案,天道却已经知晓了她的迷茫,于是劫雷降下,在她的根骨中埋下了答案。
天道不允她成仙。
所以,她不仅不会变得更加强大,反而要在修炼的过程中时时面对这个拷问,问自己为什么坚持要修有情道。
明明,无情才是她要走的路。
……
星隐从回忆中趟过一遭,走神也只是刹那,在身旁两人看好戏的目光中,她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话:
“何谓有情?何谓无情?”
问出之后,她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问道:
“若我以原先的人族身份来修行,是不是就会被天道所接纳?”
没人能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星隐又想起花白禾来了。
她经受天道那一问的缘由……
都与那人相关。
星隐的欲念,都因她起,执念,也全是她。
“若不是你对她的欲-念太深,哪来的我?若不是你对当年之死的执念太深,哪来的她?”
靠在她左肩上的那个眼珠子通红的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右边的那个家伙。
仿佛还嫌对星隐的刺激不够似的,她又补了一句:
“你是否在想,若是你当年没出那一场意外,你二人早已平凡相守一世,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飘零境地?”
“承认吧,你恨不能将她揉进你的骨血里,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承认吧,你恨不能将当年害你遭那一场难的人千刀万剐,才能解你如今非人非怪非鬼非灵之苦。”
与星隐如出一辙的两道声音在她的耳边出现,念咒般地不断重复这些内容,仿佛希望下一秒就见到她堕入修罗地狱,抛却所有的理智……
入魔。
……
是日。
闻道阁中。
花白禾从冰水中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在体内流淌,让她不至于像是最初进入冰桶时那般瑟瑟发抖。
如今,哪怕系统给她将桶中那些已经融化的水重新凝成冰,让她坐在其中,她也不觉得寒冷,反倒有些惬意。
这感觉,让她隐约地意识到自己的《冰肌玉骨》功法入了门。
花白禾极为高兴,连毛巾都懒得拿,从冰桶中起身之后,抬手就给自己掐了个法诀,直接将身上多余的水汽给除干净,抬手召来旁边的衣袍,穿的整整齐齐之后,就往星隐平日里住的偏殿方向而去。
心底满是雀跃。
她现在已经很能适应修行的节奏了,甚至在没有名师教导的情况下都能够自己学习功法,急不可耐地想要得到某人的褒奖。
都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星隐也该出关了吧。
花白禾强压下自己身后那根无形中在得意摇晃的尾巴,背着手踱步到星隐的偏殿中,东看看,西看看,想等着这人出来,与她邀功。
花白禾想,自己每一次需要那人的时候,她总会出现的,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就算是受了伤,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也没在她的跟前晃,也乖乖的什么事情都没做,那人怎么也该养好了吧?
闲来无事,摇摆嘚瑟的花白禾还不忘荼毒一下之前刚与她共苦的系统:
“统儿,你说我要是把这部功法修炼大成了,到时候我跟星隐滚床单,会不会像是两个大冰块之间的碰撞?”
系统:“……我不想猜。”
那画面里太多马赛克,系统拒绝去想象。
花白禾被它的语气逗笑了,片刻后开口道:
“嗯……那我们要是泡在热乎乎的温泉里这样那样,岂不是‘冰火两重天’的新鲜玩法?”
系统:“……”
系统憋不住了,发了她一张表情包:
“【我看你是癞-蛤-蟆日青蛙,长得丑还玩的花.jpg】”
花白禾:“……???”
她生气的对系统说道:“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美貌!”
系统:“……”
它不想再跟花白禾脑子里的那些废料对话,太累了。
花白禾跟系统你来我往对怼了好几圈,然而整个偏殿里空荡荡的,某个闻道阁的主人没有半点要现身的意思。
似乎羞于食言,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鸽到地老天荒的模样。
那一日,上午时还兴致勃勃的花白禾,到了下午跟系统的话就少了,等到晚上的时候,沈望这段时间的修行完毕,扫了扫自己住的房间,把闻道阁的主殿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准备来孝顺地帮师父的房间打扫时,正好就看到了花白禾。
“师妹?”
沈望看着她,面上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是想师父了,还是修行的功法上遇到了什么问题,想找个人解惑。
前者沈望无能为力,后者……
沈望想了想,这个锯嘴葫芦难得主动开了口:
“前些日子我去问掌门部分修行事宜,宗门中的二长老见识广博,于修行一道上的指点通俗易懂,师妹若是也有不懂的,不妨先去问问二长老。”
“以免师父近日不出关,再耽误了你的修行。”
沈望只知道之前凝光跟他一块儿出来的时候,选了一本功法带走,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功法,而且自己这几日修炼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凝光拿着问题去执事堂讨教过掌门和长老。
他还惦记着星隐之前交代给他的话,相当地把凝光这个师妹放在心上,就担心她闭门造车,成日窝在闻道阁内不出去,又因为太黏师父,所以憋出什么毛病来。
沈望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对方对他微微一笑,回道:
“知道了,师兄。”
“师父这屋子交由我来扫便是,师兄早些休息吧。”
沈望看着她,点了点头,后来忽然又补了一句:
“我听章掌门所言,门中弟子在筑基之后,便可与金丹、元婴之后的弟子结伴出行,领山门近处的任务做了,一来可替某些依附宗门而生的散修、凡人们解决苦恼,扬我门微;二来,也可让低阶弟子们增长见识,锻炼能力。”
“若是师妹想去,明日我便去执事堂领两块外出的牌子来。”
听见沈望的话,花白禾笑了笑,对他点了点头:
“是师兄想出去吧?”
沈望眼睛眨了眨,没什么表情地张口答道:“非也。”
他知道凝光从进门的时候起,就与星隐老祖的关系好得多,沈望这段时间渐渐观察,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当年能被买来,也是沾了凝光的那一份缘。
但他并不在意这个。
星隐和合欢宗对他好,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会竭尽所能地回馈对方的这一个救命之恩。
听见沈望的回答,花白禾保留意见。
不过,她看了看沈望脑门顶上至今还是零的情感进度,又想到宗门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谢青呈,也不敢让沈望独自出门。
当即就对对方道:
“跟着其他的师兄师姐出去,受他们庇护,便是能有一二锻炼机会也是难得,这有什么意思?”
“师兄,不若你我二人抓紧修炼,先至金丹期,日后出门好歹也有傍身之力。”
沈望听见她的话,发现她是真的没有迫切想出门的诉求,遂点了点头:
“也好。”
他说:“那便,一言为定。”
说罢,他回身又准备去接着修炼,不知道是打算让自己的师妹能够得到早日的下山机会,还是不想输给对方的速度,坚持留住属于师兄的尊严。
……
见到沈望转身离去,花白禾抬手伸了个懒腰,对系统慢慢地说道:
“看来我是还不够厉害。”
如果她有足够的实力,也不会明明拿着一本天级的功法,却对星隐的伤势半点办法都没有。
她想快点成长起来……
最好成长到能把星隐按着日,让对方无处可逃的地步。
“这么想想,突然就好有动力。”
花白禾放下手,面上等待已久的失望已经一扫而空,反而重燃起勃勃生机,大晚上的将星隐居住的偏殿收拾的干干净净,临走时看了一眼放在角落的,被布置成淡粉色的小床,笑了笑。
等她下次再来偏殿的时候,这张床可能已经短的塞不下她了。
花白禾轻轻地拢上了偏殿的门,看了看天上高悬的明月,径直往合欢宗的灵草堂方向而去,在心中默念《冰肌玉骨》功法第二层所需的草药名称。
……
八年后。
合欢宗门口,几个衣裳华贵的弟子聚在门口,有说有笑地等着这次带着他们下山历练的接引人来。
忽然间,远处飞来一道青色的光——
“这是……四季剑法,这次带队的是青呈师兄!”
话音才刚落,门口两道高挑的身影缓缓走出,其中一人玉树临风,神色中有几分不假辞色的冷淡,颀长的身影搭上玄色的衣裳显得格外出挑。
与他并肩而立的另一位,则如皎皎明月,素白色的衣裙上用银色的暗纹描摹出繁杂的花纹,在阳光下,那每一针每一线都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白色的衣裙上栩栩如生地游动。
然而比那衣衫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面容。
自她走出,在场修士无不忘却天上的日月,仿佛只有眼前这人才是唯一的光源。
真可谓是,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国姿。
眉如翠羽,肤如白雪,腰若束素,齿如含贝,便在一颦一笑间,已有沉鱼落雁之容。
在场弟子无不为她的姿容所倾倒。
便是先来的谢青呈,原本不喜被人夺了风头,也在看见那人的模样之后,脑海中的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眸中只剩下惊艳。
直到人走到了跟前,台阶下的弟子们才仿佛纷纷回过神来,一个个与两人见礼:
“沈师叔,凝光师叔。”
沈望只略一点头,看了看一行人当中修行最高的谢青呈,然后又挪开了视线。
凝光倒是对这些师侄辈的弟子们更假以辞色些,笑了下轻声道:
“不必多礼。”
“此行我与师兄,青呈师侄三人带队,往碧玉山查一桩案子,尔等若已准备妥当,这便出发吧?”
谢青呈对她没有意见,其他的小辈们自然更不敢说什么。
而沈望在外人跟前向来话少,加上从来也不跟凝光在意那些虚礼,便由着她主导。
是以,凝光就以如今筑基大圆满的水平,带着两个金丹,一众筑基初期的弟子往山门外飞去。
她抬手从袖中打出一个梭形法器,这是走时宗门内的执事长老塞给她的玩意儿,能帮助一些御气不大好的弟子们省点力气,属于可以搭载多人飞行的法器,最适合这种集体行动。
“这便是我宗门的‘飞舟’吗?”
“看着便威风极了。”
几个筑基初期的弟子暂时地被飞舟变大的模样吸引了注意力,视线不再凝聚在花白禾的脸上。
只除了……
某个死性不改的人。
花白禾淡然自若地请沈望先上了飞舟,看着他很自觉地接过了操纵的位置,也相当淡定地一甩衣袍就往上跃去,同时在心中跟系统嘀咕道:
“统儿,我这么高级的脸,不能让人白看了去。”
系统:“?”
花白禾嘻嘻一笑,提议道:“我们找小谢师侄收点观赏费吧。”
系统听见她那兴致勃勃的语气,察觉到谢青呈的视线依然死死地黏在自家宿主的身上,想了想,它能给的最大的仁慈,就是给谢青呈念两句超度咒了。
不多时,飞舟就已经抵达了合欢宗宗门管辖范围的最东边,如意村。
再过去一些,就要进入灵宝门的地界了。
他们的飞舟在这次目的地的如意村上方停下,就见到底下仿佛村长身份的人带着村民们在门口东张西望地扎了一堆,不知在等什么。
其中有个机灵些的,抬手指了指天上,立刻道:
“看!仙人们来了!”
“仙人们从天上来的!村长村长!”
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地抬头去看天上那个凌空的庞然大物,还是领头的村长喝令一声“不得无礼”,带着人跟着礼貌地拜了下去。
这如意村是距离合欢宗宗门最远的地方,平日里只有每年年末的时候,才能见到合欢宗的一些凡俗弟子上门来收取一些“保护费”,其他时候,只要不遇上事儿,他们都没有缘分能见到仙人。
尤其是因为如意村所在的地方地产贫瘠,村子上下世代都捕河鱼而生,却因为那河流的灵气不怎么充足,村子里十年也难出一个能被合欢宗收下的修炼天才。
所以这次对于村中的烦心事居然能等到合欢宗的正经弟子们来解决,每个人脸上的忧愁都不见了,脸上带着欣喜。
村长甚至还上来就邀请他们吃些当地的土特产。
好在沈望开口说了句“不必。”
于是花白禾只得继续充当发言代表,对村长笑眯眯地开口道:“听闻近些日子,如意村村民们总在半夜听见怪声,更有一些养鸡的户主们发现自己家里还没长大的小鸡不小心丢了。
因为如意村这地方实在贫瘠,旁边的江河也不是什么能养出精怪的好水,如意村的人们对一些怪事的理解都还停留在传说,当下就听见村长越说越来劲儿:
“仙人,小老儿常听说有些魔修就喜欢躲在穷乡僻壤中,抓那些刚出生的婴孩来练残忍的功法,我寻思着,也许我们如意村里,偷偷跑来了一个魔头。”
“也许是功法修炼不熟练,先拿那些幼牲下手,日后遭殃的就是我们如意村的婴孩了!”
“恳请各位仙人大显神通,把那魔头收走,还我们如意村一片祥和。”
村长这话说完之后,后面对合欢宗弟子们又敬畏又膜拜,不远不近跟着的那群人们纷纷举起手附和道:
“请仙人大显神通!”
“还我们安稳日子!”
合欢宗弟子们:“……”
众人面面相觑,便是从“怪声”、“抓还没长大的鸡仔吃”这种奇怪的特征,他们觉得出现个黄鼠狼精就顶天了,怎么动不动就来了个喜欢吃孩子的魔头?
人类的想象力真是无穷无尽。
沈望跟凝光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见到了相同的答案。
对于他们这些出门来解决合欢宗下辖范围内案子的弟子们来说,这种小精怪被传成大魔头,搞得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模式,才是九洲内的常态。
当下花白禾就保持着微笑,安抚了村长几句,说是有合欢宗的诸位在,村人们今晚大可安心睡个好觉。
说罢,她简单地掐了个手决,正想用个办法将藏在附近的黄鼠狼给捉出来,忽然听见江水的对面传来几道声音:
“抓住他!”
“用离火阵困住它!”
“过了江便是合欢宗的地界了,再想捉这家伙可就难了!秦师姐!”
听力好的几个弟子们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往江水的另一边看去。
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那边的树林里率先蹿了出来,往江面上逃窜的同时,周围还有蓝的、红的、绿的光不断地从它身边擦过,却都偏偏没有打中它。
林中传来一道冷静至极的声音:
“南方朱雀,祈离之火,诸邪逼退,诸魔枉生——去!”
随即,那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了树林的尽头,随着她两指并拢的方向,其中一张明黄色的符箓从她指尖飞出,燃起一道熊熊的火焰,朝着那黑影直接蹿去。
那黑影察觉到身后的明火飞来,黑色的大片迷雾随之一缩,似是畏惧身后追来的火焰一般,头也不回地朝着面前的河中扎去!
然而那火焰也跟着它一同入了水,却并未在水中跟着熄灭,反而如同一盏跳跃的橙色灯盏,在江水中追着那黑色的东西而去。
朱雀离火,至刚至阳之火,是世间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
但凡被它盯中的妖魔,都逃不过被它焚尽的下场。
对面的一行人追到了江边,之前领头用符箓召唤出朱雀离火的女修凝神注意着水底的动静,对身旁的人说道:
“这魉非水怪,属性为土,必难以在水中潜-伏太久,祝师妹,丰师弟,你二人盯着岸边,若是它一会儿冲出来,再用离火符,准备结成针法困住它!”
“祈师弟,你去对面防着它逃跑!”
“它已伤了三个村子的村人性命,哪怕不能拿它回宗门问罪,也必不能让它再伤害更多无辜。”
“是,秦师姐!”
被她点名的两个人各自捏出一张符箓,严阵以待地盯着江面,目光随着底下那团追去的离火跟着动,谁也没来得及注意到对面的状况,只有那个祈师弟御器往前飞了一段,忽然看到对面的合欢宗弟子,愣了一下。
反观合欢宗这边,有弟子在那黑影出现时开口提了一句:
“是灵宝门的弟子,他们在追的是什么?”
谢青呈微微一笑,正想装个逼,就听见沈望简单地蹦出了一个字:
“魉。”
谢青呈:“……”
提出疑问的弟子恍然大悟,对沈望拱了拱手:“师叔好眼力,这魑魅魍魉我只在书中听过,一时间倒是半点想不起来。”
说着话的同时,他脸上出现了几分羞愧。
谢青呈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刷刷弟子好感度而已,整个宗门上下我早就刷爆了,无所谓!”
舒服些之后,他跟着众人一同关注起了旁边的动作。
就在这时,只听见凝光开口道:
“这东西怕是不太好抓,若是一会儿让它逃窜上来了,诸位师侄就当是历练,给灵宝门帮个忙,莫让那玩意儿逃了。”
合欢宗的几位筑基弟子连忙应是,纷纷准备掏出自己的法器,有些反应慢些的看到对面的灵宝门弟子御器渡江而来,还准备先跟他打个招呼一会儿策应!
可谁也没想到,水底那东西的逃跑速度更快了许多——
就在凝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河中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一个黑色的影子,狞笑着带着身后的离火团朝着她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
沈望的剑霎时间出鞘,朝着那黑影及其身后的火团刺去!
那尖利的宝剑隐约有要将那黑雾连同身后的火焰串个对穿的架势!
这时候,江对岸突然传来一声:
“不!”
“小心!”
“秦师姐有人!”
便是合欢宗这边,也有一些仍然反应不过来的弟子惊呼着叫出来,只一个来得及口齿清晰地喊一声:
“师叔!”
谢青呈旁观着,准备等沈望的剑穿过那东西无效之后,在凝光被这精怪附体之后,再出手直接救美人于水火之中。
到时候,岂不是能直接让凝光师叔以身相许?
然而——
谁也没料到。
空气里忽然响起几声“咔嚓”、“咔嚓”的声音。
合欢宗弟子忽然觉得一阵凉意迎面扑来。
他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见那道朝着凝光而去的黑影被剑光穿过的一刹那迟滞了些许,也就是在这个瞬间!
凝光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蓝色的冰晶,连带着她周遭的空气被极速降温。
她伸出了手,直接握住了那团因为极度的冷意而不断萎缩的黑影,在她纤纤素手握上去的那一刻,那黑影被冻住了。
至于那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却是花白禾徒手把黑影冻成的冰块捏碎的声响。
顷刻间,地上就剩下几片破碎的冰块,其中已经被极寒的气息冻住的黑影被那冰块一同带着分崩离析,在触地融化的冰水中变成了一道灼黑液体跟着流淌出去,其间的邪恶气息暴露在阳光下,很快就被晒蒸发了。
而凝光周身的温度至低,连带着让追着黑影而来的离火都跟着凝滞,直到发现追踪的气息消失,那团亮红色的火焰才渐渐在空气中扑灭。
江对岸,秦唱晚回撤的动作晚了一步,幸亏没有伤到对面的人,她松了一口气。
即刻对花白禾的方向拱了拱手,开口道:
“唱晚学艺不精,未料到这东西竟还能借着水势让离火减速,破水而出时险些伤了道友,抱歉。”
她脸上满是惭愧和后怕,没想到合欢宗的弟子也在这个附近,以至于她都不敢想象刚才那下要是让合欢宗弟子或者是对面的普通村民遭到伤害,她该怎么回去复命。
秦唱晚还在后怕,她身后的师弟师妹却放下心来,交头接耳地叹道:
“我差点以为咱要完了,放跑了那东西不说,还要得罪合欢宗的弟子们……”
“是啊,魑魅魍魉等精怪水火不侵,唯有至刚的离火才能克它,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成冰的手法,莫非是以-毒-攻-毒?”
“这人行动敏捷,实力竟然只是筑基大圆满……哎,此等风华月貌之人,也不知是合欢宗哪位长老门下。”
两个人小声地猜测起了对岸人的身份。
之前那个祈师弟御器在江中,不知道该掉头回去,还是该往前帮着自己的师姐跟着道歉。
沈望看了看那个叫秦唱晚的女修,大约是因为对方险些连累他的师妹,所以他多看了两眼。
唯有花白禾也隔了一条江对秦唱晚略微颔首:
“合欢宗,凝光,灵宝门诸位道友辛苦,不妨过来喝杯茶再领命回去?”
她眼中带着愉快的笑意,很满意跟着沈望出门后能瞧见女主角的影子,这意味着她的任务进度有了,于是直接出声邀请对方过来喝杯茶。
于情于理,对面那些灵宝门的本来就对差点误伤很羞愧,加上人家这个合欢宗地主都邀请了,故而没多久,剩下的几人就都渡江而来。
秦唱晚再次羞愧地对花白禾道歉。
花白禾笑着扶起她:“不必如此,此时实乃精怪恶毒,既已伏法,此事便揭过了。”
何况,现在的秦唱晚也跟她一样筑基大圆满,能召唤离火已经很不错了。
秦唱晚感激不已,但却没有忘记这件事,寻思着也给合欢宗的弟子们帮个忙。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午,一直没开口的谢青呈忽然道:
“已尽正午,精怪们少有在这时候出来的,不如在此间暂且落脚半日,待到夜间,趁着对方作案一举拿下,也省了我们找它的功夫。”
其余弟子无可无不可——
唯有花白禾在心中淡淡一笑。
这个谢青呈哦……
……
与此同时。
合欢宗,闻道阁中。
山心中那处万年冰精上。
星隐倏然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一双嘲讽的眼睛:
“现在才发现?”
“怎么,你闭关出什么结果了吗?我倒是没看到你的修为有何精进之处。”
星隐看着她,忽然动了动唇:
“她呢?”
那人的唇动了动,嘲意更深,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星隐脸色骤变,又问道:“她呢!”
话语隐约有雷霆震怒在其中!
然而与她同样模样的那人却丝毫不惧,笑够了才停下说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头关傻了?”
“你知道,如今凝光几岁了吗?”
“她说,有的花熟了,到了该摘下的季节——”
那人不紧不慢地回忆了一下,而后才缓缓道:“我想想,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准备开动了吧?”
星隐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去!
那道心魔,竟然趁着她修炼的空隙,从这阵法中溜了出去!
如意村内。
花白禾特意挑了谢青呈想挑的那个房间,暗自在心中对系统说道:
“这个谢青呈果真不老实,连我们家望望在这个偏远小山村得到的丁点好处都不放过,吃相太难看了,我决定让他给我把东西连渣吐出来,不对,碰都不让他——”
她关上房门,转身准备找找这个房间里的一个地道,这地道底下埋着一个秘密,正是谢青呈此趟跟着沈望出来的原因。
然而……
她刚转过身,忽然看到了一道坐在床边的,无声无息的玄色身影。
此刻,那人正含笑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润的光。
花白禾往前走的步伐霎时间停住了。
她第一反应是,这村子里的黄鼠狼精胆子很大啊,居然还敢冒充她师父?
然而第二反应是……
不对,不是幻术。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与试探:
“师父……星、星隐……你怎么……”
床沿边的人对她招了招手,语气是对她的惯有的温和,低声道:
“疗伤耽误的时间久了些。”
“过来让我看看。”
“许多年不见了,我太想你,一出关打听到你在外头,这就赶不及地……直接来了。”
花白禾被她的话哄的眼睛都有点红,自然也没介意她抬手布下隔音阵法的深意,只以为她是准备跟自己好好说话,不想让别人听见。
于是花白禾雀跃地朝着她扑去,细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扑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就想撒娇:
“你让我等了好久……”
星隐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含笑问了一句:
“憋坏了吗?”
花白禾脸上浮起微微的热意,不好意思地抬头去看她的眼睛,刚破廉耻地点了点头,忽然发觉不对,问了一句:
“你的眼睛怎么了?”
只见,星隐在她抬头的刹那,眼瞳中的黑色慢慢褪去,转而成为暗红色。
※※※※※※※※※※※※※※※※※※※※
下注了下注了!
请问老花成年后的第一球入魂,归属是谁?!
猜中的抽人发红包!
目前:
a,星隐
b,星隐的这个红眼心魔
c,星隐的另一个嘲讽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