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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为你打下的江山(十六)

  那日的茧城内,太守府内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皇帝宴请的皆是品级较高的官员, 其中有许多在出门之后都是一副醉醺醺的姿态。
  花白禾从席上退的早,在那之后不久, 刘冶和姜窈也离开了酒席。
  某间厢房内。
  花白禾蜷在被窝里, 闭上了眼睛之后半天睡不着,开始和系统聊天:“你说, 皇帝会感激我的神油吗?”
  刘冶当时微笑着让身边的太监给收下了。
  那是她从系统的知识库里搜刮来的配方,为防万一, 还拿野兔做过实验,当时忘了让卖家给一对相配的,不小心买到两只母兔, 结果其中一只兔子愣是压了另一只半个多时辰, 眼睛里冒着的都是绿光。
  花白禾对那效果叹为观止。
  结果系统还没说话,她又先跳了另一个话题:“算了, 他用没用我也看不到, 还是珍惜当下吧——”
  “统儿,你觉不觉得今晚有点儿寂寞?”花白禾问道。
  系统被她这个暗示度极高的问题问的主芯片都有点发毛,以为花白禾禁-欲太久, 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顿时不吭声开始装死。
  花白禾见它半点悟性没有,终于没耐心了, 直言道:“我意思是, 你有没有什么珍藏已久的片儿, 赶紧掏出来和我分享啊!”
  系统:“……”
  它语气恶狠狠地回道:“没有!我是未成年系统!主神不允许我浏览那些不健康的信息!”
  花白禾相当遗憾,砸吧了一下嘴:“那我要你有什么用呢?”
  系统语气平平:“那还真是非常对不起啊。”
  花白禾叹了叹气:“算了。”
  说完,她孤单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的手机里下载过的那些存货剧情,准备靠碎片般的记忆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系统被她气得差点死机,只能单曲循环《大悲咒》,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
  但今夜这一人一系统都注定难眠。
  接近三更的时刻,院外传来几声狗吠,火把的光芒由远及近渐渐传了过来,映在纸糊的窗户上,给黑漆漆的室内投下了一团团微亮。
  花白禾本就睡的不熟,听见外头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同一时刻,有人将她房间里的门一脚踹开。
  “奉皇后旨意,捉拿谋害皇上的逆贼红领巾,拿下!”为首那人配着刀,见到她还在被窝里缩着,顿时扬声宣布道。
  随着那人挥手的动作,许多士兵鱼贯而入,将蜷缩在被窝里怕冷不肯动弹的花白禾捉了出来,押着她就往院子外走。
  所幸她戒心一直没有降低,除了洗澡的时候,其他时刻脸上都黏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玩意儿,左右也不差这点丑,这才没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认出她原先的身份。
  她被人一左一右提了起来,脚尖都碰不到地板,蹬车轮似的踩了半天,真诚地看向提着自己的两位大哥:
  “兄弟,抓错人了吧,我就是个卖-药的,我好好睡着觉呢,怎么可能谋害皇帝?”
  听见她的话,其中一人冷冷哼道:“有没有,到了地牢里,你就知道了!我就说哪来的草原游医,竟然会救我们中原的皇上,原来是早有预谋,呸!”
  花白禾莫名其妙被他呸了一声:“……哎,你启蒙老师没教过你不许随便吐痰吗?这样子很没有素质耶!”
  她操着奇怪的口音想继续说教,但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在听她的废话,将她从暖融融的被窝里抓出来之后,径自将她丢进了冰冷的地牢里,和耗子一同坐窝。
  花白禾的待遇骤然从座上宾变成阶下囚,并不是很适应,双手扒拉着冰冷的栏杆站着,望穿秋水一样看着外头的将士,试图和人家对上眼,好开口喊声冤枉,奈何人家从头到尾连个余光都没施舍给她。
  她站了半晌,在内心对系统大喊一声:
  “放我出去!我还能嫖!”
  刚暂停了《大悲咒》的系统:“……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需要我。”
  花白禾见它终于搭理自己:“你来的正好,说,你是不是给我假-药配方了!”
  系统闷闷回道:“不可能,我给你的成分安全有效,就算他连续用一周也不会出任何事情,你与其在这里给我甩锅,不如想想姜窈要做什么。”
  花白禾立刻跟上:“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姜窈到底想做什么呢?”
  系统被她气笑了:“你问我?”
  花白禾闭嘴了,抬起左脚刮了刮自己的右边小腿,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跳蚤蹦到了身上,她现在只觉浑身上下都在发痒。
  她抓着栏杆,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
  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说,她是不是想跟我试试不一样的地方?”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囚-禁普雷!
  听见她的话,系统明白了,现在和花白禾浪费的每一个唾沫星子,都是自己当初选她时主机里进的水。
  它又去听《大悲咒》了。
  花白禾一个人在囚室里安静地待了许久,一没等来姜窈,二没等来要把她严刑逼供的人,唯有囚室稻草堆里的蟑螂和耗子愿意搭理她。
  ……
  就在花白禾被莫名其妙关押的时候,太守府内的景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说皇帝有了中-风的症状,随着姜窈来的太医、又或者是原本军中的军医,全都被召到了主厢房当中。
  姜窈只批了一件薄薄的明黄外衣,就坐在床前,看着刘冶睁大了眼睛、浑身似是抽搐一般的模样,不复白日里在马上的那副威风凛凛,一时间竟成了个患了急症的病人。
  他张了张嘴,舌根却僵得让他半个字都没法说出来。
  身边有太医想上前诊治,却被他错乱一样地拍开了摸脉的手,刘冶眼中像是有惊恐,又像是不可置信,只怔怔地看着姜窈,看着她笑的一如当年出嫁时那般温婉。
  姜窈轻拍了拍他的手,像是担心他着凉那样,拉过了旁边的被子,轻轻地压住了他的手,放轻了语气,哄小孩儿那样说道:
  “皇上,您突然变成这样,臣妾担忧不已,您就让太医瞧瞧,成吗?”
  听到她这话,在场的人心中顿时明悟了。
  毕竟今天那个荒唐的塞上游医给皇帝献药的事情,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只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要毒-害皇帝。
  而皇上中了这种计,明明是得胜归来的帝王,在晚上竟然就闹出了这等在女人肚皮上纵欲过度的中风模样,他的自尊心肯定非常受不了。
  太医想到这里,顺着姜窈的话低声劝道:“娘娘此言在理,皇上,您如今的情况耽搁不得啊!容臣替您把个脉吧!”
  刘冶听了这话,视线跟着转到了太医的身上,那目光里透出几分凶恶,当即将太医吓得倒退了一步。
  伺候着他的高芹看着皇帝如此的模样,跟着紧张的同时,心下生疑,上前一步,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了药瓶,递给太医:
  “傅太医,这是皇上今夜用的东西,之前我已让人看过,里头的成分似乎没什么问题。”
  那太医接过那东西闻了闻,果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他面上并没有现出端倪,又将东西递给了随军的军医。
  军医拿过了瓶子,将里头的药油倒出来看了看——
  同样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甚至还有他不大了解的成分,是花白禾就地取材,让系统根据现有的材料,重新调整配方制造出来的。
  联想到之前那红神医用一张单子就轻松解了皇上奇-毒的样子,这军医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红神医用药向来大胆,许多药方和搭配臣不仅闻所未闻,也不敢进行尝试,这药油究竟有无害处,臣不敢妄言。”
  这话里的意思就相当模糊了。
  就在他话刚落下之后,之前那个太医就拱了拱手,接过话头:“娘娘,纵使臣经年在深宫之中,对这些塞外的游医也固有耳闻,听说他们素来行事乖张,也许上一秒才救了人,下一秒就能为自己看不顺眼的仇家下-毒。”
  姜窈听了他们的话,脸上适时地露出紧张和焦急来。
  而侍立在旁的高芹心中却已经凉了一半——
  他向来知道,这些被养在宫里的太医,都是祖祖辈辈行医的,但是要伺候的都是达官贵人,用药向来不敢大胆,都是中规中矩,尤其擅长补药之类的方子。
  那模棱两可的话意,无非就是他们也无法确定那药有害还是没害。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皇上如今的状态。
  至于皇上为什么突然会被暗算,高芹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那天红神医站在厅堂里,拉下面具时说过的内容——
  看了她的相貌,就要娶她。
  很显然,刘冶并没打算实践这件事。
  想到这里,高芹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一边暗自骂那个丑八怪女人,面上的态度也很到位,替皇后将太医们骂了一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若是不能将皇上治好,他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姜窈平日里脾气虽好,这会儿也没在高芹的威胁后接什么安抚人心的内容,顿时就让军医和太医们跟着提起了心。
  哪怕他们此刻诅-咒花白禾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也再来不及,若是面前这大雍朝的天子在他们的手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得拿命去赔。
  姜窈安抚了皇帝许久,见他依然是那么一副油盐不进,直愣愣瞪着自己和那群太医的模样,于是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开口对皇帝道:
  “皇上,既然只有那神医知道方子内容,臣妾这就替您去问解药,您就让太医瞧瞧吧。”
  高芹也苦着脸一并劝道:“是啊皇上,您这是要急死奴才们啊。”
  ……
  地牢内。
  花白禾站久了膝盖酸,没人看她的表演,她也就收了戏路,转而开始求系统跟她玩,系统后来见她真被那些跳蚤、蟑螂吓着了,再一次软了心肠,给她放起了《神奇宝贝》。
  等到姜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花白禾独自坐在铁栅栏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嘴角挂着一丝痴傻笑容的模样。
  随行的下人过来用力踹了踹那略松的铁栏杆,对她开口道:“红领巾!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花白禾听到那奇怪的名字根本没做出反应,还深深沉浸在动画片,看着黄色的皮卡丘萌哒哒地放电。
  有人见状,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着姜窈:“娘娘,这等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家伙,交由我们来讯问,保管让她一个时辰内开口,您又何必屈尊来这种地方呢。”
  姜窈抬了抬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不过也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怎么说也是女人,本宫于心不忍,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要问问她。”
  说到‘爱而不得’四个字的时候,在场那些低着头对姜窈表示尊敬的人,没有一个看到她眼中划过的自嘲意味。
  他们还待再劝,姜窈已截过了话头:“若本宫无法让她开口,你们再上也不迟,怎么说她之前也救了皇上一命,就是让她再安稳一刻钟,又能如何呢?”
  于是身边的人终于无话可说了。
  唯有常年跟着姜窈的那些宫人还担忧她的安全,但是自从在宫里,姜窈震怒下将身边的浣溪罚入辛者库之后,也没几个人敢违逆她。
  不多时,地牢里就恢复成空荡荡的样子,就连墙壁上插着的火把,燃烧的温度都好像成了冷橙色。
  姜窈似乎半点都不介意这里的环境,视线只落在角落里那个蹲着的人身上,朝着她一步步走近。
  系统提醒了花白禾一句:“哎,别看了,姜窈来了。”
  花白禾像个电视瘾极大的小孩子,想也不想地回道:“你先应付一下,这集马上看完了,这个神奇宝贝球里面出来的究竟是哪——”
  她耍赖的话才说到一半,播放的动画画面就在她脑子里消失了。
  系统冷酷无情的提醒:“该接客了。”
  花白禾:“……”
  她收起了脸上那奇怪的笑容,抬起头看着铁栅栏外的方向,姜窈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姜窈停在外头,明明火光将花白禾那张脸映得格外难看,她却仿佛并不在意似的,兀自开口问道。
  花白禾沉默了几秒,扯了下嘴角,露出个雪上加霜的难看笑容: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
  “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姜窈眼中的颜色变冷,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还在跟我装傻吗?”
  “清嘉。”
  身份被戳破的那一瞬间,花白禾配合地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却在心中对系统说道:“早知道她认出我了,我还每天费劲巴拉地搞那么多东西烂脸,她应该赔我青春损失费。”
  跟系统吐槽的时候,也不妨碍花白禾很流畅地接戏路,半点掩饰都不再加,从善如流地就是一跪,在原地对姜窈深深地拜了下去:
  “娘娘。”
  姜窈视线往低处顺势落去,看见她在里头那副狼狈的样子,出乎花白禾意料的,她没有继续开口问自己问题。
  让她满肚子的谎话没有任何出头的余地。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姜窈才再度开了尊口:“你背叛了我,清嘉。”
  花白禾听了她这话,顿觉自己被迎面而来的一口黑锅砸中,冒着老来得风湿概率增加的风险,她继续跪在寒冷的地砖上,对姜窈诚恳地答道:
  “娘娘,奴才……绝无此意。”
  “娘娘千辛万苦才走到如今的位置,是姜王府全部的希望,奴才怎么能拖着这卑微的身子,在宫中连累您的名声?”
  姜窈看着她,眼中闪烁过的情绪十分复杂,让花白禾辨不清。
  但花白禾见她没有阻止自己继续说话的意思,忙不迭把编织了好几个月的腹稿往外倒:
  “奴才年少,还未进王府时,便是兰城人,当时先帝仍在世,兰城被劫掠,奴才和娘亲有幸逃过一劫,无家可归,便一路漂泊往中原来。”
  “在路上,娘亲不懂中原汉话,又被那些牙子见到她年轻貌美,就将她偷偷掳走,留下还年少的我被老乞丐捡走,一路养大。”
  说到这里,她适时地沉默了一会儿,对姜窈说道:
  “奴才已在娘娘身边过了近二十年,离了皇宫无处可去,便想着一路往回走,之前姜小王爷送回的家书,被您随手落在了床铺里,恰好被奴才瞧见。”
  “待奴才一路赶回离兰城近的茧城时,又想起皇上中-毒的事情来,娘亲想起小时候族中有人惯爱用一种偏门毒物,便念着跟在您身边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该报答娘娘的恩情,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到了姜小王爷,谁知恰好对上了。”
  她三言两语地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在讲故事的过程中,为了避免露馅儿,她还特意没讲具体的年岁,反正她进王府的时候双亲已经没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提到过自己的家里人。
  那还不是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姜窈不动声色的听着,借着这地牢里不太明亮的光,打量着这个面无全非,只有声音如自己记忆中一样的人。
  花白禾说完之后内心舒畅了,却一直没等到皇后的回答,以至她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姜窈究竟要做什么。
  在她急得想借着这互相沉默的时间让系统接着播放神奇宝贝的时候,姜窈蓦地开口了:
  “本宫的名声如何,岂是你一人决定的?”
  花白禾神色跟着一怔,喃喃道:“是……”
  “奴才自作主张了。”
  姜窈蓦地矮了身子,抬手穿过那道铁栏杆,将里头的人下巴抬了抬,无视了花白禾脸上那些惨不忍睹的妆容,开口问道:
  “从此不许再替本宫做主。”
  她定定地看进花白禾的眼中,漂亮的侧颜被地牢的暗光轻轻镀了一层,连脸上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绒毛都散发出丁点的暖意。
  姜窈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对她说:“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回来站在本宫的身边,一辈子不背叛吗?”
  她没再提自己当初跟花白禾展露过的要登上那位置的想法,花白禾也就没机会苦口婆心劝她当后宫之主,别惦记那个位置了。
  毕竟,在花白禾原先的那个世界里,上下五千年,也就只出了一个女皇帝。
  要达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不想也不忍心看姜窈走到那个地步。
  听见她的话,花白禾松了一口气,心道:只要你不天天想着搞死皇帝,一切好说。
  她巴不得天天和姜窈一起探索新世界,有机会重新回到她身边,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美人在怀的堕落日子。
  姜窈对她微微一笑,等着她重新发誓效忠自己的话。
  花白禾如她的意,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想重新低头表示臣服,对她开口发誓之时——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姜窈头顶的进度条突然灰掉了。
  像是进度被锁定了一样,原本走到70的进度整个发灰,暗淡了下去,不再恢复原先的鲜活,好似从此不会再动弹分毫。
  花白禾:“……!”
  她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任谁被这样看着也会觉得诧异,因为姜窈头顶明明空空如也,为什么面前人要用这种见鬼一样的表情?
  但是姜窈的注意力被地牢那边跌跌撞撞的声音挪开了。
  一个小太监几乎是从上面一路滚了下来,见到皇后身边没了别人,终于绷不住自己的脸色,一脸哭丧之意,拜倒在姜窈的渐变,额头撞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响:
  “娘娘,皇上……皇上——”
  “驾崩了!”
  姜窈听见这消息,眼眶只有一瞬间地微睁,她第一时间往回看去,原先的地牢内却已经空无一人。
  ……
  “滴滴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活像是把人丢进了无数个烟雾报警器被触发的现场,闹得人脑袋直发胀。
  花白禾从那纯白色的空间里醒来,倒吸着凉气,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了?系统你们这世界火灾了吗?”
  系统才刚跟着她被传送回来,感觉到任务失败,烦躁的恨不能化出实体。
  事实上它也是这么做的。
  花白禾一睁眼看到个秀气的男生蹲在自己的跟前,受惊般地眨了眨眼睛:
  “这、这位帅哥——”
  “帅个屁的哥!”那秀气的男生有着完全不符合温和面貌的暴脾气,恨铁不成钢地瞅了她一眼。
  花白禾:“……???”
  咦,这声音有点儿耳熟?
  “统……儿?”她试探性地开口喊了一声。
  花白禾万脸懵逼,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骤然被拉到了这个空间,明明上一秒跟前站着姜窈,只是从远处奔过来一个人……
  喊着,皇上驾崩了。
  意识后知后觉地跳转了过来,让她终于姗姗明白——
  “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她抬头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烦躁地开始抓头发,命令警报器关闭的青年小伙,轻着声音问道。
  ……
  主神空间内。
  “4455号世界任务中止……正在检测世界运行能量……”主系统汇报的声音将旁边正在认真工作的男人注意力引了过来。
  他慢慢将视线一挪,右手食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只用了一息的时间去回忆,而后开口道:“我记得,4455号世界,也是1000286的宿主完成的任务吧。”
  主系统分出一个模块专门回答它的问题:“是的,但该世界任务已被迫中止——”
  “警告!警告!能量异常!”
  主系统回答到一半,声音在中途就变了个调子,急切又紧迫。
  旁边的男人顿时脸色一变,朝前方半空中伸手一抓,顿时凭空拉出了一个硕大的半悬浮页面,他开口道:“抽取4455号世界数据。”
  很快,相关的画面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穿着一身华贵衣裳的女人,出现在一个完全不符合她身份的地方,暗淡的地牢将一切颜色都映的冷冰冰的,以至于将那温润的女人一身气质都沾染的有些不近人情。
  她没管身后太监哭天抢地的模样,只定定地将视线聚在那空空如也的地牢内。
  “娘、娘娘……?”那太监迷惑不解,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么个奇怪又阴冷的地方,里头……明明什么也没有。
  甚至让他一时半会儿都忘记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喊皇后娘娘。
  姜窈执着地看着地牢的一角,那人上一秒还在那个地方,即将对自己立下誓言,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站在她的这一边,与她共同面对。
  但是下一秒,人没了。
  而且是再也不会出现。
  “有点过火了。”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而后,姜窈的眼眸里浮出几分复杂的情绪,夹杂着难过、怀念,和一点点的懊恼。
  主神将画面定格在这一刻,眼中出现思索的意味,然后命令道:“审核4455号世界命运之子精神波动。”
  主系统收到指令,瞬息之间便执行了,将结果同步上传到主神那边。
  那男人愣了一下,在情感那一栏中,看到的红蓝条比上次还要更盛,直接将整个情感条全部填满了。
  “这是……?”
  他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口。
  主系统答道:“世界之子情感能量已达到世界极限值,正在对其进行测评——”
  “测评风险已出,4455号世界命运之子情感能量异常,已达到警戒值,自我意识出现。”
  “是否抹杀?”
  听见这话,那男人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扶手椅,慵懒而又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世界之子是不能够觉醒的,她是整个世界存在的基石,一举一动关乎世界的命运。
  一旦苏醒自我意识,将会与整个世界的意志发生对抗,这些世界本就处于被毁灭的边缘,世界之子的这个变化无疑会加重世界毁灭的风险。
  主神几乎是在呼吸间就衡量完了利弊。
  但他却没急着下达命令,而是看着面前的那个画面,开口道:“将时间拉到十年后。”
  他有些好奇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表现了。
  如果她真的苏醒了,顶多不超过十年,这个世界就会毁灭,在宇宙中消失。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十年后的景象很快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曾经穿着凤服的女人,身上已经披了龙纹黄袍,站在一座山的山顶,往底下俯瞰而去,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是一座座云雾缭绕的小山峰,重重叠叠,尽被她收于眼底,包括一条从西而来的,蜿蜒的江河,而她身边站着大太监,江德胜。
  哪怕她已在山巅看了许久的景象,却无人出声打扰她。
  “时间线拉到三十年后。”主神稍稍惊讶于她所站的位置,却没这一幕过多地停留,很快又让系统接着往下跳。
  一个穿着明艳水红色衣裳的女子,手中拿着一幅画,欢喜鼓舞地来到殿内,开口便喊了一声:“姑姑——”
  随即,前头案牍上传来道懒洋洋的女声:
  “姜成唤,多大个人了,再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朕的上书房,我让你父王收拾你。”
  “噢。”被她训斥的那女子顿时乖巧了,蹑手蹑脚地去到她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头的画展开,放到她的跟前,换了个称呼,低声道:
  “皇、皇上,这是我在习字的书房里临摹的一副画,您有时间过目吗?”
  案桌前的人听罢,似笑非笑地压下了手头的毛笔,扬起了下巴,正想说说这个假装规矩的人,视线却跟着放在了那副图上。
  上头是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女子,手中拿着扫帚在认真洒扫庭院的模样。
  只是侧面看去的五官,却没有填上去。
  姜窈蓦然间愣了一下。
  跟前那小女孩儿见她没说话,憋不住了又开口:“我看您书房里有许多这样的画,画的都是宫女,皇上是在体恤民情吗?”
  姜窈被她的问题拉回了思绪。
  她脸上情绪消失不见,表情立时变得有些严厉,对面前人道:“画放下,你出去。”
  姜成唤愣了一下,小声道:“皇、皇上……”
  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让姑姑生气了,却不明白为什么。
  姜窈半点不客气地冲她道:“出去!”
  待她可怜兮兮地转过身去之后,姜窈又补了一句:“下次再让朕发现你擅动书房内的画,滚回姜王府,从此不许踏进宫里一步。”
  被她训斥的人听见这话,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哪还有之前那副活泼烂漫的模样?
  ……
  “时间线拉到五十年后。”主神继续命令道。
  他已经接收了世界线,明白1000286负责的任务员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出乎他意料的,与上个世界相同,花白禾竟然还是让世界之子惦记住了她。
  但他依然有些不信这个邪。
  五十年后,依然还是那座山。
  姜窈的身影依旧如苍松般挺直,然而这时的她,身上的衣裳又深了一度,旁边反而出现了另一个明亮的颜色。
  那是个颇显年轻的男人,若是花白禾在这儿,定能看出这人的眉眼有些像姜镇海。
  “姑姑,我……”明明身上已经穿着龙袍,那年轻男子却依然像是摄于她威势似的,不太自信地开口喊了她一声。
  “该换换称呼了,皇帝。”姜窈面不改色地提醒道。
  她脸上有浅浅的法令纹痕迹,是常年不笑、面目肃然的人才会有的威势。
  “朕……朕有个问题想请教姑姑,过了今日,不知日后何时有机会再见到您了。”那男子随着他的话顺势改了称呼,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换了个自称之后,他眉眼间的自信都强了许多。
  姜窈没吭声,他只能斗着胆子问道:
  “自先皇驾崩之后,无太子继位的大雍霎时间走到离散边缘,各地诸侯奋起,割地称王,姑姑与父王率领王府军与各诸侯抗争,兵戈之声响了十年。”
  “朕与成唤一直好奇,姑姑明明身为女子,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姜窈没说话,目光落在底下最近那方山顶。
  四周山峦如众星拱月,烘托着中央的这座大山,这一座,是离得最近的。
  就像是……
  当年也有人,曾站在这么近的位置,让她时刻一转头,就能看见。
  如何做到的——
  因为,她想要打下一片江山,与一个人共享。
  只是那人已经不在了。
  经过了战场、朝堂的多年锤炼,而今的姜窈已经不会轻易露出形色了,她只是就那样看着前方的大好山河,辽阔的景象,慢慢地转过身。
  留下个背影给亲手教导出的皇帝,只说了一句:
  “朕的江山,你看好了。”
  与此同时,主系统的声音在主神的空间内响起:“世界能量失衡,在可控范围内,运行能量充足……世界拯救成功。”
  主神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虚空中的那道身影,唇角缓缓勾出个笑来:
  “很好。”
  他说:“抹杀4455号世界之子意识。”
  ※※※※※※※※※※※※※※※※※※※※
  晚上十点见。
  肝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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