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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患难

  “芙兰姐”,顾明月没站稳就急急对欧阳端说道:“阿端,你快把她接下来,车里很危险。”
  欧阳端犹豫一瞬,点头放开明月:“你快去躲起来,别被乱箭射到。”
  然而只说话间,那边就传来林芙兰的尖叫声,一个彪形大汉已把她提下马车,大汉提住人就哈哈大笑,然而当视线对上这边的顾明月时,他微不可察地一顿:“怎么有两个女人?”
  大汉看看顾明月,又掰过林芙兰的脸看了眼,骂了声:“妈的,错了。”
  林芙兰吓得浑身颤抖,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欧阳端和顾明月并没听见大汉的话,见此情景,欧阳端便依旧护在明月旁边,向那大汉喊道:“你手中那位姑娘是许县县太爷的未婚妻,若想活命,就马上放了她。”
  大汉呸了声,再看现场,他带来的四十五个兄弟,这时已被那高大汉子砍倒大半,将要松开女人衣领的手又紧紧握住了:“让你们那边的人住手,否则我现在就掐死这个女人。”
  本想发笔横财,却没想到带这么多人候在这里还是折进去大半,一个小小的镖队,竟也有如此能打之人?
  大汉看看那个被少年紧紧护在身后的女孩,呸了声,暗想已到了这个地步,若放掉这笔财,他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那找到他的人说什么那女孩子邪门得很,好几拨兄弟没出手就都莫名其妙地折了进去,再三地嘱咐他布置妥当再行事,他本还不信,却没想到真他妈邪门,四五十个能打的兄弟,竟不到一刻钟就被这十几个人收拾了大半。
  顾攀踢开面前一人,把刀垂下:“好汉放了你手中的女子,咱们什么都好商量,我保证不报官,再双手奉上二百两过路费,如何?”
  小伙计们见姑老爷都停下手来,也纷纷收势聚拢到他身后。
  “我呸”,大汉心已有退意,却还是十分强横道:“你砍伤我这么多兄弟怎么说?”
  顾攀看看地上哀嚎的一片,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功夫难道又上了一层?
  然而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很干脆道:“再出一百两伤药费,怎么样?”
  大汉看了顾明月一眼,嘿嘿一笑道:“可以,县太爷的未婚妻我可以放了,但为防放了人之后你们又下杀手,让那个小丫头过来给我当会儿人质,否则就让县太爷为他的未婚妻收尸吧。”
  说话时,大汉袖中露出一柄利刃,狠狠按在林芙兰的脖颈处,林芙兰顿时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把恳求的目光投向顾攀。
  而顾攀在看到那大汉说的人质是谁时,脸上的表情顿时难看至极,上前一步:“我来做这个人质如何?”
  “不…”,下一个字没说出来,大汉就觉某处冷风一闪,他忙侧身一躲,只见一枚小小的棱形镖打在了女子的手臂上,他立即大怒:“谁啊?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马上让投暗器的人出来,否则我现在就要这女人的命。”
  林芙兰只觉颈间一痛,一道热流混着脖颈滑下,她心神俱颤,大声喊道:“顾叔救我。”
  远处一棵树上,戊一皱眉,没想到一个匪贼,感觉却如此灵敏,他不信这个邪,刚想再放一镖,就听那被挟持住的女子哭喊道:“翩翩,你救救我,我还要见炼大哥,我不能被他带走…”
  林芙兰心如擂鼓,大汉却还在她耳边道:“本来老子想抓的就是她,你是替她挡了灾,若跟我到山里溜一圈,你的清白可就没了,那小丫头不一样,她还没及笄,谁会在意一个小女孩的清白?快点喊她过来,否则老子带你到山里先奸后杀。”
  “翩翩”,林芙兰的声音蓦然凄厉,“如果我出了事,你和顾叔怎么跟炼大哥交代?求求你过来吧,这位大哥说了,只要他安全回山,就会放了你的。”
  “芙兰丫头,你说的是什么话?”顾攀眼神凶狠,林芙兰却闭着眼睛不听不看,兀自尖声喊道:“翩翩,他本来要抓的是你啊,我还要嫁给炼大哥,我不能出事。”
  “明月”,顾明月刚刚上前一步,欧阳端便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你别犯傻。”
  “她说了那人要抓的是我”,顾明月皱眉,“我不能让她替我挡灾。”
  欧阳端低斥道:“林芙兰一定是在骗你,你没看她都吓傻了吗?你去了什么事也不顶!”
  “妈的”,这时大汉朝这边怒吼,“说了别放暗器别放暗器,再放我就让县老爷的未婚妻来挡”
  林芙兰顿时脸如红布,崩溃大哭道:“翩翩,你救救我啊。”
  顾攀气得把双拳握得直响,却转回头对欧阳端道:“带翩翩回车里,我去救林家丫头。”
  “兄弟,人在我手里,你最好站住”,大汉提着林芙兰,突然淫笑道:“那小丫头若再不过来给我做这个人质,哈哈,我数一个数便撕掉这小娘们一件衣服,来不来?”
  林芙兰被提着后襟双脚无着,摇着头满脸泪痕地喊“不要”,模糊中看到顾明月毫无动静,她恐惧而又气愤:“翩翩,他们要抓的是你啊,为什么要我替你承受这些?”
  那人坚持要她做人质,顾明月就知很可能是冲自己来的,她当然可以不过去,但如果林芙兰因此而出了什么事,她不仅愧对炼大哥,日后也再难心安。
  “我过去,你放开她”,顾明月转头看向欧阳端,“阿端,你让我过去吧,我相信你和我爹能把我救回来的。”
  “你给我去车里老实待着”,顾攀怒吼,“爹跟他谈。”
  吕鳞拿着铁牌挡在身前走来,同样坚决否定:“翩翩,你可别犯傻”,说着又低声道:“刚刚大舅已经让小六子趁那人不备摸走了,这里离许县不远,兵很快就能到…”
  “商量好了吗?”大汉问道,“我要开始数了,一…”
  林芙兰外衣的扣子被刀割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小肚兜,聚在大汉四周的几个残兵皆发出淫邪的笑声:“粉色的,里面肯定更嫩。”
  大汉哈哈大笑,暗中又一棱形镖袭来,他毫不犹豫地提起林芙兰挡住,镖插在了她的左臂上,林芙兰疼得大哭出声。
  大汉眼神凶狠:“暗中的小人,大爷这辈子就接暗镖准,你再敢射,我真把这女人弄死给你们看。”
  “顾明月”,林芙兰脸上全是泪,嗓子喊得嘶哑:“你就是想看着我被人羞辱死吗?”
  顾明月推开挡在前面的父亲、大舅、欧阳端,“我没想看着你被人羞辱死,”继而对那匪贼道:“放了她,我跟你走。”
  “好样的”,大汉笑道,“你乖乖儿地走过来,大爷就放这小娘们走。”
  “翩翩”,顾攀喊道,上前两步,“你给我回来,林家丫头,你要怪就怪叔,别怪我闺女…”
  说着他抬手劈向女儿后颈,顾明月侧身躲开,笑着低声道:“爹,我不害怕,而且芙兰姐都受伤了,我得去换她,不然咱们怎么面对炼大哥?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以后也不会安心的,爹,我会拖延时间,我也相信爹一定能把我救回来。”
  大汉耐心不多,手中的小刀已经来到林芙兰腰部:“过来吗?再不过来大爷就给这妮子脱裤子了,虽然天色黑了,该看的还是能看清楚的。”
  他的话没说完,顾明月已经几大步走了过去。
  大汉周围的残兵想要上前扭住顾明月,顾明月抽开匕首,对着那些人,看向大汉:“你还不放了她,说话不算话吗?”
  “当然算话”,大汉看着顾明月,眼神闪亮,这可是两万两银子啊,“巴巴儿,你们往边上退退,小丫头,过来吧,我得拉到你才能放了这女人不是?”
  “你当我傻吗?”顾明月冷笑。
  “好”,大汉咬牙,把林芙兰往前狠狠一推,抬手就将顾明月拉到怀里,恰在这时,又一镖袭来,彪壮的大汉竟灵敏侧身,直往咽喉而去的镖打在肩上,他也不管肩处伤口,看向顾攀狞笑道:“老兄,你们的信用也不怎么样啊,老实点,否则我弄死这小丫头。”
  话落,夜风呼呼中只闻咔嚓一声,大汉道:“这次是手臂,你们再不老实,我要卸的就是小丫头的脖子了。”
  “翩翩”,顾攀双眼通红,上前两大步望空一作揖到底,声音颤抖道:“暗中相助的好汉,求你莫要再出手了…”
  听到父亲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顾明月忍住肩上疼痛,大声喊道:“爹,我没事的。”
  “你倒是有胆色”,大汉再次大笑出声,“兄弟们,我们走。”
  “好汉,你什么时候放了我闺女?”顾攀又上前两步,尽量平静问道。
  “明天就放,我说话算话”,大汉顿下步子,转头道:“进山五里有个小土台,到时去那里拿人,先说好,可别带兵,也别再带着会扔暗器那人,不然你闺女我可要再好好招待几天了。”
  “好”,顾攀忙道,“好汉不为难我闺女,一切都好说,否则,我顾攀定屠尽你同宗五代。”
  大汉被这话里的阴狠震得一抖,脸色难看一瞬,很快恢复,暗想我同宗五代你得能找到?就算能找到,杀一口你就活不了,当下爽快地应了声好,便吆喝着十几个残兵败将呼啸而去。
  十几人很快就隐入茫茫夜色中。
  欧阳端悄无声息地屏气跟上。
  呼啸声也渐渐听不到了,顾攀一下子瘫坐在地,吕鳞同样满脸愁容,他长叹口气,拍拍妹夫的肩膀,喊来小伙计点上火把,让他们去看看那地上的匪贼可还有活口,好问出他们山上的窝点。
  林芙兰紧抱双肩,缩坐在一边,吕鳞只看一眼便嫌恶地撇开,的确,这姑娘是无辜的。然那情景下,匪贼让他外甥女去换人是一回事,可这姑娘的话却未免太过份。
  “祥子”,吕鳞想了想,还是招来个小伙计,道:“你去跟那姑娘说,让她去马车里收拾收拾。”
  小伙计过去喊了一声,林芙兰茫然抬起眼,声音嘶哑地说了声“谢谢”,还未站起身便又踉跄了下。
  小伙计伸手想扶,林芙兰忙避身躲开,她强撑着站起身,两步走到顾攀面前便跪了下去:“顾叔,对不起,我刚才太害怕了,说了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要抓的就是我闺女,哪能用你去替?”顾攀声音哑得不像话,“林家丫头,你别在我跟前晃了,我怕我忍不住给你一巴掌。”
  林芙兰刚干的眼眶又落下一串串泪珠,她把头抵在地面上,不停地说“对不起”,顾攀起身走开,她又抬起头,大声道:“顾叔,你放心,翩翩不会有事的,她还小,那些匪贼不会动她的。”
  “你他妈给我闭嘴”,顾攀猛然转过身,双拳紧握,咬牙怒吼:“滚…”
  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瞬间就泪光闪烁,他抬起手在自己脸上狠抽了一巴掌,骂道:“有你这么没用的爹吗?”
  林芙兰吓得面无血色,吕鳞连忙过来拦住顾攀:“你冷静点,这许县衙门里的兵很快就能来,他们总比我们熟悉山上,还愁救不下来翩翩?”
  夜风吹过,火苗忽左忽右,远处响起马蹄声,不片刻一行七八个人骑着马疾速奔来。
  顾炼一身暗红官服远远在前,他疾驰而来,未等马儿完全停住便翻身下马,几大步走到火把亮处,看到四周散乱的镖车,躺在地上还未死透的几十名土匪,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二叔”,顾炼看到抱着头蹲在树边的顾攀,两大步过去,问道:“没什么损失吧?我听说翩翩也来了。”
  “来了”,顾攀的怒气完全迁到顾炼身上,“为了换你那被匪头抓住的媳妇,被带走了。”
  顾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往旁边看了看,吕鳞刚要解释,躲在马车上的林芙兰喊了声“炼大哥”,便跳下来扑到他的怀中。
  顾炼微微皱眉,林芙兰此时已经换过上衣,然而满身的狼狈却依旧俨然,她抱住顾炼才感觉一颗半吊着的心终于落地。
  但她却丝毫不敢提刚才的事。
  “翩翩呢?”顾炼拉开身前的女人,手却是微微抖着的,“二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芙兰深深低着头,道:“被匪贼抓走了。”
  顾炼深吸口气,转身,却是一步踉跄,跟着过来的小厮忙扶住:“大人?”
  “我没事”,顾炼挥手,“杨河,你带人跟我山上去找匪窝,李明,你等着那些跑步过来的兵,等人一到,就去把这里的所有出入口围住。”
  两名身着公服的衙役上前答应。
  “炼大哥”,林芙兰忙上前双手拉住顾炼,“天黑山里什么都看不见,很危险的,土匪说了,明早就会放了翩翩…”
  顾炼转身扬手,一巴掌就狠狠抽在她的脸上,双目黑沉无一点亮光:“我现在没空理你,等翩翩回来,你再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翩翩换你’是怎么回事?”
  林芙兰愣愣,连抬手捂住脸颊的力气都没有,现场被这一声响亮的巴掌震得死一般寂静,就是顾攀,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上山”,顾炼什么都不敢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翩翩就在山上等着我去接她。
  杨河和这朝霞山上的土匪交过手,此时见大人脸色不好,一句话不敢说地带着几个兄弟闷头就往山上走。
  顾攀之前和那些土匪交手时,身上不可避免地受了几处伤,此时也没那个心思留下包扎,拿起刀就跟着那些衙役一起往山上走。
  七八人只举着一个小火把,成串地往黑黝黝的大山而去。
  林芙兰看着那点亮光消失,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当时也很害怕啊,我若没了清白,还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就是问我一句怕不怕再给我一巴掌不行吗?翩翩还小,谁会动她,我却是早及笄了,你知道担心你妹妹一个小女孩,就不担心我被毁了清白?
  “就这里吧”,大汉把一路上不管怎么吓唬都安安静静的小丫头扔到一个满是土腥味山洞,搓着手道:“你乖乖的,叔叔给你糖吃,然后就放你回去,好不好?”
  顾明月垂眸,遮住眼中的厌恶,她不是真正的十三四岁小女孩,又怎能看不出这人满脸的淫邪之色?
  “我不想吃糖”,不动声色地摸一根树枝握住,顾明月说道:“我没吃晚饭,你能先给我个包子吃吗?”
  大汉皱皱眉,蹲下身把她手中的树枝掰下:“一路上不都乖乖的吗?以为这么个树枝能伤到大爷我?”
  “我让你吃什么,就乖乖地吃什么”,掐住女孩的下颚,大汉借着山洞外火把的光线打量她一阵,呼吸顿时加重几分:“长得还真可口,老子这次赚大发了。”
  顾明月心下颤抖,她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她扫过四周,却不知怎样才能逃脱。
  “你家里没有女儿吗?”大汉已经解下腰带,顾明月压住心口失衡的跳动,强自冷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这么对我,你以后面对你的女儿时,不会感觉愧疚吗?”
  “小丫头,你可真是聪明”,大汉淫笑,“才多大,你就知晓人事了?莫不是个小**?哈哈,可惜了了,老子孙子都有一个了,家里就是没有女孩,你要是待会儿喊我两声爹,我会让你更舒服的。”
  大汉说话间已经脱下裤子,顾明月忙扭过头,猛然抬手将一把土撒到他脸上,不顾左臂的疼痛,爬起来就往洞里跑。
  外面守着那人的十几个手下,她出去只能是自投罗网,幸而这个土洞往里还有很深的样子,她宁可被里面的什么虎豹猛兽吞掉,也不要被这人强占。
  然而顾明月并没有跑开几步,头发就被大汉抓住,再回神,她已经被摔在地上,那人也顺势压来。
  “不要碰我”,顾明月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颤抖,还能动那只手不管章法地挥舞着阻止那人的靠近,“滚开,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大汉刚才就有了感觉,此时见她挣扎,欲望更加旺盛,掐住女孩子的胳膊就亲了上去:“臭丫头,你给我老实点,若是因此受了伤,可不是老子说话不算话啊。”
  顾明月左右闪躲,不要那人碰到她,心里的恶心之感却再也压不住,控制不住地就想干呕,更在心中不停地大喊救命。
  挣扎之间,顾明月就觉压在身上的人突然僵住了,然后身上一轻,一个面容普通的高大男子出现在眼前。
  看到女孩子身前的衣服被拽掉几个纽扣,隐隐露出里衣,戊一微微侧身,说道:“姑娘整理一下,属下马上带您离开。”
  顾明月点头,也不管他是什么人,慌忙坐起身把衣服胡乱系住,然而她还没站起来,那瘫在地上的大汉突然一跃而起,将男子一脚踹出老远。
  妈的。
  戊一暗骂,这山匪的本事还真不弱,要知道刚才就该再给他补一刀。
  思绪间,大汉又扑了过来,戊一轻功极佳,眨眼就闪到一边,大汉恼怒,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小贼一直在暗中给大爷投暗器,没告诉你大爷就接暗器准吗?还敢他妈的偷袭,今儿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王。”
  若只戊一自己,他早闪身逃走了,然而旁边还有一个弱质小姑娘,又是爷心上的人,此时就是面对着猛虎的血盆大口他也不敢走。
  戊一武功并不高,不过两息,就被那身强力壮的大汉给几拳揍揍倒在地爬不起来,分神一看,那小姑娘竟还没趁机逃走,他不由好气又好笑,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什么信息,直接道:“姑娘,你快走,外面的人我都已经解决了,进山前就通知了爷,你别怕,爷应该很快就能来接你。”
  “今儿谁也别想走”,大汉一拳砸到戊一头上,“惹恼了大爷,谁都别想活。”
  戊一只觉脑中一阵嗡鸣,心道我命难道就结束在这么个玩意儿手里?看到那姑娘握着刀无声朝这边靠近时,他蓦地瞪大眼睛,下一刻有温热的血喷到脸上,紧跟着是大汉的痛嚎声。
  大汉盛怒之下反身站起,抬手便提住那个竟敢握着刀插到他背上的女孩子,将她狠狠往地上摔去。
  戊一看见,连忙挣扎着爬过去。
  这一摔如果落实,顾明月恐怕得躺在床上半个月下不来,然她没落在硬板板的土地上,竟是奇异地落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接住她的怀抱似乎还带着刚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
  穆蕴抱着自家丫头旋身退开,与此同时,指尖夹住衣服上的盘扣振断弹出,小小的盘扣竟如钢珠,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大汉身体下意识的躲避之势还未做出,盘扣已经穿过他的太阳穴,又从另一边带着一兜血花透出,最后牢牢钉入结实的土墙上。
  眸色冷沉地看了眼没用的下属,穆蕴抬手盖住顾明月的双眼,轻柔的声音中还带着笑意:“好了,没事了。”
  顾明月听到熟悉的声音,尽管疑惑,心里填满的恐惧却一点点消散,有些不稳地喊了声:“穆蕴?”
  “嗯”,穆蕴眼中犹带后怕,听她一瞬间呼吸急促,他忙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是我,翩翩别怕,咱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好”,顾明月深深呼吸,恐惧过后的无力感一霎时袭遍全身,便想也未想地靠在他怀里,而这个怀抱却出乎意料地让她安心。
  穆蕴完全没有被自家丫头投怀送抱的欣喜之感,翩翩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竟差点连那怪病都犯了。他强抑心口怒气,眼神示意戊一把那具尸体处理掉,低声道:“闭上眼睛,让我好腾出手来抱你。”
  顾明月一窘,她不好奇穆蕴怎么杀死那人的,更不想看到死人,答应一声便紧紧闭住了眼睛。
  穆蕴见她如此乖巧听话,这才不由地露出一个笑容,微倾身勾住丫头的腿弯,便轻轻松松地把人抱了起来。
  “胳膊怎么了?”刚抱起丫头,就感觉她的一只手无力垂下,穆蕴皱眉。
  顾明月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左臂的疼痛了,被穆蕴一问才想起来:“好像是脱臼了。”
  穆蕴目光阴冷地扫了眼地上的尸体,直接蹲下身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腾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缓缓按揉两下又猛然用力,心竟跟着那声清脆的咔嚓声一抖,他却安抚笑道:“没事了,这两天记得不要用力,回去自己抹点药酒,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嗯”,顾明月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头,觉得能使上些力气了,说道:“谢谢你。”
  穆蕴道声“不客气”,眼中却满是宠溺笑意。
  戊一揉揉眼睛,直到爷抱着顾姑娘走出山洞,他才知道刚才没看错,再看地上的那具尸体,戊一又忍不住一抖,爷其实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爷吧!
  穆蕴没有用轻功,抱着顾明月一步一步地踏踏实实走在不甚平坦的山路上。
  山风暖暖,吹拂在脸上竟有种很舒服的感觉,顾明月觉得浑身乏力,闭着眼睛更有种困顿的感觉,她忙摇摇头,睁开眼,然而眼前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但稍微适应后,她便看到上方一个下巴的轮廓。
  穆蕴轻轻的呼吸声蓦然放大了无数倍似的传到顾明月的耳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刚垂下眼,就感觉靠着的胸膛微微震动起来。
  “你笑什么?”顾明月看向那个下巴的轮廓。
  “没什么”,穆蕴笑答,突然又问:“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没有”,顾明月摇头,想了想,问道:“那个救我的人,刚才说通知了爷,爷就是你?”
  穆蕴垂眼就看到她疑惑的模样,不受控制地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笑着回答:“是啊,我不放心你,便让他跟着你,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你料事如神行了吧”,顾明月推开他的脸,又问:“你怎么来的?”
  “轻功啊”,穆蕴毫不隐瞒,甚至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收到戊一的传讯蜂时我刚沐浴出来,当时就随便套了件衣服飞奔出来,一个时辰便到了这里,厉害吧?”
  “那你现在怎么不用轻功了?”顾明月说道,“我爹恐怕还担心着我呢,咱们快下山吧。”
  穆蕴望望天,有抽自己一巴掌的冲动,丫头这么乖的时候可不多,下次再能抱到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呢?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火光?”穆蕴又磨蹭着走了两步,顾明月突然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一点忽明忽暗道:“肯定是我爹上山找我了。”
  “明月?”声音还未落,黑暗中传来欧阳端的声音,“是你吗?”
  “阿端,是我”,顾明月一下子就听出他的声音,便挣着要下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有没有受伤?”
  穆蕴却紧箍着手臂不放她下来,冷声道:“路上都是石头坑洼,你自己走容易摔跤。”
  说话间,脚踏枯枝的声音响起,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欧阳端的声音闷闷:“明月,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明月忙道,“是穆蕴穆大人凑巧救了我,你呢?”
  “我也没事”,欧阳端又走前几步,顾明月才看出来他是一瘸一拐的:“你的腿怎么了?”
  欧阳端却轻松而又欣喜道:“没看见摔了一跤,穆大人,多谢。”
  他说着朝人影弯腰一礼,至于这位该在帝京的穆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欧阳端根本不想问,他只知道,如果没这人,明月将不知遭受什么。
  他发自真心地感谢这人。
  欧阳端一路跟着那十几个人,却在听到那大汉不停地用言语侮辱明月时忍不住露了行迹,当即就有三四个小喽啰向他包抄过来,凭他的身手,那几人很快不敌,然而他们却借着地形优势把他引到一个大坑边推了下去。
  不会轻身功夫,欧阳端是凭着一股韧劲,一遍又一遍地滑下又上去,才从那个大坑中爬上来的。
  他不敢去想耽误的这段时间里明月会遭遇什么不测,只有不论何时都要跑去救她一个想法。
  幸而,有人早早地把他救了出来。
  穆蕴却皱了皱眉,“我救翩翩,用得着你道谢?”
  “阿端是担心我”,顾明月拍拍他的肩膀,“含彰,我也谢谢你。”
  穆蕴哼了一声,却到底没再多说,颠了颠怀中的小身子,他说道:“走吧,找你爹去。”
  火光越来越近时,顾炼压低的声音传来:“杨河,你可知除了土寨,那些匪贼还在哪里有窝点?”
  听那边的人不少,穆蕴不舍地放下他的丫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那边人太多,我不方便过去,你让那个欧阳端扶着你,我先走了。”
  “明晚我再来看你”,状似不巧蹭到地亲了亲她的耳廓,把人送到欧阳端身边,穆蕴便闪身离开。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顾明月:…怎么弄得见不得人一样?
  之前几人探到土寨,却不想寨里竟空无一人,又寻了好几处无果,顾炼此时心中的急躁已怎么都压抑不住了,再找不到翩翩他会疯的。
  杨河十分为难,他也只是和这里的土匪交过两次手,知道他们的一个寨门还有他们的老大特别厉害而已,而大人又是一副想要砍人的模样,他正不知如何回答,便有一道轻而糯的声音从左前方的黑暗中响起:“炼大哥,爹?我没事了。”
  衙役们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拿刀戒备,却只见那一直莫不作声的汉子喊了声“闺女”便泪光闪闪的几大步踩了过去。
  顾炼听到翩翩的声音只觉头脑发蒙,心中的惧怕酸疼一起袭来,竟一时震在了当地,片刻后才疯了一样地大步朝声音来处而去。
  顾明月一见到父亲就忍不住哭了出来,顾攀接过女儿话都说不成,只会说“爹没用”三个字。
  “爹,我好好的”,顾明月见她爹一个大男人都差点落泪,心里更是又愧又酸,无事般笑道:“我就说了不会有事的。”
  顾攀叹了口气,熊闺女还是能说不能揍的,他一手扶着女儿,当即对着旁边的欧阳端就是一个大礼:“阿端啊,你这个恩叔记下了,日后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万死不辞。”
  “顾叔,不是我救了明月…”欧阳端也连忙下腰,顾明月咳一声笑道:“爹,你这样阿端都不好意思了。阿端,你一直跟着我走那么远,怎么不是救我?”
  欧阳端苦笑一声,终是什么都没说。
  “翩翩”,顾炼这时过来,把人紧紧抱在怀中,他不停道歉:“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这是他顾炼捧在心头呵护还犹觉不够的女子,却因为他的原因而被土匪掳走,若非他要订下那个什么未婚妻,若非他要翩翩过来看他,若非他没早早缉捕这山上的土匪,翩翩怎会受这个苦头?
  “炼大哥,你说什么啊”,顾明月推推他过于用力的双臂,不在意道:“这只是我倒霉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炼子,你别自责,不怪你,我来背着翩翩”,顾攀这时开口,“咱们快点下山去,这里还不是说话的地方。”
  夜色中,顾炼的眼神微一闪烁,他道:“二叔,我来背吧,你身上还有伤。”
  顾明月刚想拒绝,就被炼大哥满是愧疚悔恨的眼神给看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五六名衙役看着这一幅场景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大人对他的这个妹妹这般看重!当场甩未婚妻一巴掌就不说了,这时竟然毫不犹豫地蹲身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背起来,看来以后他们对这位小姐可得拿出十分的恭敬啊。
  顾炼转头,对那手执火把的衙役道:“你走我前面,照好脚下”。
  “是,大人”,衙役两步过来,将火把放低一些,把脚下的路照得十分清晰。
  顾炼迈步,走得十分稳当,沉甸甸的安心感和满足感让他眼眶微酸,不由低喃道:“翩翩,幸好你没事。”
  否则顾景之也活不到明天。
  顾明月已经很困,趴在大哥的背上就觉得眼皮子直打架,听到他的话却又清醒两分,轻松道:“顺昌造屋的刘老爷子说我的命很好,一生都不会有什么不顺的,是不是啊爹?”
  女儿没事,顾攀心中担心完全褪去,徒留自责和后怕,闻言就虎着脸道:“你还敢跟爹贫嘴?回去后,你再别想出家门一步。”
  “爹…”,顾明月委屈地喊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妥,然而当时那情景,她能不过去吗?她既不想以后无颜面对炼大哥,更不想林芙兰真的出什么事后承受良心的谴责。
  虽然那些人本来是要抓她,可若没有林芙兰,阿端和父亲把她护得严严实实,她根本不可能被抓住,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想,林芙兰被那匪头抓住,也是自家人没看好她,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站出来。
  顾攀嘴上说的厉害,听到女儿委屈的声音早又不忍起来,长叹道:“闺女啊,爹刚才就跟阎王殿口转了圈一样,往后可听话点吧。”
  “翩翩,身上的伤口可疼?”顾炼听着耳边软软的呼吸,心中却是一片柔软,不忍二叔再说她,便转移话题道:“回到衙门,大哥就请县里最好的大夫还有医婆给你治伤,好不好?”
  “好”,顾明月忙接下这个话,轻松笑问:“不过大哥,你的俸禄够给我请最好的大夫和医婆吗?”
  顾炼也笑了:“给翩翩用的,必须够啊。”
  “许县不是有些穷吗?”顾明月摇头,“大哥的银子放着自己使吧,我来时带着好些银子呢。”
  顾攀虎了一会儿脸,也有心情跟着开玩笑:“你的俸银自己放着,能用到百姓身上也是好的,你妹子还想着贴补你呢。”
  顾炼闻言,心中蓦然酸涩起来,他连好的生活都不能给她啊,却是笑道:“我正想着带许县的百姓致富呢,许县很快就不穷了。”
  “我相信大哥”,顾明月说道,“而且我也能帮大哥,等我回去饱饱睡一觉,就帮你寻找带领全县人民致富的好方法。”
  “好,我顾炼的妹妹就是有志气”,顾炼哈哈大笑。
  跟在后面的几个衙役都听得嘴角直抽搐,没想到大人的妹妹是这个样子的,更没想到大人都是这般哄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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