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若有所思
襄阳则依旧一身白,除了黑如墨的发半卷出发髻,顶上别了一支素雅的发簪外,其余便是白色的裘袍里套着白色的衣和白色的裙,翩翩如雪花,盈盈如云彩。
当两人出现在热闹的大厅时,气氛刹时间凝聚,所有的目光都向他们投来,有惊艳,有妒嫉,有羡慕,总之神情各异,举止呆滞。
荙愿左右望望,笑眯眯的起身,走到襄阳的面前,递上自己的胳膊笑问:“少主妃,不知属下可有这个荣幸?”
襄阳没有反对,将手搭在荙愿的胳膊上,便要随他一起去坐下。
可这时完颜赤忽然也伸出手来,将襄阳另一只手牵住,淡淡道:“很抱歉,少主妃要坐在我的旁边。”
“这,大皇子府您弄错了吧?少主妃乃是我辽国的人,理应坐在王少主为我们准备的位置上。”见完颜赤只稍稍一愣,还是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荙愿只好继续道:“大皇子府,请您放手吧,大厅里这么多人都瞧着,与你与我们都不好看。”
完颜赤抬眸四下看看,果然人们都紧盯着,他居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勉强挤出笑容,轻轻松了襄阳的手:“少主妃,请!”
襄阳如释重负,转身和荙愿一起在欧阳宇的旁边坐下,已经立起身的欧阳宇见此,方才重新入座。
完颜赤虽然坐下,但眼睛却一刻没有离开对面的襄阳。
襄阳抬头,亦正对上他痴情的眸子,不觉心下不忍,垂了头,不再去看,瞧她这般,完颜赤美到极致的脸庞又逐显苍白,更想自己实在可笑,为何就会铁了心的想得到她。
“八……八哥哥,我能坐在你的旁边吗?”那怯怯的声音再次出现,扰了完颜赤的思绪。
完颜赤沉了脸,只往里挪了挪,没有说话,少女却异常开心,小心地坐到完颜赤的身边,目光便投射过来,满是崇拜和爱慕。
感觉到身旁火热的目光,完颜赤垂下眸,拿起一杯酒便要喝,少女却伸手拦住,胆怯而害羞道:“八哥哥,你的身体不好,还是不要……”
倏地完颜赤抬起冷冷的眸子,眼中透出一股不耐烦,少女一颤,松了手。
“十一郡主说的对,你的身体不适宜喝酒。”
说话的是完颜诺,他和洛并肩走了进来,完颜赤回眸看着他们,心下不觉奇怪,他们什么时候走得这么亲近了。
“哥,还是不要喝酒了吧!”完颜诺绚烂的紫色眼眸里写的全是担忧。
今天的完颜诺穿的很普通,裘皮束领的灰白袍子,上面用银线绣了些花纹,袍至膝盖,脚上蹬了一双白色朝天靴,裤腿掖在靴子中,虽说不上华丽,但穿在他身上,倒也俊俏明朗,着实好看。
洛自然更不必多说,长年一件黑色的袍子裹着,俊美的脸上从不苟言笑,僵硬的似乎冻住了,时刻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放下酒,完颜赤又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对面,完颜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觉咬了牙,他讨厌她,今天本不想来,无奈可汗发了话,所以随意穿了件衣服就来了。
“八,八哥哥,那个好看的姐姐就是辽国的少主妃吧?”十一郡主也感觉到了完颜赤炽热的目光,轻声问。
完颜赤收回目光,冷淡的点点头,十一郡主眨眨麋鹿般的眼睛,盯住襄阳不觉道:“我要是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哼,你为什么想像她?她有什么好的?”完颜诺冷哼。
“她当然好,她是云启花木兰,听说她曾经战功赫赫,云启的百姓都很喜欢她。像这样还不够好吗?”说着说着,十一郡主低下了头,眼泪又开始在眼里打转。
这时,音乐缓缓弹奏,几个舞姬妖娆的扭进场中央,在众人垂涎的目光中翩翩起舞……
欧阳宇蹙了眉,转头对荙愿说道:“这些蛮族女子穿着实在大胆。”
“嗯?不会啊!这可是难得一见呢,你就好好欣赏吧!”荙愿咧嘴笑笑,看的目不转睛。
襄阳垂眸想着心事,对于已经开始的歌舞全无感觉,欧阳宇越过荙愿,把目光定定的投在她的身上,能陪在她的身边,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了,而如今,他们居然这么近的坐在了一起,他真的心满意足了。
“少主妃,这是奴婢为您泡得茶,席上多是酒水,怕少主妃口渴,所以奴婢早早预备了。”真儿蹲身把茶樽放下,拎起茶壶为襄阳倒了一杯,襄阳刚要伸手接,荙愿却抢先一步拿走道:“正好口渴,不如这茶少主妃先赏了我吧!”
襄阳不动声色按住茶杯,缓缓笑着:“这可是真儿为我准备的,你怎可与我争抢?”
真儿愣了愣,忙说:“不如我再为两位大人泡制一壶吧!”
“这多麻烦呀!我就想喝这杯,少主妃果真如此小气?”荙愿笑眯眯望着襄阳。
穆容旭阴着脸看着荙愿,却不阻拦,他到想看看这荙愿究竟想干什么?
襄阳抿嘴笑笑,端起茶道:“我小气?该是你不懂礼数,怎么偏偏抢主子的茶喝?”
荙愿抬眸看着襄阳,一副玩世不恭:“属下失礼了,可少主妃一向对奴才们都和气,怎么到我这里就摆起主子的架势来了,难不成少主妃瞧着属下讨厌了?”
“这话就严重了,如果这杯茶给你喝了,那慕容大人自然不能不给,倒是都让你们喝了,我还喝什么呢?”襄阳对荙愿的无理取闹并不恼怒,反倒和他斗起嘴来。
一旁的穆容旭却添了几分恼火,一掌拍在桌上之上,茶杯都差点被拍翻了,襄阳和荙愿停了斗嘴,均抬头看着他,他忽然红了脸,抱起茶壶,塞回到真儿的怀里:“你去再多泡些,我也要一起喝。”
“啊?”真儿彻底傻眼了,这些随从怎么敢如此和少主妃放肆。
转过身,真儿偷偷向对面的洛望去,洛点点头,真儿这才下去,不一会儿重新换了茶壶,三人这才平心静气的各自喝了。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襄阳烦闷不已,只盼着宴会早点儿结束,然而这时几位大皇子府忽然簇拥着来到襄阳的面前,他们都手端酒杯,脸红脖子粗,眼睛半眯,满嘴酒气,想来是喝醉了。
“辽国尊贵的少主妃,让我们来敬您一杯!”一个男子举着酒杯,斜嘴笑着。
襄阳站起身,浅笑着回绝:“我不善饮酒,但各位大皇子府的心意我已了然,在此谢过了。”
“这怎么可以,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能见到如此美丽的少主妃,是我等有幸,哈哈,不行,不行!今天说什么少主妃也要喝了这杯酒!”他们胡搅蛮缠着。
欧阳宇捏紧拳头,正要起身,被荙愿一把拉住,轻轻摇摇头,荙愿似乎很冷静,瞪一眼荙愿,欧阳宇唯有忍耐。
襄阳不想和他们多纠缠,接过酒,豪爽的一饮而尽,他们都被襄阳的气势震慑了。
“这样可以了吗?”襄阳笑了笑问。
“痛快,来,少主妃,六弟敬的酒都喝了,我敬的酒自然不该推托吧?”一直冷眼看热闹的完颜溟突然又递上一杯酒来。
襄阳一怔,隐隐感到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看来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欧阳宇再也坐不住了,甩开荙愿的手,沉声道:“属下愿为少主妃饮酒。”
“你,你算什么,我们敬的可是少主妃。”有人嚷嚷说。
“对,没错,这可是我们对少主妃的一片心意,难道少主妃要厚此薄彼,饮了六弟的酒,却不待见我们的。”他们起哄着,看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几杯酒都递在了襄阳的眼前,襄阳踌躇着,如若不饮,便成了他们的口舌,但若饮,只怕不胜酒力,闹了笑话。
几位大皇子府相视一笑,等待着襄阳的选择,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襄阳伸手准备接杯,却有另一只手更快拿走了酒杯。
不等大家看清,他已经将酒饮下了肚。
“八弟,你这是做什么?”众大皇子府不满道。
完颜赤把空酒杯扔回给他们,妖冶一笑,眉眼间风情万种:“哥哥们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女子,这实非大丈夫所为。”
“你,我们只是想表示尊敬,别无其他。”在那双碧绿眼眸的注视下,说话的人有些语无伦次。
“噢,是吗?可我怎么瞧着不像呢?”完颜赤又是魅惑众生的一笑。
在大家都发呆的时候,他又拿起一杯酒:“这些酒我代少主妃喝了,不知可否?”也不等他们同意,他又一饮而尽。
再拿起一杯,正要饮尽,一只手却拦住了他,回眸,洛一脸责备的看着他,完颜赤甩开他的手,又一口饮尽,瞧他不要命的样子,其他大皇子府青了脸,个个缩了脖子,不再叫嚣了。
那凶狠目光的溟,转动着眼珠,看到王少主在向这边张望,知道不宜再闹:“八弟好酒量,佩服,既然酒已经饮尽了,我们也不打扰了,少主妃,告辞了!”略微躬躬身子,他带着其他兄弟退了回去。
完颜赤回眸看了看襄阳,襄阳浅笑:“谢谢你!”
摇摇头,完颜赤回身握紧洛的手,沉声低语道:“带我回房。”
“是!”洛同样握紧他。
“赤,你……”襄阳想要看看完颜赤的情况,因为他的脸色很不好。
洛挡住了侧身过来的襄阳,冷冷道:“不劳少主妃关心。”
急急走出大厅,完颜赤步履开始有些不稳,洛担心地看着他,忽然他推开洛,扶到柱子边上,俯身吐了起来,洛连忙上前,急切地问:“少主,怎样?很难受吗?”
“我没事!”完颜赤抬起头,脸色并没有酒后的红晕,反而更显苍白,抬头看看时候不早,完颜赤又道:“我让你做的事为什么还不做?”
“少主,刚才真儿动手失败了,放心,还有机会。”洛低声回禀。
“机会,你可别忘了,过了今晚,宴会结束,我们就再也没有理由留住她了。”完颜赤冷笑。
“是,属下一定在今天完成任务。”洛回答。
“哥,那个女人值得你这么做吗?”不知何时,完颜诺也跟了出来,斜立在另一个柱子边,淡漠的看着完颜赤。
“没有什么值得,全是心甘情愿。”完颜赤接过洛递来的手帕,掩了嘴喘息道。
完颜诺冷笑:“哥,你变了!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哥哥,曾经我一直坚持,只要是哥的命令,就算是要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我不能让你感情用事,受过的苦我不要再尝试,谁也阻止不了我的脚步,谁也别想阻止我的脚步!”
“你在说什么?”完颜赤瞪住他。
“王位,我要助哥哥登上王位,那个位置只能属于你!”
“你在胡说什么!”完颜赤不敢相信的看着弟弟,这还是他认识的弟弟吗?“我不需要,王位只属于王少主。”
“王少主已年迈,多少人早已经开始窥视着这个宝座了,你以为他们能善罢甘休,如果让他们其中的一个登了王位,你我还能活得成吗?”完颜诺咬牙狠狠说。
“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谁要当谁便去当,与我何干,即便是死,那也无所谓,反正我想要的终是得不到了。”垂眸,完颜赤碧色的眸子黯淡无光。
“哥!”完颜诺怒吼,看到哥哥这般模样,他和洛的努力难道都是白费吗?捏紧拳头,完颜诺稳住情绪,冷淡道:“好,既然哥哥不稀罕,我就自己来夺,洛,你从今天开始跟着我,助我完成大业。”
洛听闻此言,并无异议的垂下眸,完颜赤盯住他们,注视了许久。
“随便你们!”完颜赤淡然一笑,转过身任凉风徐徐吹过,他柔美的发丝随风而起,美轮美奂,迈开步,在夕少主下,他那长长的身影紧随脚下,投出一道凄凉无比的孤寂。
“洛,你去杀了她。”完颜诺垂下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打下一层寒霜。
“是!”
“啊!”手突然被针扎到,小羽连忙将指头吮进嘴里,吸了吸,看着满桌的绢帕,她微微有些头晕,那莫珠欺人太甚,也不知从哪儿拿了这么些个绢帕,说是要绣图案,已经绣了半宿的小羽,又困又累,只想倒头就睡去。
哎,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才回来,如果小姐回来了,定要她好好帮自己出出这口恶气。
小羽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了许多,忽然灯火暗了暗,抬头原来是没有灯油了,小羽直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来到旁边小柜里,正要取些灯油,忽听有人敲门。
小羽连忙去开了门,却见是莫珠:“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了。”莫珠摇晃着进了屋,四周看了看,见里间床上还躺着一个丫鬟,她不觉惊了惊,问:“怎么两个人,难道有人没去守夜?”
“不是,她病了,所以有人替她去了。”小羽淡淡回答。
“谁知道是不是装的,现在一个个比主子都会养。”莫珠没好气地说。
“你到底来有什么事?”小羽不耐烦地问。
“噢,我呀……”莫珠飞快的转动眼珠,计上心来:“是这样的,柔妃那里没有木柴了,你去到木兰苑的柴房搬些来,反正少主妃不在,也用不着。”
“木柴?”小羽奇怪道:“这柔妃主子一向挑剔,一般的木柴是绝不用的,只用那香檀木,木兰苑可没有那种东西。”
“眼下冷得紧,谁还顾这个呀!”莫珠不悦道:“你就快些去吧!我回去等着了。”说完,莫珠翻了翻眼皮,推门消失在夜色中。
小羽看看外面,天黑漆漆的,怪可怕的,想找个人一起,可床上的人又病着,这会儿睡的正沉呢!
无奈,小羽拿了遮风的衣服披上,又点了一个灯笼,方才出了门,向木兰苑的柴房去了。
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小羽借着微弱的灯光俯身摸了几把木柴,却感觉外面的木柴有些潮湿,如若生火,必会满屋子浓烟,回头她们又要责骂自己了,于是,她又向里走了走。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小羽不觉奇怪,会是谁呢?难道是不见自己,莫珠找来了?
随着脚步声的停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小羽顺着光线望过去,进来的却是一个壮硕的男人,瞧那身形,小羽不觉一激灵,浑身顿时颤成一团。
“宝贝,你可让我好生思念啊!”黑影用背掩了门,一步步朝小羽走了过来……
回到住所,襄阳顿时疲惫,伸手解了外袍,朝真儿递过去。
“少主妃,累了一天了,不如真儿为您准备热水,好好洗个澡吧?”接过襄阳递来的披风,真儿轻声道。
“少主妃,明天就该回去了,属下高兴,难以入眠,不如我们下盘棋如何?”跟随而来的荙愿又出来胡闹。
襄阳笑盈盈的瞧着他:“军师今天兴致好像不错呀!我又怎么好驳你的面子呢!”两人说着就撒开了棋盘,完全没有注意到欧阳宇逐渐阴郁的表情。
真儿立在旁边,脸色渐渐难看,额上竟然还透出一层密密的汗珠,嘴唇也隐隐泛起了紫色。
“少主妃,您先请!”荙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襄阳先携起了黑子,放在棋盘上。
“那么该我了。”
“请!”
两人专心致志,欧阳宇不觉也看得入神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真儿的变化。
“咚咚咚!”忽然有人敲了敲门,襄阳连头都不抬直接对真儿道:“真儿,去看看是谁?”
“是!”真儿虚弱的开了门,洛一身漆黑的立在门口,银色的发丝随风不时飘扬,恍如前来招魂的死神一样的立在门口,瞧见他,真儿猛然一颤,眼中立刻流露出乞求之色,然而洛却并不看她,径自走进屋中。
他对着依旧专心下棋的襄阳躬身行礼道:“少主妃,少主怕天凉雾重,关了门窗房里有味,特别让属下准备了专门调制的薰香。”
听到他的声音,襄阳这才抬起头来,目光顺着他的脸一路而下,最后在他怀中的香炉上停顿下来,那是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香炉,样子精巧,下半截绘着仙人腾云的图案,上半截一半镂空,里面正腾起袅袅的青烟,味道清幽幽的,似菊花的淡雅,又似百合的浓郁,但却不觉味道腻人,精神似乎也一下好了许多。
“这个好,难为你们少主想的周到。”荙愿也抬起了头,看到香炉,起身过来接了,随手便摆在旁边的几案上,复又坐了回去。
洛静静的看着,这才转身退了出去,真儿想要追着出去,却被洛凌烈的目光给刺了回来。
欧阳宇警觉地注视着香炉,围绕着它转了一圈,回身道:“这香炉味太浓,我把它丢出去。”
“你这人真是没有情趣,如此极妙的味道,你却不懂得欣赏。”荙愿边专注着下棋,边瞥一眼欧阳宇。
“慕容大人,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味道,不如就由你送真儿回房吧,我瞧她今天脸色不好,想来一定累了。”襄阳忽然抬头说。
真儿一惊,垂下慌乱的眸:“奴,奴婢不累!”
“你不用硬撑着,累了就歇着,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不是都认姐妹了吗?好妹妹,快去休息吧!”襄阳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关切。
真儿湿了眼,匆匆垂下头,跟着欧阳宇走了出去。
看她出去了,荙愿这才起身,来到熏香前,转身问襄阳:“您看这熏香有毒吗?”
“有毒,亦无毒!”襄阳浅声道。
“怎么说?”荙愿感兴趣的问。
“堂堂军师还用得着问我吗?”襄阳笑着不语。
两人正互望着,欧阳宇推门走了进来了,他们收了眼光,荙愿伸个懒腰道:“累了,这盘棋留着明天再下,属下告退了。”
“你要走吗?”欧阳宇问。
“嗯,大人也要送送我吗?”挑挑眉,荙愿永远没个正经。
“你自己先走吧,我有话想要和少主妃说。”欧阳宇沉脸道。
荙愿耸耸肩,转身走了,欧阳宇回转身严肃地看着襄阳:“少主妃,您不觉得这熏香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你认为有毒?”襄阳先开了口。
欧阳宇愣了愣,点了点头。
襄阳起身立在熏香前,浅笑道:“大人多心了,暂不说我们是这里的贵客,如若有个万一,你认为那王少主会不予追究吗?就算下毒的人再笨,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只想想这府里,谁对用药了如指掌,那就更是难脱干系,我想,他还不至于如此。当然,我并不是说没有毒,而是这毒只怕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发作,不过,有荙愿这位大军师在,你我只管放心去睡觉,想必一大早起来,他已经替我们都解决好了。”
“这……是,属下明白了!”欧阳宇虽犹豫,但望着一脸淡定的襄阳,他不觉也坦然了。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见,小羽将疼痛的身子蜷缩起来,冷,她感到了刺骨的寒冷,然而这样的寒冷却远远无法与身体的疼痛相比,刚才可怕的一幕不断在她的脑中闪现,那双可怕的手,那张邪恶的脸,她想要喊,她想要挣扎,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的力气好大,他发疯的抽打自己,遮体的衣服在他的手中瞬间变成条条破布,然后……
“啊!”一声痛彻心扉、声嘶力竭的呼喊后,小羽捂住自己的耳朵,使劲的摇着头,不要,她不要再想了,那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是一场永远无法救赎的噩梦。
“小姐,为什么?为什么您不在小羽的身边呢?”仰起头,泪水夺眶而出,小羽木然的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隐隐的月光,喃喃道:“小姐,小羽以后再也不能陪伴您,伺候您了。”
语音一落,小羽便愤然用头向坚硬冰冷的墙面撞了过去,只听得“砰”一声,小羽跌坐在地,鲜红的血水顺着她的额头缓缓流了下来,她没有死,相反,疼痛、眩晕都使小羽更加清醒。
无力的坐在地上,小羽思绪万千,耶律萨奇丑恶的嘴脸不断在她面前摇晃着,他的身旁站着莫珠,笑的无比妩媚,她在得意,但是得意什么呢?为什么要想起她?一点儿一点儿凌乱的思绪愈加清晰,小羽瞪大的眼睛盈满泪水,仇恨的火光在眼底熊熊燃起。
此时的北院少主府一片寂静,人们都还沉静在睡梦中,天际微微有些透白,恍恍的白雪折射出诡异而微弱的光亮,萧零的树杈投下层层暗影,时有几声乌鸦鬼魅般的呀叫着,四周死气沉沉,让人不寒而栗。
“哐!”一声,小羽一把推开了柔妃寝室的门,直直奔进去寻找着,房间分外厅外室内室三层,主子睡于内室,贴身丫鬟均在外室陪伴,而此刻莫珠就睡在外室的一张木床上,听到响动她急忙起身。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半夜三更……啊!”莫珠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锋利的剪刀已经自她的脸颊一划而过,锥心的疼痛顿时让她清醒,她发出鬼哭狼嚎的呼喊:“救命啊!杀人啦!!”
“我就是要杀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小羽边哭边继续用力将剪刀捅过去,莫珠松掉捂脸的手,急忙去挡,剪刀又刺进了她的手掌。
“不,不要杀我!对不起,我……我只是……”莫珠再也说不下去,她看到小羽的眼睛是那么的通红可怕,这个人已经疯了,她不再是那个忍气吞声的小羽了。
看着小羽又举起了剪刀,莫珠顾不得狼狈,起身就要跑,小羽一剪刀划在她的腿上,莫珠本来就腿软,现在更是疼痛,她摔倒在地上,小羽扑上去,将她按压住,剪刀冲着她的眼睛就戳了下来。
“啊!”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的存在,反了,都要反了不成?”在小羽那把剪刀即将刺入莫珠的眼睛里时,被吵醒的黛柔挺着大肚子突然立在她们面前一声呵斥。
小羽不由颤了颤,莫珠忙趁机推开她,连滚带爬的来到黛柔面前哭喊:“主子,你要救救奴婢呀,小羽她,她已经疯了,她要杀奴婢呢!”
黛柔闻言忙俯身将灯火凑近,赫然见到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而左边的脸颊皮肉外翻,异常难看和恐怖,黛柔不禁浑身汗毛倒竖,借着光亮,她看到小羽站立在不远处,亦是满身血污,她的手里还紧握着一把慎人的剪刀。
“小羽,乖,有什么事我替你做主,快把剪刀放下。”黛柔极力镇静着。
“哈哈,做主?”小羽凄厉的笑着,目光倏地瞪向莫珠,莫珠慌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她,“今天我要杀了她,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就是成为厉鬼,也决不罢休。”
看着小羽又冲了上来,莫珠连忙扯住黛柔的裙摆,大喊:“主子,救我,主子,快救我!”
“小羽,你疯了你!”黛柔虽然嘴硬着,却不由得开始倒退,但莫珠死命扯着她的裙摆,让她动弹不得。
“放手,你快放手!”黛柔想要抬脚踹开她,眼下还是自己的命要紧,那小羽已经被蒙了眼睛,她现在谁也认不得了。
可就在黛柔抬脚的瞬间,莫珠却突然已经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好,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莫珠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猛地一推,将黛柔推向冲过来的小羽,小羽来不及躲开,和黛柔撞在了一起。
黛柔脸色一变,小羽感受到手上的潮湿和温热,缓缓低下头去,就见手中的剪刀已经牢牢的捍入了黛柔的腹中,粘稠的血水沿着刀柄流到小羽的手上,再从小羽的手上一路下滑,滴滴落进地毯中。
“你,你们……”黛柔伸起颤抖的手指向小羽和莫珠,最后仰面躺倒,全身不住的抽搐痉挛着。
“啊!”小羽坐倒在地,此刻她才清醒了,她杀了柔主子,这难道是天意吗?看来现在就算她不想死,也不可能了!
“来人呀!来人!杀人了!!”
早晨。
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是一个个洁白的精灵,在苍茫的天空中沉浮、飘荡,四周茫茫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遮掩了俊美容颜的落寞和消沉,已经分不清那落在脸上的是雪水,还是泪水了。
王少主站于众人之前,拱手相送,襄阳和辽国等人还了礼,正要转身离去,荙愿却走出来,只见他用手掩了口清咳几声,摇摇头,对上王少主的目光哑声道:“昨日偶感风寒,没想今日又大雪不止,属下有个请求,不知王少主能否答应。”
“噢,是什么?”王少主定眼望着他,笑着问:“大人是不是还想再多住几日,这无妨,我让他们在准备就是了。”
“这属下就不敢擅自决定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担心这身体会成为队伍的累赘,可偏偏思乡心切,也急着回去,所以,属下思虑再三,想冒昧向王少主借一个人送我们一程,有了此人,不仅我放心,但凡路上有个伤痛,想必都可一并解决了。”荙愿俯身,一副诚恳态度。
“这有何难,只是不知军师看上的是哪一个?”王少主兴趣盎然的问。
“他!”荙愿一抬手,直指着站在完颜诺身后的洛。
众人一怔,洛更是目光一冷,完颜诺皱起眉头恶声道:“洛不可以!”
“为什么?难道大皇子府怕我拐卖了他不成?”荙愿仍旧笑嘻嘻的。
完颜诺沉着一张脸,紫色的眸子一转道:“我哥身体不好,离不了洛,洛如若走了,我哥怎么办?”
“哎呀,那看来是我顾虑不周,一点儿风寒,怎敢劳师动众。”荙愿连忙躬身,然后一转,对着襄阳就拜,襄阳大惊,想扶他却又未动,只怕这是他的计策。
“少主妃,属下先给您磕头了,如若属下路上风寒加重,您千万别为了属下耽误行程,属下只当命薄,不能再见过少主,您全把我这忠心一拜传达给少主,属下也就无憾了。”荙愿越说越矫情,欧阳宇自然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但如此却有伤大雅,他都看不过去了。
可谁想,王少主却先挂不住面子了,连忙让人扶起他,陪笑道:“大人这是什么话?既然我已与辽国同好,大人便是我女真的贵客,我又怎么能够让大人带着病痛上路呢!”转头,他望着完颜赤问:“赤,你看呢?”
完颜赤愣了愣,抬眸看向襄阳,可惜满天扬洒的白色雾雪将对面的人笼罩其间,朦朦胧胧的竟看不真切,忽然间,完颜赤感觉她离自己好远啊!
“洛,你去吧!”完颜赤淡淡道。
“是!”
“哥?”完颜诺还想坚持,完颜赤回眸冷眼看看他,他一怔,不觉收回了手,唯有捏紧拳头立在身后。
完颜赤缓步走到洛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放了她吧!”是啊,留人不能留心,大概就会像现在这般,永远看不真切,明明近在身前,却感觉好远。
“赤,我也能请求你一件事吗?”襄阳从淡淡的薄雾中慢慢走出,来到完颜赤的面前,完颜赤默默地站着,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襄阳,他要把她的模样印在心底深处,从此埋藏,对于她,他放手了。
襄阳拉出人群中面色苍白、毫无精神的真儿,温婉的乞求:“能把真儿送给我吗?”
“少主妃?”真儿不可思议的望着襄阳。
“随你高兴。”完颜赤看着她淡淡的说。
“赤,谢谢你!”襄阳发自内心的感谢着他,虽然深知他对自己的情意,但那也只能化作流水,真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少主妃,上车吧!时候不早了!”欧阳宇提醒着。
“好。”转身走了几步,襄阳又停下,回眸看着赤:“完达山真的好美,谢谢你让我来到了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
布帘垂下,至此襄阳回使女真的任务也终于告一段落了,她终于可以回到日夜期盼的他的身边了。
随着车夫“驾”的一声短喝,马车渐渐的行驶起来,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融入茫茫天地中。
“美吗?”赤低头喃喃,唇角荡起,忘不了,他还是不能忘记,这个女人早已经在心中根深蒂固了。
大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翻卷着漫天洒遍大地,视线所到之处均是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列人马在雪地间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随着不断催马前行的断喝声,他们一路疾驰,飞快的前进着,不消片刻,已走出老远去了……
在车队前面,十来个士兵身着大袍,骑于马上,领路开道,雪花刚落到他们身上,便因为他们飞快的速度而又卷开了,队伍中间是一辆高大宽敞的马车,共由八匹快马拉着并驾齐驱,后面是两匹马一驾的马车,而在车后仍旧是几十个士兵收尾,阵势颇为壮观。
宽大的马车中端坐着四个人,都不言语,气氛却有些异常。
前方居右的男子,垂着满头银丝,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一直盯着对面垂眸小憩的美丽少女,他的旁边分别还坐着两人,一位淡定俊美,桃花般的眸子似笑非笑的不时瞥一眼银发男子;另一位紧蹙剑眉,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敌意,也不时的向银发男子投来一瞥。
闭眼小憩的少女终于张开浓密的睫毛,露出清透幽黑的眼瞳,淡淡的望向银发男子,半晌幽幽道:“何时解毒?”
“属下不明白少主妃之意。”银发男子面无表情道。
“既然不明,那我就再说的明白些。”少女唇角一弯,展露出花一般的笑容。
“真儿是你带来我的房间,从她第一天来到我的房间开始,混乱,心虚,恍惚,这些早就把她出卖了。还有,我曾经握过她的手,她的脉象紊乱,这是中毒的征兆,试想你为什么要把一个中毒的丫头送到我的房间来呢?”
“哼,这有何奇,为防奴仆不忠,下毒以防后患,这是我女真常有的事。”银发男子虽惊讶,却不显露。
“是吗?这么解释确实无可厚非,但如果毒性与日渐增,却仍不见缓和之兆,这又是为何?难不成打算让她如此死去,这又何来忠心之说?”
“这……”银发男子无言以对,少女的问话句句直点中心,犀利无比。
少女又旋即一笑:“无毒便罢,虽说我命不足以,但真若有个闪失,不仅与你,与我,乃至辽国和女真都要因为你的一时愚昧,展开一场血雨腥风的大劫难!你的人民也将因为你,再次踏入水深火热的磨难中!这些你都想过吗?”
银发男子终于一怔,若有所思起来。
但很快,他浅声道:“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相瞒,我是下了毒,但此毒根本无迹可查,受毒之人好比冻僵而死,这样的冰天雪地,冻死几个人不足为怪。”
“呵呵呵!”一旁俊美的男子终于笑出了声:“此言差矣,有你相伴,我们怎么会莫名冻死?你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