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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三个月

  17.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沪市下雨Ares要娶老婆。
  Hades满脑子都是这句刚学会的谚语,他先是又被震惊到,整个人都在“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状态下,他犹疑了几秒后大声问:“Ares?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许墨已经轻轻掸着袖口的灰慢慢的向后坐回去了,他头也不抬:“难道你比我更清楚我在说什么?”
  Hades立即出声制止:“Ares,你这情爱戏码玩到这里也就罢了,身份造假,组织上只给了不足一年的时间,你现在动手拿了钱...”
  “看来你我的想法有些出入,”许墨冷冰冰的说:“既然这次的任务由我来完成,那么,请下官Hades好好完成辅佐的任务,勿要多言。”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海野代浑身散发着长刺的怒气,他本该料到这男人主动接下这盘任务不简单的,当初他向组织申请任务时因为没抢过Ares而被吩咐来给他打下手,Ares的任务完全不按预想的来做,完全不受约束!
  Hades的指骨被他自己捏的咯吱咯吱响,他跪坐的大腿肌肉绷起,似乎只要大脑一下令,就能立刻离弦而出——但是他不能,Ares坐在他对面盯着他,不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后槽牙紧紧地咬在一起:“可以,Ares,再给你叁个月的时间,叁个月后,沪市市郊的露得圣母教堂,我一定要看见你和新娘的身影。”
  许墨此刻才终于露出一点皮笑肉不笑的笑意来,他从容的打开阿明带给他的那只皮箱,输入心里默念的密码解锁,展开一迭文件:“李氏商行沉船始末,Hades,你明白应该怎么做,对吗?”
  沪市的另一侧,正午的阳光明媚的打落在一个腿脚不那么利索的男人身上,这男人微微弓腰用手杖撑住地面,伸手抚平裤腿的褶皱,他虽有些隐疾在身,却难掩自骨子里带出来的体面和贵气。
  李泽言踏出了沉闷的李家大宅。
  他绕开了怠惰的仆从和多嘴的管家,自大宅后院的角门慢慢踱步出去,又顺着陌生且熟悉的花园小径走至路边,摸出两块银元乘上车,车行驶到德租界,将他放了下来。
  租界有卫兵把守,来来往往都是穿着光鲜亮丽的白人面孔,李泽言算得上是身材高大者,尽管一条腿微微曲着,仍是不减上位者气场,他走至卫兵身侧递交铭牌,卫兵眯着眼一瞧,恭敬的给他放了行。
  男人慢悠悠的在租界的洋房周围踱步,走至一处比其余租界洋房都气派多些的宅邸外,用手按下了门铃。
  门铃滴滴答答的响起来,有两个穿着干净身型矮小的华人面孔打开门来瞧他,这两人看着像是这家洋人的仆从,到租界来做工的,都算是下人里头的体面伙计。
  “您找谁啊?”那人问。
  李泽言轻声道:“找你们家里行六的那位小姐。”
  仆从脸上有着堆砌的皱纹,昭示着他年龄不小,在这里少说也做了二十几年,他按着辈分一排,排到那位小姐,心道这人犯了什么痴病,那位小姐嫁到沪市李家去,早在十年前就病故了!
  这人又一咂摸,心道不对!那小姐留下的孩子...多年从不来往,按年岁查,也应是这般大了。
  他赶忙将人恭敬地领了进去。
  李泽言在明亮宽敞的西式厅堂里稍坐了片刻,就有人开着汽车急冲冲的回来了,那人是他母亲的异母兄弟,面上更随了一些洋人的高眉深目的血统,他一进门便给这外甥一个热情的拥抱和亲吻礼仪,才坐下来说话。
  “需些探子打探些人物?没问题,租界什么都不缺,要人更是轻而易举!”肩上挂着几颗徽章的舅舅道。
  他看着李泽言搁置在身侧的乌木手杖,斟酌一二:“你能主动来我这儿,我真是为你高兴啊,阿言,总不是我们隐秘的在地下谋划了,你是想什么想通了,终于决定从幕后走出来了?”
  他琥珀色的混血眸子闪烁着几丝意味深长:“你那便宜妹妹做不成事了?”
  李泽言听闻,不悦的冷声道:“与她无关。”
  舅舅哈哈大笑几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拍了拍李泽言的,叫电话来传唤从德国带来的几位外科医生,几个穿着白衣服的洋人拎着箱子拆下来大包小裹的仪器,为他检查伤腿。
  检查过后,他们用德语讲,李先生恢复的不错,开出来的药片切记按时服用,再治疗个叁个月便可脱离这手杖了。
  李泽言静静的倚在沙发上,抬手叫那医生过来:“再多开些药酒。”
  医生面露难色,药酒是掺着西药一同服用的,酒烈药浓,大剂量的灌下去,好得快,伤的也狠,每次诊治时这冷面男人都多要药酒,他们不给,因为违反医德,但又不得不给,因为对方才是发号施令的主人。
  舅舅精明的眼珠子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他笑着在两者之间打哈哈:“嗨!医生!多给些罢!我会监督他少服用的!”
  医生留下药剂后离去,舅舅便和李泽言握着咖啡继续谈事,他们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些暗线上的生意,终将话题绕回了自己身上。
  “要我说,按你恢复的速度,也不必时时刻刻装作残疾,亮明身份不是更好?限时动乱得很,有你立在李氏商行,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
  “不必。”李泽言说:“敌暗我明,以退为进。”
  舅舅道:“啧,说得是那位从外面突然冒出来的混小子罢?他出现的可真是时候...我瞧他来时动作极快,现下反倒是安稳下来了,你做了什么手脚?还是你那妹妹做了什么手脚?”
  这话一出,舅舅便察觉不对,对面的男人剑眉蹙起,手指捏着一串佛珠盘动,佛珠转的极快,咔哒咔哒的昭示着主人的心烦,李泽言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如同雷雨前的阴云,一触即发。
  毕竟不是亲妹之子,隔着几层肚皮,舅舅也不愿惹怒了这个如同沉睡的雄狮一般能蛰伏数年不发作的外甥,青灯伴佛数十年,早就炼出一身过人的心性,厚积薄发,只待时机罢了。
  他一边叫仆从上点心,一边转移话题:“嗨,不过一个门外汉罢了,提他做什么?哈哈,阿言,尝尝这道点心,叫法租界来的厨子做得,味道十分正!”
  带着柠檬香气的淡黄色奶油厚厚地涂在松软的糕点上,李泽言浅浅的尝了几口,用舌尖辨别着其中的滋味,他的舌尖带动感官,感官侵染思绪,微酸的甜味让他想起了窝在被子里叫他大哥的那个你,尝起来也是这样的甜腻滋味。
  思绪有些飘远了。
  一切部署妥当,临走时,他拄着手杖,提着的盒子里多了块甜腻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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