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何胜冕的规矩

  纽约唐人街不是简单一条街道。
  它是由四五十条街道组成，面积超过四万平方公里，容纳着近乎百万华人。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中文叫卖声，中文报亭，中文商铺，古色古香的牌楼……谢牧不禁生出一丝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我还在国内。”
  谢牧哭笑不得道。
  何笑楠笑着点头：“我很理解你，因为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被震撼到了……”
  “你经常来这里？”谢牧问。
  何笑楠摇头，喃喃道：“之前上学的时候，来的次数还多一些……可是后来渐渐长大了，事情越来越多，来的次数就少了，待会儿见了三爷爷，肯定会被抱怨的。”
  “三爷爷？”谢牧眼底闪过一抹好奇。
  何笑楠点头：“爷爷那一辈一共兄弟三人，大哥是竹渊爷爷，咱家爷爷行二，在美国唐人街的这位是三爷爷何胜冕……很有意思的一个老头。”
  说话间，不远处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是有人在争吵。
  谢牧与何笑楠对手一眼，快速朝人群走去。
  争吵是从水果摊传来，摊主是个华人老汉，肤色黑黄，面容憨厚。
  和他发生争吵的是一个同样是个华裔中年女人。
  不过，面对老汉一口闽南语，这个华裔女人却是面露鄙夷，始终以英文回应，似乎早已将中文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牧和何笑楠站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冲突起因。
  原来，这个女人声称昨天在这个水果摊买到了变质山竹，结果吃坏了肚子，今天跑来要赔偿。
  “既然确定是吃这家的山竹吃坏的肚子，那摊主赔偿些医药费也很正常啊！”何笑楠轻声道。
  闻言，一旁围观群众有人反驳道：“你怎么能确定，这个女人是吃汪公家水果吃坏的？！”
  “那个购物袋里的，不就是证据吗？！”何笑楠指着摊子上那个敞着口的袋子道。
  似是听到何笑楠的质疑，摊主汪公索性将塑料袋直接倒在地上，指着满地的山竹皮，呵斥道：“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山竹皮，能当证据吗？！”
  看着这一地山竹皮，何笑楠顿时愣住了。
  随即却听一旁的谢牧笑道：“明知道山竹是变质的，还能吃的这么干净……还真是个奇葩！”
  话音落，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讥笑，有人喝道：
  “这个女人就是惯犯……前些天隔壁街就出现过这种事情，多半就是她干的，想不到今天跑到咱们街来了！”
  “去找何爷……咱们让何爷评评理！”
  似是也听过何爷的名字，那个中年女人身体下意识颤了两颤，随即转身便要逃走。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白色丝质练功副的富态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来，慈眉善目，右手掌心上盘着两枚核桃。
  两枚核桃品相一般，无论器形还是材质，都寻常至极。
  看上去，像极了街面上卖的……纸皮核桃。
  对文玩有所了解，谢牧也算了解一二，可他从来没见过盘纸皮核桃的……
  这要让国内那帮文玩发烧友看到，一定会笑掉大牙。
  没钱就别碰文玩，弄个纸皮核桃装什么样子？
  人家文玩核桃论对儿买，你这纸皮核桃怎么买？
  论斤？
  可是，在场很多人，明知道老人手中拿的是纸皮核桃，却没人敢嘲笑。
  对于到了老人这个身份的人，再好再贵的文玩也只是陪衬。
  俗人用文玩衬托自己的身份，牛逼的人不用，名字就够了。
  有时候，甚至连名字都不用报，就那么直直的往那一站，别人就必须给足面子。
  这就叫气场。
  眼前这个老人，就是个气场极其强大的人。
  就在谢牧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个盘着纸皮核桃的古怪老头伸手拦住中年女人，笑眯眯道：“缺钱？”
  中年女人闻言一怔，旋即扑通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哭号着说自己怎么怎么苦，家里孩子出了车祸，急需手术，丈夫残废，缺衣少食……
  总之，几乎人间所有不幸的事在这个女人身上都能找到，听得众人一阵撇嘴。
  撒谎也不是这个撒法……太假了！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个盘着纸皮核桃的古怪老头却是连连点头，仿佛真的信了女人的鬼话。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古怪老头从口袋中掏出一百美钞，笑眯眯的递给女人。
  看着美钞，女人眼中泛起一抹火热，当即便要伸手去拿。
  然而，此时却听古怪老头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听说过没？”
  女人一怔，伸出的手堪堪僵在半空，茫然看着老头。
  “什么……什么意思？”女人颤声道。
  古怪老头哈哈一笑，随手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沓美钞，整整一万块，看的人群中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随即，在众人和女人齐齐注视下，老头将一万块和一百块分别放在地上，笑眯眯道：
  “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这一万零一百你拿走，该治病治病，该救人救人。”
  “如果你刚刚说的是假的……拿上这一百块，离开唐人街，否则，我就用这一万块，让你梦想成真！”
  “你可能没有瘫痪的丈夫，没有得了先天疾病的孩子……不过，这完全没有关系，我可以让那些不幸统统发生在你身上……相信我，我真的能办到。”
  古怪老头笑盈盈的说着话，言语中的寒意却是让女人不寒而栗，猛地跪倒在老头面前，用中文连声磕头：
  “何爷，饶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条街是您罩的！！”
  “饶了我吧何爷！！”
  古怪老头收起笑容，淡淡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规矩……今天你但凡剩一颗完整山竹回来，确定是山竹的问题，我都让老汪头赔你医药费！”
  “吃了果肉，拿着果皮来要钱……讹人也没有这么个讹法！！”
  “人可以无耻，可以卑鄙，但不能无所顾忌……规矩，什么时候都得守！！”
  “懂吗？！”
  女人磕头如捣蒜，连声告饶。
  老头喘了口气，吐出两个字：滚吧。
  女人如蒙大赦，站起身仓皇逃走，却不想被老头喝住。
  老头指着地上的一百块美钞，淡淡道：“把这钱拿上！”
  女人和众人齐齐一怔。
  老头脸色一沉：“这也是规矩……我何胜冕的规矩！！”
  女人浑身一颤，附身拿起钱，冲着何胜冕深鞠一躬，千恩万谢地逃出唐人街。
  看着女人背影消失，何胜冕挥挥手，冲着周围不断打招呼的看客笑道：“散了散了……”
  说罢，何胜冕转头看向人群中的何笑楠，笑眯眯道：“你们不是被在机场被劫走了吗？怎么又跑三爷爷这来了？！”
  何笑楠嘿嘿一笑，快步走到老人身边，拉着老人的手撒娇道：“楠楠心里挂念三爷爷，所以就来喽！”
  何胜冕白了孙女一眼，大笑道：“信你有鬼……你们要不是被人家赶下了车，会想起你三爷爷？！”
  何笑楠瞠目结舌，惊讶道：“三爷爷，您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您懂得未卜先知？！”
  何笑楠不露痕迹的拍马屁惹得何胜冕哈哈大笑，他宠溺的点着何笑楠的额头，佯作可怜道：“听说我们家小楠楠来到美国，我这个三爷爷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机场，心想着给人家一个惊喜……结果，人家只顾着和朋友打闹，心里根本没我这个三爷爷，亏我还让家里厨子备了一大桌子人家最喜欢吃的菜……哎，人老了就是轻贱，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你往前凑什么热闹啊！”
  看着老头自顾自怜的可怜模样，何笑楠哭笑不得，最后再三保证下不为例后，才总算把老头哄的露出笑模样。
  笑闹间，水果摊主汪公捡了一大袋子新鲜水果走来，笑盈盈的感谢何胜冕的出手相助。
  何笑楠刚要拒绝，冷不防却听何胜冕道：“楠楠，把水果接过来……咱们帮忙，人家感谢，这是规矩，合情合理。”
  何笑楠无奈，只得看向谢牧，示意谢牧帮忙拎一下。
  谢牧点头，正准备接手时，却听何胜冕突然喝道：“楠楠，你去拿……咱家的事，凭什么麻烦外人？！”
  一言出，何笑楠心中猛地一颤，急忙解释道：“三爷爷，楠楠忘了给您介绍了，他是……”
  意外的，何胜冕伸手打断何笑楠，转头望向谢牧，淡淡道：“我知道他是谁……谢牧，曾经的谢氏家主，粤岛唐家就是败在他手上，唐家满门因他而死……这些，谢牧先生不会否认吧！”
  听到唐家二字，谢牧眼神之中随即泛起一抹寂然。
  几个月前，殷家殷美作乱粤岛，唐正刚为虎作伥。
  最终，唐正刚死于殷美之手，而唐老和孙女婷婷，为了保护唐正刚，双双自裁与谢牧面前……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谢牧默默点头：“唐正刚是咎由自取，至于唐老和婷婷……对不起。”
  见谢牧承认，何胜冕哼一声道：“敢作敢当，我何胜冕敬你是条汉子……说实话，我与唐老头的关系一般，更看不上唐正刚那个怂货……我今天冲你发难不为唐家事，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那孙女-何甜恬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听到何甜恬三个字，谢牧瞬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身材娇小，笑容可人的动人模样……
  何甜恬，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何甜恬是竹渊的孙女，论辈分，自然也是何胜冕的孙女。
  而且，与何笑楠不同的是，何甜恬几乎每年都会来纽约，陪何胜冕住一段时间，一老一少的关系比亲爷孙还要亲昵许多，对于何甜恬，何胜冕完全是视如己出，宠溺的不行。
  何胜冕记得很清楚，在唐家出事的同一天，何甜恬一家离奇失踪，至今音信全无。
  今日见到‘罪魁祸首谢牧’，何胜冕岂能轻易放过他。
  “在没有找到恬甜之前，纽约何家不欢迎谢牧先生！”
  留下这句话，何胜冕不顾何笑楠的反对，强行将何笑楠带回何家，任由谢牧一人愣在原地，茫然无措。
  何甜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