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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他真的来到了袁宁的“梦”里。
  章修严正要往外走,想去外面找袁宁,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章修严抬眼看去。
  推门的自然是袁宁。看见立在庭院里的章修严,袁宁着着实实地愣住了。是大哥!大哥站在那儿!
  袁宁不敢置信地呆立许久,蹬蹬蹬地跑过石桥,朝章修严的方向跑了过来,嘴里喊道:“大哥!”他一把扑到章修严怀里,把章修严抱得紧紧的,“大哥你进来了!真的进来了!”
  章修严“嗯”地一声。到了这一刻,他对袁宁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梦境”是真实存在的,“梦境”里的一切也都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只有袁宁能决定要不要将里面的东西带到外面——或者要不要将外面的东西带到里面。如果别人动了这样的念头,就会被这个“梦境”拒绝进入。会有这样的规矩,应该是因为前几任主人都吃过这样的亏吧?
  也许曾经有人把外面的人带到里面来,对方却对里面的一切起了贪念——甚至想把泉眼夺走。所以自那以后,其他人即使能进来也不允许把东西往外带。
  招福当初就是因为想给谢老弄一些泉水,才再也没办法进来这里面。章修严沉静地观察着“梦境”里的一切。
  袁宁可没那么沉着,他兴奋不已,一下子没了平日里的成熟,拉着章修严往外跑,带章修严去看外面的东西,他带章修严看了泉眼、看了鱼儿、看了象牙,又让章修严和人参宝宝们相互认识。
  人参宝宝们感觉出袁宁对章修严的喜欢,也热情地拉着章修严去它们最喜欢的地方——大树屋。大树们长了几年,枝叶越来越茂密,交织成了天然的屋盖。屋盖下是树枝连成的宽阔“平地”,人参宝宝们可以在上面跑来跳去。
  这边不会下雨,所以不用担心“屋盖”会漏水。袁宁拉着章修严躺到平直而粗壮的巨大树干上,仰头往上看。星星点点的光从叶缝里漏下来,感觉比天上的星子还要闪耀。袁宁悄悄翻了个身,定定地望着躺在一旁的章修严:“大哥,这里特别漂亮对不对?我以前觉得难过了就在这里躺一躺——只要在这里躺上一会儿,感觉什么事都能熬过去。”
  “确实很漂亮。”章修严也侧过身,看着袁宁发亮的眼睛。
  这里不是世上任何一个地方——这里只有他和袁宁两个人。
  章修严一顿,轻轻地亲了亲袁宁的眼皮。
  袁宁脸蛋蓦地发红。
  大哥亲了他!
  袁宁伸手抱住章修严:“大哥我好高兴好高兴!”
  章修严亲袁宁的眉心。
  袁宁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他把脑袋埋进章修严怀里:“大哥你终于进来了,我还以为这边会一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我会觉得害怕,害怕我保护不好人参宝宝它们,害怕我会重蹈其他守泉人的覆辙,因为泉眼的存在而连累了其他人。”袁宁坚定地说,“有大哥在我就不怕了!”
  章修严没有说话,唇下移,亲上了袁宁的嘴巴。
  袁宁再也顾不得想其他。
  可章修严只浅浅地亲了一下,就挪开了唇。袁宁窝进章修严怀里,也不说话了。
  感觉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很高兴。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大哥。
  袁宁迷迷糊糊地挨在章修严怀里睡着了。
  人参宝宝们等袁宁和章修严睡熟了,才蹑手蹑足地从树干上滑落地面,看看树上的两人,又看看旁边的小伙伴,啾地一下,往离自己最近的小伙伴脸上亲了一口:“亲亲!亲亲!”它们都高兴地笑了起来,又往其他人参宝宝脸上亲,等每个人参宝宝都相互亲了一遍,人参宝宝们才欢欢喜喜地跑去打理药田。
  第二天一早,袁宁和章修严都醒得很早,在山上自然不能去晨跑,不过早上的山林雾气重重,有着和平时不一样的美丽,袁宁忍不住拉着章修严去林子里散步。
  清晨的秋山披上了一层白纱,渺渺的雾气笼罩在每一座山头和每一个树梢,让枝头为数不多的叶子相继飘落。山上虽然更多的是针叶树,但针叶颜色也不如春夏时清脆。偶尔会有颗熬过了初秋的松果承受不住秋霜,啪得一声摔到地上,跌出几颗小小的松子。
  袁宁两人一走远,树上就会蹿下只小松鼠,把地上的松子捡回自己的小窝里储藏起来,用来度过漫长的寒冬。袁宁和章修严在附近的林子里绕了一圈,正巧碰上带着小白虎出来溜达的小黑。
  袁宁跑上去抱了抱小白虎,又抱了抱小白虎的小黑,说道:“小黑你们也出来散步啊!”
  小黑没有说话,小白虎倒是欢欢喜喜地蹭了蹭袁宁,告诉袁宁自己昨晚玩得很高兴,下次还要进去那个地方玩。袁宁这才知道昨晚小白虎也到“梦里”去了。
  章修严说:“这边有挺多守林人在,他们都配有猎枪,你们平时在周围活动还是要小心些。”
  【明白。】小黑说道。
  小白虎也跟着点头:【明白明白。】
  章修严发现自己也能听到小黑和小白虎的声音。他平静地尝试着和小白虎交流:“正常来说,你应该生活在南边才对。”北方很少看见这样的白虎。
  【有人抓我。】小白虎说,【我逃跑了,逃到这边来遇到了小黑。小黑帮我甩开了那些人。】
  “原来是这样!”袁宁明白了。
  【那些人也有枪。】回忆起被抓的事,小白虎心有余悸,【我看过他们剥虎皮,狐狸皮,还有很多其他的皮毛,说是能够卖个好价钱。我是被人看中的,他们说有人出大价钱买小老虎,所以把我抓过来。】
  袁宁抱了抱小白虎。亲眼看着同类和其他动物被剥下毛皮,露出血淋淋的躯体,对于小白虎来说应该是一场噩梦吧?袁宁说:“我会跟忠叔他们说的!要是有坏人来了,就让忠叔把他们全都赶跑!”
  小白虎乖乖窝在袁宁怀里,蹭啊蹭。
  章修严看了小白虎一眼,说道:“该回去吃早餐了。”
  袁宁这才放开小白虎,起身和小黑、小白虎道别。往回走的路上,袁宁和章修严商量起向章先生他们坦白的事。
  章修严沉吟片刻,抬眼望去,看见了远处正兴致勃勃对台词的章修文和章秀灵。他说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回到家就和父亲说吧。”他和袁宁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知章修文有没有下定决心。
  可惜意外总是很多的。
  吃过早餐,章先生就被一通电话喊走了。薛女士给章先生整理领带,口里忍不住说:“才刚过完中秋,马上就有事情找上门,你还真是一天都不能休息。”
  章先生说:“这工厂出了事,不能不过去看看。是个大厂,事情真要往严重里发展就糟糕了。”
  薛女士说:“你去吧,我会和孩子们说的。”
  章修严和袁宁听到章先生提前离开的消息后面面相觑。
  他们也没清闲多久。
  下了山,回到洋房那边,章修严就接到个电话。等对方把话说完,章修严眉头锁得很紧,沉声说:“先帮那边把医药费付了。然后你跟进一下,有新情况立刻告诉我。”
  袁宁一直注意着章修严,见章修严眉头深锁,不由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章修严沉默了一会儿,拉着袁宁往外走。牧场大大的草甸让视野变得开阔,走到了远离洋房的地方,章修严才开口:“虽然你决定不去找你母亲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但我还是让人去查了你母亲读书时的档案,查到了你母亲养父母的下落。”
  袁宁心头一跳。他没有去找,是宁愿对方不知道他妈妈已经意外去世的事。事实上他也去查过,也远远看过养父母一家,知道对方家境虽然普通,一家人倒也还算安稳,两个儿子都上了不少学,一个当了巡警,一个有公职在身,在当地也算很不错了。他听那边的人说,妈妈的养父脾气有点倔,小女儿嫁了个穷山沟里的人,他就气得不行,再也不让小女儿登门。
  这样一来一切就对上了。那就是妈妈的养父!
  听到章修严郑重其事地提起来,袁宁一激灵:“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章修严说:“老先生摔了一跤,进了医院,没有人陪护,也没有人愿意出医药费。”他皱着眉,“我让人去查了查,才知道老太太已经去世了,没了老太太在中间调和,老先生和儿子们的矛盾一发不可收拾,早就快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老先生脾气倔,自己找了份守林的工作,结果前段时间下雨山路太滑,从山上摔了下去。”
  袁宁怔愣了一会儿,说道:“大哥,我想去一趟。”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妈妈的养父,以前他不去找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将妈妈已经不在世的事告知他们。现在那位老先生和儿子们闹成这样,他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章修严说:“我陪你去。”
  袁宁说:“你快要上班了,来回跑会很累。”
  章修严摇头:“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又是要管这样的家事,你一个人去我不太放心。”
  袁宁没再拒绝。他和章修严一起回到洋房那边,和薛女士说起要去中部一趟的事。薛女士听了马上说:“那你们应该快点出发才是。好好地一个中秋,那位老先生却一个人在医院里过,听着就让人难受。”
  袁宁和章修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有事,章先生也有事,坦白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章修严和袁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着个背包上了南下前往中部的火车。
  第143章 中部
  中部, 主要是华东省。华东省水网密布, 土地肥沃, 经济也格外发达,是国内有名的农业中心和制造业中心。袁宁一路上看见不少良种作物, 对“地大物博”的概念又多了几分理解。他以为他在森林那边挖掘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
  这一趟过来若不是有事,袁宁可能会去收集一些种子给人参宝宝试种。袁宁和章修严下了火车, 穿过拥挤的人潮,挤出了车站外。
  车站外已经有车子在外面等着,是章修严安排在这边的一个中年人。对方非常健谈, 一路上给袁宁和章修严把这边的情况都介绍得清清楚楚。
  车子开了小半个小时,袁宁就看到了一座灰扑扑的医院。不是华东省最有名的第一医院, 而是老旧的第九医院, 牌匾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也不知是不是许多年没有清理过了。瞧见医院大门前徘徊着的人,袁宁怔了一下。他发现其中一个人身上缠绕着一些黑色丝线, 那丝线非常多, 如同魔鬼在朝周围的人张牙舞爪。
  其他人身上渐渐也缠上了那种黑色的丝线。
  袁宁拉住了章修严的手。
  章修严沿着袁宁的视线看去,却只发现一些二流子靠在医院的外墙上抽烟, 脸上长着点横肉, 眉宇间带着几分凶狠, 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章修严问:“怎么了?”
  大哥看不见吗?袁宁怔了一下,说道:“那些人不对劲。”
  章修严拧起眉。他还没说话,就瞧见一个神色疲惫的中年人从医院里走出来。那中年人身穿白大褂, 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像是刚巡查完病房。他走到门卫那里,说道:“刚才有我的挂号信吗?”
  门卫查了一下桌面,摇摇头说:“没有啊,江医生,没你的信。”
  那江医生纳闷地说:“怎么回事?我刚才休息时接到电话说有我的挂号信,想着正好跑动跑动,怎么会没有?”
  江医生喃喃自语着,没注意到旁边寒光一闪,有把锋利的刀子朝他砍了过来。
  门卫倒是看见了,可他彻底吓呆了,不仅没去拦下那把刀,还朝后面躲了躲!
  袁宁一直注意着那满身黑色丝线的人,见他掏出刀子就拔腿往前冲,在刀砍到那江医生扼住凶徒的手腕,他力道用得巧,一下子卸了对方的力道,刀子哐当一声往地上摔去,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眼看那凶徒的同伙要涌上来,袁宁当机立断地给了那凶徒一个过肩摔,正巧把那凶徒摔向他的同伙。与他们一起过来的司机目瞪口呆,章修严心惊肉跳地说:“快去找巡警!”说完他已经到了袁宁身边,把袁宁往大门里带,让门卫把大门关上。
  司机两腿战战,正要往巡警亭那边跑,就瞧见几个穿着制服的巡警已经冲了过来。他们之中有人目睹了刚才凶险的一幕,都急匆匆地跑来,把摔到地上的那几个人扣了起来,搜出了他们身上的违法凶器。
  巡警们把凶徒带了回去,只留一个年近四十的巡警走向大门那边向袁宁他们了解情况。巡警先生一走进,就听到章修严已经代替他们教育见义勇为的袁宁:“没看见他们都带着刀吗?要是他们一起上,把你给伤着了怎么办?别以为你和章修鸣、忠叔他们学了点皮毛,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袁宁说:“可是当时要是不阻止,那刀子就真的砍到人了……”他忍不住辩解,“那么危险的情况根本来不及多想。”
  章修严沉着脸。
  旁边的江医生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涨得通红:“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想到刚才那闪着寒光的刀子,江医生后怕不已。他看得出来,那刀是专门用来砍人的,真要被它砍到恐怕不会是轻伤——不说砍到要害,就算只砍他的胳膊也会让他废了一只手。
  巡警这时走过来插话:“你们都跟我回巡察所做一下笔录,我要详细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于是袁宁和章修严还没见到人,就先去巡察所溜了一圈。
  中年巡警带江医生去认了一下人,江医生就知道是谁蓄意要杀自己了。他说:“是一个产妇的家属。患者身体很弱,已经流产了三个孩子,到第四胎时终于保住了,可是生产的时候他们不同意剖腹产,说是顺产对孩子好。结果碰上难产,孩子没生出来就没气了,产妇产后大出血,也去了。”江医生提起这件事也有些难过,“我要是再坚持一下,再坚定一点,让产妇做剖腹产,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中年巡警盘问了一遍,案情立刻水落石出。产妇家属觉得是医生没收到剖腹产的钱,所以生产过程里没尽心,才导致产妇的死亡,所以蓄谋砍死江医生作为报复。这边医疗条件差,待遇也差,医生非常少,经常要把一个人当十个人来用。江医生平时忙得几乎不出医院门,所以这产妇家属才打电话把江医生骗出来。
  选在显眼的大门动手,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医院有多“黑心”。
  袁宁了解了事情始末,沉默下来。中年巡警走到袁宁面前,语重心长地教育了袁宁一番,大意是见义勇为很好,但最好还是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能不硬碰硬就不要硬碰硬。
  袁宁和章修严走出警察局大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小心地望向章修严,发现章修严还是绷着脸,不由忐忑地喊:“大哥……”
  章修严看了袁宁半饷,神色稍稍缓和:“走吧,去医院那边。”
  袁宁说:“我有把握不受伤的。”袁宁拉住章修严的手,“那几个人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看就知道挺久没休息了,打不过我的。而且我跑得快,打掉那人手里的刀以后我就躲远了!”
  “我知道你打得过。”章修严说,“可是真正遇上了还是会担心。”这让他忍不住去想,在他刻意与袁宁疏远的这几年里袁宁遇到过这样的事。得遭遇过多少次这样的意外,袁宁的反应才能这么快?
  袁宁对上章修严幽深的目光,感觉整颗心都被它吸了进去。他认真地向章修严保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以自己的安全为先的。”
  华东的天气即使入秋了还是艳阳高照,有点暖和,袁宁和章修严都穿着外套,与周围衣着单薄的行人有明显差别。江医生也从巡察所出来了,见袁宁和章修严往医院方向走去,他三步并两步地追上袁宁两人,说道:“你们是要去医院看望病人吗?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江医生看起来年纪不算大,才三十来岁,在医生这一行算是年轻的。从他在巡察所的神色来看,即使在这行呆了十几年,他依然没有习惯医院里时刻发生着的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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