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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想什么事情啊?”温淑顺口接话, 她思维跳跃,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脸上神色变化, 良久才狐疑地问她:“你刚和霍昭一起回来的,你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咳咳——”明黎心里没由来闪过一念心虚,本是想飞快吃完面包,这下被温淑这么一打岔反而被噎了一下,她猛地惯了两口凉水压下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她:“没说什么, 只是我在想老杨那件事。”
  拿老杨当挡箭牌借口这事, 明黎没少干,回答起来面不改色。
  温淑果然不再追问,还反过来认真劝她:“那你是得好好想想,虽然我觉得是瞒不住的。”
  明黎点了点头,将面包包装袋折好丢进了两人课桌间的垃圾袋里,温淑转过头去写了她的作业去了,可明黎看着课桌上的练习题, 可怎么也提不起笔。
  她低了低头,垂着眸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
  明黎的手如她自己所言并不漂亮,由于小时候会帮衬着姑姑做一点活,她五指骨架比同龄女生稍微大一点点,好在算不上粗,甚至能勉强赞上一句修长。
  她刚才就是用这只手,短暂了和霍昭握了一下。
  四指一触及分,明黎从来没这么失礼过,可她实在不敢就那么正儿八经地握上去,明明对方与她的体表温度相差无几,可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尽管明黎面不改色地迅速将手指撤回,可她分明感受到了自己那双被长发遮掩住骤然发热的耳朵,还有借着宽大校服和二月微风拍打树叶而掩盖住的心跳声。
  明黎手上有一层薄薄地茧,很淡,肉眼根本看不出来,除非是用手去触碰,才能感知到那里与别处不同的差异——较之更为坚硬一点,而她写字握笔重,中指指关节握笔处很明显也长了一个黄豆粒大小的茧子,看起来分外突兀。
  可不仅这些,令她在意的还有她那些还没长出来就被反复咬掉的指甲。
  明黎不喜欢手里没东西,以前会在兜里揣一个硬币,想事情亦或是发呆的时候就把手放里面磨搓着,但硬币太容易丢了,还亏钱,十分划不来,她废了好大一番劲才戒掉这个坏毛病,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无意识间她又染上了咬指甲的习惯,反正指甲长了写字会戳到手掌,用指甲刀是剪,用口咬掉也是剪,她懒得再戒,曾经这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现在却令她感到了一丝嫌弃。
  与霍昭的每一次交涉,她都像是在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只想着把最好的答卷呈现给他看。
  当然,如果真像考试那么简单就好了。明黎在心底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也清楚自己其实并不差,但有些时候感性就是会盖过理性,让她生出一些无法言喻的情绪来。
  “周洲居然选择不参赛我是没想到的。”温淑不知何时凑了脑袋过来,在她耳边这么感叹了一句。
  对于这件事,明黎确实也没想到。
  周洲成绩很好,基本每次在班上都是前几的位置,性格虽然有点急躁但在学习上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虽然不至于余鑫那样活泼,但比之徐涛又要开朗些。
  因此徐涛退出的时候,明黎虽然讶异,但想过之后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徐涛性格在四九小组男生里最文静的,听温淑说徐涛父母是公/务/员,而今天从办公室回来时,霍昭又向她提了句徐涛父母对他给予厚望,估计是想他安安稳稳走高考这条路。
  “你问过他是为什么吗?”明黎接话。
  温淑摇了摇头:“问是问了,但他只说想好好准备考试。”
  听着有点像借口,当初钟老师就说过可能会取消竞赛加分,那时他毅然参与,怎么这次就改变主意了?但人家既然这么说了,估计就是不想告诉他们了,问也没什么用,明黎没说话,温淑也正回了身子,两人沉下心开始看书。
  a班进度快,尽管这才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但实际上他们的课程已经学到了高二,部分科目都快学完了。
  这一学期对于平行班是重要的,因为即将面临分科,但对于a班而言,不过是与往常一样罢了。
  生物课由于霍老师有事而不得不与钟晖的课调了顺序,一连两天好几节物理连上,饶是霍昭,面上都显出几分疲惫来。
  倒也不是因为钟晖是班主任,只是刚从散漫的假期里过渡到紧张的学习氛围中多少有点不适。
  余鑫像条脱水的鱼挂在椅子上,靠着杨蕾的课桌将脑袋后仰着,嘴里干嚎:“我人没了。”
  霍昭坐在他身侧毫不受影响,坐如松,姿势端庄,明黎坐在他们后面,从她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少年的一点侧颜,握着笔的手没有停顿,想来思路应该是十分顺畅。
  明黎状若无意收回目光,做起自己书桌上的真题试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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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赛范围以高中内容为基础,可能比高考要难一点,不过老师对你们还是有信心的。”霍慎拿着书叮嘱最后留下的几人,颇为无奈道:“近几年竞赛实在不太景气。”
  “联赛先考理论,只有笔答题,所以现在我也不准备抓你们的操作规范。”
  “试题里细胞生物学、生物化学、微生物学、生物信息学、生物技术占25%,植物和动物的解剖、生理、组织和器官的结构与功能30%,动物行为学、生态学20%,遗传学与进化生物学、生物系统学25%,霍昭不用我多说,至于盛之你——”霍慎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因点名而抬起头望着他的少年,心底叹了口气,说:“你有一年的竞赛经验,可以多和明黎霍昭两人交流交流,最重要的是心态知道吗?”
  孟盛之点了点头,霍慎又继续说道:“明黎你呢,有点偏,遗传学是你的优势,但是你那个生态学......”似乎是觉得这令他有点头疼,霍慎点到为止,揉了揉眉心朝着霍昭道:“你们俩在一个班,多帮明黎补一下,而且她第一次参加竞赛,虽然做了些试题,你还是跟她讲一下一些注意事项吧,至于到时候的实验行为规范,你也盯着点。”
  “......”明黎默然地听着霍昭应了声好。
  估计霍老师还有别的事要忙,今晚就说了这么一点让他们回教室自习,不过此时距离下晚自习也就十来分钟了,孟盛之朝两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先走了,于是他们落在了后面,明黎守在教室后门口,看着霍昭将前门关上然后走到了她身边来。
  随着最后一个灯被摁熄,霍昭握住把手框得一声关住了后门,同时明黎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回宿舍?”霍昭走在她右侧淡淡出声,竞赛班设在科技一楼,回宿舍要穿过那片小树林,路灯坏了好几天了,但估计由于刚开学事情较多所以一直没来得及修理。
  明黎用手机照着明,微弱地灯光在地上发散成一个大圆,她平静地回了个嗯字,似乎是觉得太过冷硬,而科技楼到宿舍楼又还有一段距离,她在脑内做思想斗争,要不要说点什么?
  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身侧的少年率先开了口:“我爸的话你不用太过在意。”
  明黎微微一愣,他是在委婉地拒绝霍老师的提议吗?想来也是吧......
  “他就对你寄予了厚望,所以要求严格了许多。”思绪还未来得及发散,霍昭这一番话又让她提起心来,
  “你已经很好了。”
  “......”明黎心间百转千回,兜兜转转最后归于平淡,她觉得自己喉间涌上一股涩意,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湿漉漉的:“谢谢。”
  在明黎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很少有人这么肯定地告诉她,你很好。
  父母与她小心客套,黎蓉不会与她说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至于老杨——老杨就算了,老杨是她生命里另一个例外。
  想到老杨,前几日知道的事情一时又浮上心头,明黎想起对方在短信里回她的话,一时停住了脚步。她看向霍昭,对方因她而停滞住转过身来,像是机缘巧合又命中注定般地站在她地上那团光圈里,他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停下。
  该怎么开口?一时的冲动后是良久的沉默,明黎看着自己的鞋面,斟酌着想找个比较好的对白开头,而霍昭也没催她,就站在她对面,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等着她回答。
  二三月天的晚上还是有点寒冷的,明黎稍微思索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对方,刚准备好的腹稿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一句:“你舅舅,好像是我初中班主任。”
  霍昭一扫散漫姿态,看向她的目光猛地变得锐利起来,他站直了身子开口问她:“你说什么?”
  语气缓慢,似是迟疑又似没听清。
  第26章 缘分 霍昭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
  霍昭觉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是命中注定的。
  就像老杨意外给明黎讲的一道题却成为了那年中考数学的附加题型,就像中考在同一考场高中在同一个班,然后一起参加生物竞赛, 最后又兜兜转转发现对方是他舅舅的学生。
  有点意料之外,又有点情理之中。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父亲关于舅舅在那事后去了哪里, 但对方缄口不言,现在想来他们私底下应该是有着联系的。
  舅舅那么有孝心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离开江市太远呢?
  “他说你要是还愿意认他,可以等我们联赛考完一起回去看他。”
  霍昭回到宿舍反复琢磨着明黎最后这句话,连作业都没写就躺在了床上, 时间太仓促, 她没有和他说太多事情, 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舅舅在江川的生活。
  他能从明黎话间对江川的介绍而想象出那是怎样一个小镇, 但无法想象出昔日挑剔的贵公子辗转落魄到骑着自行车去上课的样子。
  杨家曾经是江市数一数二的富贵,舅舅性格放荡不羁,做事全凭喜好,又喜欢赛车,身边常常围着一群富二代,从来不为钱发愁。
  落差如此强烈, 霍昭无法得知舅舅这十年来是怎么撑过去的。
  而那样自信的一个人, 却通过另一个人问他是否还愿意认他。霍昭觉得自己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往日与舅舅相处地点点滴滴就像一把锤子,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地,不知何时结束有一下没一下敲在上面,震得他手脚发麻,四肢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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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黎第二天到教室时习惯性地扫了一眼熟悉的座位,可直到早自习下课对方也一直没来上课, 班上同学们窃窃私语,就连杨蕾也返过头来问她:“班长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明黎看着这话问完好几个人探过来的头,闪过一丝莫名,疑惑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余鑫大大咧咧开口抢先回答:“哎呀,昨晚你们不是一起从竞赛班回去的吗?”
  明黎头一次有点抓狂,无奈反问他:“所以这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你们不还在一个宿舍吗?”
  “是哦。”余鑫回忆了一下昨晚,他们几人从a班回去的时候,宿舍没亮灯,霍昭躺在床上似乎是已经睡了。
  余鑫这么回想,也这么说了出来,几人一时沉默住,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明黎心里隐隐察觉,但也没说太多,只淡淡道:“可能有事,估计他和老师请了假。”
  她这话是猜的,但霍昭确实跟钟晖请了假。
  “你们班长感冒吊水去了。”钟晖上课前感慨了一下a班的团结,然后毫不留情地又给他们布置了一堆作业,成功阻止了几个想下课去医务室看望的人的脚步。
  对此,温淑心安理得坐在椅子上写作业,虚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想去,而是老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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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昨夜晚风太凉的缘故,霍昭半夜迷迷糊糊发起了烧,后面一直翻来覆去被折磨得睡不着,想着捂着被子出点汗可能早上起来就好了,于是余鑫他们早上几人喊他起来的时候,他也是让他们先去教室,他想先洗个澡。
  谁知这澡一洗完,更觉得喉咙像火烧一样,无奈只能给钟老师打了个电话,去了医务室。
  “你们这帮年轻人,就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校医没看着温度计指到39c,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登个表,这温度别打针了,直接吊水吧。”
  霍昭无力地点了头,任对方给他安排,意识混混沌沌,只有针管插进手背血管时才稍微清醒片刻。
  他昨晚半梦半醒,想起来许多小时候的事,关于母亲,关于舅舅,也关于外公,一团团迷雾充斥在他梦境里,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他们的轮廓,每当他想要拨弄开的时候,又有新的一团迷雾填塞住。
  一整夜都没睡好,此刻反而在校医室浅浅入了眠。霍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他拿校园卡结了账一时有点迷茫。他很久没有体会过生病的感觉了,上一次生病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校医室里没什么人,这个点学生们在上第四节 课,他总不能贸然回到班级去,更何况马上就下课了。
  三月天微风透着凉意,长礼校园里种了很多香樟树,前几日下过雨,落叶被清洁员扫在道路两边堆积在一起,教师食堂后面有座小的后花园,种了许多红山茶,这边围墙外不再是街市,而是川江一条小的分支,在校园外不远处还建了一座寺庙,从长礼这边望去可以看到对面山头断崖上地一座小亭子。是那种仿古式建筑,还特意做了古。因着临长礼而建,每年五六八九月间,寺庙香火就特别旺盛。
  霍昭这届长附初三的时候他们班主任也带他们来参观了一番,虽然学习是最后还要靠自己的,但意在讨个好彩头,一干人等硬是爬上爬下将寺里的大小宫殿转了个遍,有的学生还掏钱捐了功德箱。
  “叮铃铃——”
  一声下课铃将霍昭思绪拉出回忆,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是容易胡思乱想的,他兀自扯了扯嘴角,心里些许自嘲。
  怀旧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个褒义词。从小别人就夸霍昭聪明,学什么都快,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记忆力比别人强上一些,而舅舅又时常有意教他去怎么记东西,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下意识随时记东西的习惯。但显然记性好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正面影响的。
  教师食堂就在前面不远,可由于感冒,霍昭根本没什么食欲,早上他也没来得及去吃饭,尽管如此,他也不过是犹豫片刻选择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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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黎吃完午饭回到教室的时候,霍昭已经趴在了他自己的课桌上,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脸色看起来要比平时白上一点,带了点病态的弱,削去了他一点锐气,反而显得有点温和起来。
  班上很安静,同学们自觉放轻了动作,明黎坐回座位又继续刷题。
  开学考完就是月考,长礼不愧是江市的招牌,学习抓得实在是紧,也难怪每年都有八十多名学生进入清北,a班自开学这不到一月以来,大大小小已经考了三次。
  霍昭仍遥遥领先在第一,可徐涛还是紧跟其后,明黎堪堪进了一步排在第四,倒是周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次比一次落后,开学考还在第八,第二次周考退步到了第十名,前几天考试更是直接掉到了十五。
  “我觉得他最近精神都不太对。”温淑找了个时间瞒着周洲把四九小组其他人喊了出来,语气颇为担忧,毕竟周洲也是长附一起考来的,他们关系本就不错。
  余鑫皱了皱眉,也有点不放心地说:“之前我们每晚一般做作业到十二点,但是这几天周洲写了一会就去睡了,也不跟我们搭话,问也不说。”
  杨蕾怯怯举了下手,犹疑道:“我那天去上厕所,好像看到了他在抽烟。”
  长礼管得严,校规校纪执行到位,就连老师都不允许在上课期间抽烟,更遑论学生了,周洲这是知法犯法?
  杨蕾这话说出口,围着的几人沉默下来,就连余鑫也没开口插话,几人拿不定注意,一时都看向霍昭。
  霍·四九核心·昭揉了揉眉心,近几日还爆发了流感,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感冒本就没好全,神色恹恹的。见众人都向他拿主意,也有点无奈,说话声音带了点沙哑:“我找个时间去问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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