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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他惨叫出声,又被冉青庄顺势一膝盖顶在腹部。这记膝撞又重又准,一时他连叫都叫不出,只能垂着一只手捂住上腹,面露痛苦。冉青庄乘胜追击,一脚踹翻他,朝他颈侧用力踢去。
  生死一刻,麻薯往旁边一滚,险险躲过。狼狈爬起来,拉开与冉青庄的距离,他在这一过程中耳机掉到了地上。
  不久前还稳占上风,现在不仅断了胳膊,还失了武器,这样的失败显然是他不能接受的。
  “啊啊啊!!”眼底怒红着,他失去理智地朝冉青庄冲过去。
  “真是沉不住气的废物。”耳机里,金辰屿语调冰冷,“不过算了,这反正也是枚废棋子。”
  他话音方落,冉青庄那边大吼一声:“开枪!”
  一枚子弹透窗而入,伴随着玻璃碎裂声,撕开窗帘,射入麻薯的左肩。他因冲击力摔到一边,半天都爬不起来,左肩迅速被血染红,没一会儿人就晕死过去。
  原来冉青庄激怒他,将他引到窗户边,不过是为了方便狙击手射击。
  我的心才落回胸腔里,耳机那头的金辰屿就又开始作妖。
  “好戏才要上演。季老师,我并非不知感恩的人。你救了我的弟弟和继母,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一点提示。”
  “你可以看到炸弹上有六根引线,分别是红黄蓝色,三根一组,一共两组,一组连接计时器,一组连接你椅子下的触发器。只要剪对两根雷管线,炸弹就不会引爆,而这两根雷管线,是不一样的颜色。好了,提示就到这里,愿幸运之神眷顾你。”
  说完,长久停格在“02:00”的数字开始倒计时,变为了“01:59”。
  第71章 音乐家的听力
  冉青庄指尖摸索着从后裤袋夹出手铐钥匙,迅速解开后,他快步走向摄像头,一把拔去电源,转身来到我身边。
  “可惜,直播画面被迫中断。”金辰屿似乎早有预料,语气轻松道,“那接下来的一分半钟,我们来有奖竞猜吧?看炸弹到底是爆还是不爆?”
  冉青庄蹲在我身前,观察着我身前的引爆装置,当看到计时器上的时间所剩无几时,向来处变不惊的面色也带上些许焦躁。
  “排爆手呢?”他的右耳戴着一只透明耳机,细长的空气导管顺着后颈延伸到衣服里,应该是用来与外面同事联系的对讲。
  “唔唔!”我示意冉青庄替我撕下嘴上的胶带。
  “这种炸弹很稳定,别怕,不会有事的……”说着他抬手替我撕掉了胶带。
  其实到了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随着肾上腺素的飙升,人反而感觉不到什么恐慌。因此我尚有余力平静地劝说他,让他别管我。
  “来不及了,要剪断两根线炸弹才会停,你赌不赢的,快走吧!”
  冉青庄没有回我,低头专心研究连在我计时器上的引线,耳机里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难看地拔掉了,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他们是不是要你赶快走?”时间这样短,排爆手也已经无能为力,冉青庄留在这里不过是白白送死。
  “我不会走的。”他小心排摸着引线,言简意赅地表明自己的决心。
  到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金辰屿的用心歹毒——今天他策划这一切,说白了都是为了最后的两分钟。
  他当然可以更轻易的杀死我们,但又怎么能比这样折磨我们更令他满足呢?
  他就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去,什么也不能做,谁也救不了,椎心泣血,肝肠寸断。
  大颗大颗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还剩一分钟时,肾上腺素已经有点不起作用了,我开始着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得了脑瘤,我脑子里有个肿瘤,是绝症,治不好的,很快就要死了。”我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和盘托出,不再有任何隐瞒,“你不用救我,我反正都是要死的,求你了,快走!”
  金辰屿为我精彩的发言鼓掌,他似乎以为这些都是我编出来骗冉青庄的,还夸我实在是敢言敢想,成功使这场只剩声音的直播不至于太过无聊。
  我这边生死关头,他那边有奖竞猜。无论我今天死不死,只要我死了他没死,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冉青庄闻言一怔,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从我眼里看出了什么,但他忽然冲我笑了。
  这种时刻,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我根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笑,可他就是笑了,笑得还特别好看。像是终于解了多日的疑惑,释然了,眉间舒展,表情也不再紧绷。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事吗?”
  他完全没有怀疑我是骗他的,或许在他心里,我并不具备在此刻说谎骗他的能力,又或许他已经能轻易分辨我的真话与谎言。
  掌心贴上我的侧脸,拇指揉搓着肌肤。当彼此的体温交融在一起,肾上腺素彻底失去作用,心理防线崩塌得迅捷而轻易。我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平静,颤抖着哀求他。
  “求你了……”我胡言乱语着,一会儿悲痛欲绝,一会儿又牙咬切齿,“求求你走吧!我根本不喜欢你,我对你就是愧疚,是同情!你少自作多情了……快走,快滚!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滚啊!!”
  我想尽了狠绝的词汇,想要赶走冉青庄,但效果并不怎么好。
  “我说了,不会再丢下你。”他替我擦掉不断溢出的眼泪,柔声道。
  今天他才授勋,获得了自己应有的荣耀,往后人生合该一帆风顺,再无风雨。
  今天他才授勋,却要陪我死在这栋荒僻的小楼里了,陪我这个……本来就活不了多久的人去死。
  院子里的绣球和月季,明年怕是看不到它们开花了,早知道就不让他辛苦地种下了,白浪费这么多力气。
  早知道……早知道……昨天我再多亲亲他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跟我生气,我们也不至于到快死了才和好。
  我应该在他出门时好好抱一抱他的,我甚至连恭喜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呢。本还想摸一摸他的勋章,现在看来也变成了奢望。
  倒计时还剩十秒,金辰屿已经开始狂欢。
  “感人的爱情剧即将落下帷幕,让我们接下来静静欣赏这首美妙的片尾曲!”从十往下数,他兴奋地爆出一个个数字。
  “赌一把。”冉青庄选择了一根连在计时器上的黄色引线,绕在指尖,抬头与我对视。
  最后的几秒,我们只是这样专注地凝望着彼此,谁也没说话,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将对方的模样全力烙印在脑海里,来世好不忘记。
  用力一扯,冉青庄断开引线。
  我眼尾一颤,嘴角抿得平直。
  倒计时归零。
  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计时器发出一声轻鸣,闪了两下,定格在刺目的四个“0”上。
  “哦?竟然选对了。”金辰屿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带着浓浓的情绪被打断的不悦。
  可能是已经做足了赴死的准备,将期望值放到最低的关系,骤然反应过来这是三选一选对了,我没有狂喜,只是不敢置信。
  选对了?不用……死了?
  然而还没等我高兴起来,金辰屿便泼下一桶冰水:“不要以为停了计时器就能安枕无忧了。你们还需要选出另一根雷管线,这次,时间会更少。”
  他才说完,显示屏上的数字有了新变化,一跃又开始倒计时十秒。
  一个危机才刚解除,就迎来了另一个危机。这不是时间更少,这就是不让人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大喜到大悲,反复来回的拉锯着你的神经,刺激你的情绪,让你完全崩溃,再也找不回求生的意志。这便是金辰屿的手段。
  但他显然错估了我和冉青庄的抗打击能力。他多年卧底,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我绝症缠身,也已全然接受自己随时随地会死的命运。
  所以当计数器重新开始倒数,我和冉青庄谁也没有被击溃。
  “你喜欢什么颜色?”冉青庄盯着另一组的三色引线,这次让我来选。
  脑海里闪过金辰屿给的提示,他说两组的雷管引线是不一样的颜色,可他真有这么好心会给我准确的提示吗?他一个连亲人死活都可以不顾的人,复仇时会为了亲人获救而特意回报我?
  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黄色!”我就赌一把他说的是反话。
  冉青庄没有犹豫,在听我喊出“黄色”二字时,便扯断了相应的引线。与此同时,耳机里响起什么东西被掀翻的声音,随后便是疯狂的破坏。
  “别以为这就结束了!”金辰屿急促喘息着,丢下狠话,“往后余生你们都别想好过!只要我活着,绝不会放过你们!”随即通话结束。
  他的愤怒已经表明一切,我们又赌赢了。
  显示屏完全熄灭,冉青庄确认不会爆了,戴上导管耳机,汇报里面的情况。
  “让排爆手进来。”
  过了两分钟,穿着厚重装备的排爆手推开房门缓缓走进来。
  对方让冉青庄先离开,说需要看一下有没有后续引爆风险,再将炸弹从我身上拆除。
  冉青庄摇了摇头,让他只管拆。
  排爆手无奈,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开始自己的工作。
  查看完我身上的炸弹装置,确认雷管引线已经全被扯断,他取出工具,小心将胶带一点点剪开。完整“剥”下炸弹,他像拿着件衣服一样,小心拎起。
  冉青庄早已等候在一旁,手扶着防爆罐,排爆手一把炸弹放入其中,就紧紧拧上了盖子。
  “安全。”
  当排爆手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坐在椅子上都觉得身体一软,不受控制地就要往下滑。
  冉青庄架起我一只胳膊,几乎是拖拽地带着我迅速出了屋子。
  夏日炽烈的阳光笼罩全身,我眯了眯眼,只觉得温暖极了。
  “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冉青庄送我到救护车上,按住我的后脑,快速在我额头印上一吻,转身急匆匆离去。
  我本身多是些擦伤,并不严重,在救护车上做了简单的消毒包扎后,补充了些水分,远远透过人群看到冉青庄正站在一辆开着门的黑色指挥车前,便起身过去找他。
  “……后期我关闭了网站入口,没有让更多的人进入直播间。如果有人下载视频,只会下载到一段木马。”严霜坐在车里,不断敲击着键盘,十指如飞。
  “能查到他在哪里吗?”冉青庄问。
  “他选择暗网直播,就是因为不容易被查到。多重加密技术,就算是我,也只能大概确定他没有离开崇海。”
  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我走近两人。
  “金辰屿……我,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一瞬间,冉青庄和严霜同时看向我。
  “你知道?”冉青庄意外道。
  我点头:“崇海货运码头附近,我听到了货运码头对面那口大钟的声音。”
  那口大钟已经有百年历史,是崇海的地标建筑,算是游客的经典打卡地,逢年过节还会变幻相应的灯光。
  大学时,每年圣诞南弦总会拉我去钟下倒数。毕业后,他和方洛苏双宿双栖了,不再叫我,我却一时改不了这个习惯,仍是年年会去,因此它的钟声我已经很熟悉了。
  “你就凭一口钟的声音确定他在那儿?”严霜搜索了下,将屏幕转向我,“崇海的报时钟不多,但也有23座。”
  我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向她解释:“每口钟的声音都不一样,就像每把大提琴的声音都各有特色。”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对声音,我还是有自信的。
  严霜了悟:“音乐家的听力。”
  第72章 兆丰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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