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樱花的少女.春之篇
“樱宁……难道也会死吗?”
望着窗外发呆的我,突然感到有人在触碰着我的肩。
转身的一刹那,我正对上了湘裙那满怀期待的目光。
“你家的哈士奇还在吗?”
“呃……不好意思啊,已经送回去了。只是寄养了几天……”
揉了揉自己大大的黑眼圈,困意如此刻透过窗户照射到身上的阳光,无法拂去。
湘裙脸上期待的光芒消失了,她有些落寞地“哦”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要喜欢小动物可以去我家那边玩,我现在住山里,山里有很多小动物的。”
“真的?!”
原本已经被落寞填满的湘裙的脸上重新焕发出新的光彩。
“有猫咪吗?”
“呃……好像没见过……”
“那狗狗呢?”
“……有狗狗的祖宗……还有……”
“还有小兔子、小松鼠、小壁虎、小蛇、小毛毛虫!”
一串连珠炮一般的回答突然毫无征兆地强行插入我和湘裙的对话中,单听声音我就知道是谁在插嘴了,就在我准备无视的时候,湘裙却抢先做出了反应。
“真的吗?还有小松鼠啊!”
“对啊,小松鼠超级可爱哒,毛茸茸的,不过这些家伙都很懒的,到今天他们一族也没出过什么有修行的大咖,始终在畜生道不停轮回,不知精进!”
身穿校服的少女,因为说话时的动作幅度太大而扬起乌黑的长发,发梢在阳光中画出浅浅的光弧。她声音像瓷质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亮而清脆。
全班人都被她洋洋洒洒地讲演吸引住了,原本还非常嘈杂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教室中的少女。
“修行?轮回?精进?……”
湘裙困惑地眨了眨眼。
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条件反射式地将她拉扯出了教室。
“哟,珠仔,是女朋友啊?”
就在我拉着她从走廊上经过时,隔壁班几个经常一起踢球的同学坐在窗户上朝我们吹着口哨,开着玩笑。刹那间我觉得有点儿发晕,但理智还是提醒我必须尽快把她带离此处。
于是完全没有在意她的抗争,我强行拉扯着她来到了阳台上。
“喂!儿子你很没礼貌啊!”
“为什么他们都看得到你?”
完全没有在意我的气急败坏,樱宁只是用手玩弄着自己的长发,用完全不在意的口吻回应道,“有什么奇怪的嘛?因为我来到此岸了啊!”她想炫耀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你看这校服好看嘛?我让香玉给我买来的!”
“你不是说自己不属于此岸,所以不能随便干涉,不然会遭天谴的!”
她侧身对着我,对我的责问伸出小小的拳头
“第一,我没有干涉啊?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这么回答着,樱宁对应着竖起了自己的食指。
“第二……”她竖起中指,对着我做出一个“yeah”的手势,“我不怕遭天谴。”
“……”她的理直气壮让我无言以对,简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第三!”
樱宁并没有做出三的手势,而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转过身来,双手叉腰,恰有风吹过,黑色的长发如同羽翼般在其身后铺展开来。
她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我沉默了许久。
“第三!”
樱宁又重复了一遍,转而又继续沉默。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等着她说出第三后面的句子,她却突然收起严肃的表情,转而朝着我嘻嘻哈哈地挥了挥手,用一种更不在乎的语气回应道,“所以说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啦!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你这是编不出别的理由了吧……”
阳光有些晃眼,照得我有些昏昏沉沉的。
“你到这儿来到底是干嘛?”
“来看看你咯,宝贝儿子!”
在听到那个羞耻无比的词汇时,我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深怕在我们刚才争论时天台上有其他访客。不过庆幸的是,偌大的天台暂且只有我们俩个人。
“行了行了,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我不耐烦的态度显然是有传递到她那边,她有些别扭的晃了晃身子。
“没有人欺负你吧,宝贝儿子……”
“并没有。”
“那午饭?”
“在食堂吃,很安全,味道也不错,价格不贵,因为是孤儿所以国家有生活费补贴。老师教课教的很用心,同学关系也很融洽,目前最喜欢的课是语文,英语比较差但还在努力。没有校园霸凌、没有被人表白、没有暗恋的人、也没有暗恋我的人……一切都很好,你可以走了吧!”
我一口气说完了我能猜想到的所有她可能提出问题的答案。很显然,这一招非常的有效,因为啰嗦如她也一时语塞,只能发出低沉的“嗯嗯”声。
“这样啊……”她低下头,脸上出现了孤独的表情。
那一刹那我反倒没了胜利的畅**觉,相反的——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玩弄纯情少女感情后又将对方抛弃掉的无耻渣男……
“总之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啦!我一放学就回家了。”
我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颗湘裙送我的巧克力,就也拿了出来递给了她,“吃完这颗糖,你就抓紧回去吧,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别遇到坏人……不对,应该是别当坏人。”
将巧克力塞进她的手里,我转身就离开了天台。
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了十分钟了,因此被老师说教了几句。
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转脸望向窗外,天空很蓝,阳光也很暖,是春天的感觉。
“珠儿……珠儿……”
我注意到湘裙在喊我。
“那女孩谁呀?好可爱!”
虽然她有意压低了声音,但我仍旧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中那满满的花痴。
“……一个远方亲戚……”
“是妹妹嘛?”
我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湘裙则继续犯着花痴,“好幸福啊,你竟然有那么可爱的妹妹!真想自己也有一个啊!不过我有一个表弟,也超可爱,他过段时间转学过来,介绍你们认识!哈!”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花痴声实在是有点儿太大了。
然后……
“楚湘裙同学,这道题目你上来回答下!”
“哎?!”
完全没办法向湘裙伸出援手的我只能默默送上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转而继续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从学校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仙湖山和山脚下那片明镜般的百龙湖。
因为距离实在是有些远,所以从学校看去,只能看出一个山大致的轮廓。
“母亲什么的也太可笑了……还不如说是我的姐姐,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莫名其妙的,当我默念道“姐姐”这个称谓时,突然却只觉得心头一紧。
神魂变得恍惚,周遭的一切景象想融化了一般开始出现畸变、扭转,在畸变的景色中,我却在讲台前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修长的身材像一棵直挺而纤细的树。
我看不清她的脸,却分明能感受到她在朝我微笑。
我看到她的嘴唇在朝我一张一合,拼凑我的名字。
珠儿……
珠儿……
“珠儿!”
突然间回过神来,湘裙正站在我的身边。
“你怎么了?”
想去担忧地望着我,伸手触碰我的额头。
“发烧了吗?”
我惶惑地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下课了。努力想回忆方才那个喊着我名字的少女的脸,但是却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
“没事儿……有点儿困。”
说话间,班主任一边拍着手一边走进了教室,而在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人的时候,我完全淡定不下来了。
“大家安静!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班的新同学。”
这是……这是搞什么啊!
明明是春天,明明是晴天,但为什么!我竟然听见了雷声,而且是滚滚不停的雷声!
“大家好!”
虽然雷声很大,但是她的声音却直接压过了雷声,想大炮一般的轰进了我的心里。
“我叫樱宁!”
这么说着,站在讲台上身穿校服的樱宁露出了洋娃娃一般的可爱笑容。她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字,然后,似是在模仿电视里那些少女偶像的模样,刻意在自己的眼角处比划了一个“yeah”的手势。
“支离樱宁!”
在她的声音消失的那一刻,我耳膜里就只剩下了“轰隆隆”的雷声。
我和这位自称是“母亲”的少女的故事,开始于这樱色绚烂的春天。“我觉得这肯定是一棵假的樱花树……”
坐在樱花树下,背靠粗壮的树干,我仰头望着那片浅红。明明已经快到夏天了,但是这株树上的樱花却全然没有凋零的意思,一如既往的茂密繁盛。
正坐在树下下着棋的樱宁白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我看了一眼正乐呵呵投着骰子的几位少女,樱宁是樱花、蝶依是蝴蝶、香玉则是北坡的一株白牡丹。
一群女妖怪,聚在一起玩着……飞行棋?
“什么飞行棋啊,这是打马棋好吧!说起来还是当年的易安居士教我的。”香玉这么说着,也学着樱宁的样子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脸去对樱宁道,“不是我说你樱宁,你认得这儿子也够笨的,连打马棋都不知道。”
没有在意香玉的吐槽,我率先想起了一直想吐槽的一件事,于是抢先一步道,“我说樱宁,你也看日本动漫嘛?”
“没有啊干嘛那么问?”
“那你干嘛给自己起一个日本名字?支……”每次说到樱宁那个拗口奇怪的姓氏我总是要想好一会儿,“支离……叫什么支离樱宁,感觉好中二啊!”
“支离是中国的传统复姓好吧!”樱宁将手里的骰子扔到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把花瓣扔到了我的脸上,满脸的怒气,“支离一族是中国著名的屠龙一族,你这数典忘祖的家伙!”
“屠龙?龙这种东西怎么想都不可能有吧!”
“有的哦!”香玉插嘴道,“龙的话现在虽然已经很少了,但还是有的呀!不过说真的樱宁,你认得这个儿子真的有够笨哎,连支离这个姓都不知道。”
樱宁耸了耸肩,既没有帮着维护我,倒也没有落井下石。她咋咋呼呼地捡起骰子,再重新扔出,完全不理睬在边上扫着地的我。我也决定不再去理睬她们了,只是无聊地把那些扫了又落、落了再扫的那些樱花瓣扫到一起。
一只不知道那钻出来的小虫子一直在我眼前飞来飞去的,我正准备伸手拍掉,却被樱宁给出声制止了。
“不是我提醒你宝贝儿子,这山上到处都是修行几十年的生灵,你不要小看这只小虫子,保不齐就是有上百年的道行,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拍死谁了。”
她这么说着,露出一副很是严肃的表情。
我也真心被吓到了,赶紧收回手来,结果那只小虫子更加得寸进尺了,无论我怎么挥手驱赶,它都不做躲避,径直朝我脸上扑了过来。
“哇!飞、飞我眼睛里了!”
把手里的扫帚扔到了一边,我捂着眼睛,痛苦地蹲下身来。樱宁见状也赶紧上前来,她抓开我捂着眼睛的左手,“不要动,我帮你看看。”樱宁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撑开我右眼的眼皮,用嘴轻轻吹了吹,眼球只觉得异常清凉舒畅。
樱宁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松开了我的手。
“好了,没事了,男孩子被整天一惊一乍的。”
“你确定?我怎么还觉得眼睛里好像胀胀的。”
“哎呀,放心就是,等那家伙走了就不胀了。”
樱宁继续是那种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应付似的挥了挥手,重又回到那群人中玩起了打马棋。而对于她刚才的话,我表示完全理解不了。
“那家伙?”我望着樱宁,“什么那家伙?”
“龙啊。”
“龙?”我只觉得更加发懵了,“龙在哪儿?”
“在你眼睛里啊,你会觉得眼睛发胀,就是因为有条龙在你的眼睛里。”
樱宁说的云淡风轻,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反倒是我,整个人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我努力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没摔倒在地上,“我先跟你确认一下我知道的龙和你所说的龙是不是一个概念。”我赶紧坐到樱宁身边,“你说的是那种头上长着角,整个身子跟一条蛇一样,但是有四个爪子的龙吗?”
“对啊,龙不就长那样吗?”
又是一阵眩晕的感觉,我伸手扶住了樱宁的肩膀。
“你说,有这样的一条龙在、在我的……眼睛里!”
“那又怎么了,它过几天可能就走了,没关系的。”
樱宁推开我,继续准备扔骰子,却被我抓住了手。
我朝她指了半天,努力在震惊的状态下寻找词汇。
“你在逗我嘛?”
“我逗你干嘛!就像香玉说的,龙虽然不常见但还是有的。”樱宁有些不悦地甩开我的手,然后指着我的右眼,“这是蜇龙,过段时间等它醒了就飞走了,你不用太在意的。”
“你告诉我一条龙躲在我的眼睛里,然后告诉我不用太在意?!”我简直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等它在里面长大了,我还要不要这条命了啊!”
“我都说了不会有问题的啦!它就是条蜇龙而已,又不是沙子,也不是寄生虫,不会伤害到你的。乖,听话,去边上玩去,母亲还要下棋呢。”
虽然还想再挣扎一番,但就在我朝樱宁伸出手准备抓住她手腕的时候,一阵夹杂着花瓣的风呼啸而起,当我重新睁开眼睛时。整棵樱花树下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万般无奈下,我只好回到屋内,从行李中翻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扒拉开眼皮观察了好久,乍看之下貌似没什么奇怪的,但仔细观察后我就发现,有一圈弯弯曲曲的红线覆在眼白之上,绕着瞳孔盘了一圈。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一丁点儿所谓的龙的模样。
估计是樱宁在吓唬我。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尽可能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乱想乱猜,但心里总觉得有一团疙瘩卡在那儿,让我多少有些心神不宁。就在我考虑着是不是该向樱宁示弱,请她出手相助的时候,前堂传来了一阵争吵声,我赶忙跑了出去。
平时基本没人的供奉狐仙的堂屋,今天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挤满了人,看模样应该是山脚下的村民,他们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些什么,见我来了,一股脑儿地朝我围了过来。
“珠儿,王叔去哪儿了啊?”
在得知爷爷下山办事,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后,这群村民更吵了。
“这事情得解决啊!”
“就是啊,我家都丢了好几只鸡了。”
“丢鸡丢鸭的都是小事,就怕哪一天把孩子给叼走了。”
“刘家大婶,别乱说,狐狸能叼孩子吗?它想叼也得叼的动啊!”
……
在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中,我大致明白了他们如此激动的缘由:最近山下的村子闹狐狸,几乎家家户户都丢过鸡鸭鹅的。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没明白的是,山下闹狐狸,到山上来找爷爷干什么?难不成他老人家的业余爱好是捉狐狸?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先拜拜狐大仙吧!求它保佑保佑。”
不知是谁这么提了一嘴,村民们马上呼啦呼啦的在那尊狐仙的雕像前跪倒一片。初开始的时候大多还是在喊着“求狐大仙驱逐狐灾”,喊着喊着就变样了。什么“求狐大仙保佑我家儿媳生个大胖小子”、“求狐大仙保佑我家二虎录个好大学”、“求狐大仙保佑我伯伯身体早日康复”、“求狐大仙保佑我干爹早日当上副局”、“求狐大仙保佑我今年就能脱单”……从健康到姻缘到官运,各种祈求一股脑儿的都喊了出来。
“告诉他们我是不会保佑他们的!”
我一惊,以为是狐大仙显灵了,转身一看,发现是樱宁坐在了狐大仙的那尊雕像上。她皱着眉头,一脸怒气地望着跪倒在地上的众人,看的出来,她显然非常的生气,虽然我也不理解她究竟是在气些什么。
朝她在的位置靠了靠,我压低声音提醒道,“人家求大是狐大仙,关你什么事情啊?”
樱宁好像被我戳中了痛点,她一把抓起狐仙雕像前的贡品,朝我脸上砸了过来。躲闪不及的我被那突然飞来的桃子击中,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有村民恰好目睹了这个瞬间,因为看不到樱宁,所以在他看来,那桃子就像是自己飞了起来,然后朝我砸了过来,他惊得大呼着:“大仙显灵了!大仙显灵了!”
乌泱泱的一片人都赶紧拜服到地上,大喊着“求狐大仙保佑!求狐大仙保佑!”
樱宁脸上的愤怒之情愈发明显。
“你们给我滚开!都给我滚开!”
她开始歇斯底里地用脚踢开那些贡品,把两段蜡烛也给踢断了,我虽然很想冲上去制止他,但又担心被村民们把我当作神经病给送医,所以我也只能傻乎乎地站在一边,看着樱宁莫名其妙地在那儿大发雷霆。
屋内贡品摔得遍地,村民们愈发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越发虔诚地喊着“求狐大仙保佑”的祈祷词。
樱宁整个人瘫坐在原本摆放着贡品的长条桌上,她目光涣散地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毫无征兆的,樱宁竟然开始哭了起来。就是那种小女孩一样的哭声,哭的很是凄惨,让我听得心惊。当然,那些跪倒在地,拜着狐仙的村民们自然是听不见的。他们只是一股脑儿地疯狂地拜着。
我站在一边,不知该怎么安慰樱宁,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她抹着眼泪,哭得好伤心,哭声间透露着那满满的委屈。“请问王伯伯在吗?”
正当我在收拾着樱宁留下的烂摊子的时候,我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比我稍大的女孩,穿着冲锋衣,背着登山包,完全一副踏青旅游的模样。
“哦,他这两天下山办事去了,请问你是?”
“我是汉东大学美术系的学生,想趁暑假到这儿来采风。我外公和王伯伯是好朋友,之前已经跟王伯伯说过了。请问王伯伯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差不多得出去一个礼拜。”把被樱宁踢得到处都是的贡品重新捡好摆回到贡品桌上,我望向那个女孩,“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魏,叫做魏灵仙,魏是魏国的魏,灵是灵巧的灵,仙是神的仙。”
“魏灵仙吗?这名字可真好听。”
即使出于客套,同时也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名字很好听,这时我却注意到坐在长条桌上的樱宁抱着膝盖,鼓着脸颊一脸不满地瞪着我。
“你干什么啊?”我忍不住低声问道,她也不回答,只是“哼”的一声扭过脸去,我决定无视她,接着对那个女孩道,“我是高中生,比你小,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喊你灵仙姐吧!”
魏灵仙露出一副非常惊喜的表情,“好呀,我一直都想要有个弟弟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珠儿……珍珠的珠……”
“哇!好可爱的名字呢!”女孩捂着嘴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
每当被问及名字的时候,我的胸口都会隐隐作痛。
不管怎么说,等我将来一成年,我一定要改名字!
“你好啊珠儿,请问这里还有空房吗?”
“有的,我住的房间对面就是,我带你过去吧。”
没空去理睬抱膝坐在条案上,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脸呆样的樱宁,我领着魏灵仙来到了堂屋后的厢房。
“这间房子几天前爷爷已经打扫过了,估计就是留给你用的吧。卫生间的话在这条走廊的最后一间,是刚整修过的,还算干净,要洗澡的话也有热水,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没有空调,不过山上树多所以也没那么热啦!”
我驾轻就熟地介绍着建筑的布局,而也就这时,蝶依和香玉聊着天从后院走进了长廊。
“哟,樱宁她儿子,你哪找的小姐啊?还是上门服务啊!”
香玉开口嘲弄道,比起樱宁的孩子气,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带点儿黄腔。为了不引起魏灵仙的注意,我故作镇静地把她送入屋内后,才转过身来回应她们。
“刚才樱宁在前面大哭大闹,你们也不出来拦一拦劝一劝?”
“我们听到啦!樱宁就这样,你让她发泄发泄就好,我们这个时候要出来劝她,也是做无用功。打又打不过,劝又劝不住,自讨没趣。”
香玉耸了耸肩,鬓边的一朵牡丹纹样的银饰光洁异常,更添了几分秀色。
“她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病,突然就在那里大吼大叫的,跟着魔了一样。”我略感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是不是有什么病?我的意思是,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病?”
香玉等人彼此看了看,转而一齐用一种很是别扭的目光看着我。
“这……不太好解释。”香玉朝我眨了眨哦眼睛,满脸的无奈。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蝶依轻声回应道。
“樱宁小姐的一个心结,很多年了,都没法解开。”
“心结?”
“吱嘎”一声,魏灵仙拉开了自己的房门,她正好站在了我和香玉她们一行人之间。当然,对于魏灵仙来说,因为看不见香玉她们。所以此时她的眼中,走廊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我好像听见你在和人说话?”
“没有,我刚才再打电话。”我注意到她背着画板袋,应该是准备出去写生,“你是要出去画画了吗?”
魏灵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中午需要等你吃饭吗?”
“不用麻烦了,我带了压缩饼干,哦对了。”正要离开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这个山上有狐狸吗?”
“唉,狐狸?”
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前的那三位少女,仔细想来,来山上也有一段时间了,妖精倒是遇见了好几个,貌似还真没见到过狐狸。
“南山,南山那边可能还有些。”香玉对我解释道,我将香玉的话转述了一遍给魏灵仙,她开心地点了点头,背着自己的画板袋转身离开了。
在确认魏灵仙已经走远后,我和她们几个又继续闲聊了起来。
“话说回来我好想还真没在这座山上见到过什么狐狸。”
仔细想来这一的确挺奇怪的,一座连狐狸都不怎么见到的山上,为什么会有一座狐仙庙呢?这实在是有点儿不合理啊。
“其实之前……樱宁,你举着扫帚干什么?”香玉话还没说完,就把手指向我的后面,我下意识转过身去,发现樱宁正举着打扫用的大扫帚,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扫帚就直接拍到了我的脸上。
“哇呀!”
我惨叫一声,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地上。
“你搞什么啊!”
“我哭你为什么不安慰我!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来泡妞!”
樱宁用力吸了吸鼻子,再一次举起了扫帚朝我砸了过来,还好我反应及时,从地上连滚带爬地朝后院跑了过去。
“这是大不孝你知道吗?有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你!”
“什么大不孝啊,我就是给她带个路好不好!你别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啊!怎么敢这么对母亲说话!看我不揍死你!”
樱宁摆出一副完全不讲理的样子,举着扫帚在我身后像条疯狗一样的追赶着。至于蝶依和香玉她们,则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夏日的午后,阳光清澈而炽热,茂密的樱花树闪耀出异样的光彩。
也不知绕着樱花树追赶了多少圈,我是再也跑不动了,径直瘫倒在了地上。樱宁也一副气力耗尽的模样,一下子骑到了我的背上。
“臭小子,你、你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她的手刃有力敲击着我的后脑勺,我只觉得自己的视线都有点儿模糊了。
“算了算了,别打了樱宁,本来就不聪明,回头别越打越笨了。”
关键时刻,香玉的几句话竟然起了作用,樱宁果然不再敲击我的后脑勺了。
她一个翻身,躺倒在了地上。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翻身躺着,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樱花,形成一道道光柱。不时会有几片花瓣被风吹落,飘摇而下,时常会跟着阳光一起飘落到我的脸上。我捡起那片花瓣,正对着阳光,那花瓣透出一种水晶般的质感,仿佛敲击一下都能发出铿锵作响的声音。
“樱宁,你为什么要哭呢?”
躺在我身边的樱宁没有说话,她慢吞吞地呼吸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非常用力,简直就像要把整个天地给吸纳进去一般。
“作为朋友,我其实挺担心你的。”
这并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担心。
“我们不是朋友。”樱宁冷冰冰地拒绝了我,她爬了起来,当在我身前,透着光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下一秒,樱宁用力地捏住了我的脸,“我们是母子!”
“你少占我便宜!”
我一把推开樱宁,樱宁也发出了她清脆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很是好听。她重又躺回到了我身旁的地上。
“这樱花好美……”
她这么低声赞美着,我有一种她是在自己夸耀自己的感觉。然而,她紧接着的一句却让我觉得出乎意料。
“但那些孩子已经看不到了……”
樱宁的声音似有些哽咽,我正想询问她究竟是怎么了,她却抢先一步翻过身去,背对着我,蜷缩成了一团。樱红色和黑色相间的裙摆和衣袂在地上如流水般铺开,偏偏樱花飘落其上,点缀出别样的美感。
“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樱宁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间,声音沉闷无比,透露出一种尖锐的感情。
“因为我恨他们……”
她这么说着,语气冰冷的让人害怕。我下意识地想再追问些什么,但蝶依却抢先一步上前,抓住了我的肩膀,朝着我摇了摇头,边上的香玉也补充了一句。
“别问了……”
我只好噤声,看着蜷缩在地的樱宁,对于她刚才那些没头没脑的句子,我与其说是好奇,心里更多的却是无由的诧异。身为共产主义接班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怎么能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一棵树的儿子?
“肯定是有科学解释的!”
我这么自言自语着,像个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达起来,跳下床去。在那个狭小的房间内来回踱步,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我最终下定决心,推门,穿过长廊,向后院走去。
整个后院看不到一丁点儿光亮,走廊里些许微弱的灯光,透过半开的院门流淌而来,那株巨大的樱花树,正以一种模糊而混沌的轮廓映衬在我的视野中。
眼睛渐渐适应了夜色,樱花树的轮廓也开始清晰起来。晚风阵阵,带着丝丝凉意,也就在这时候我发现整个后院莫名变得明亮起来,是一种昏沉而梦幻的光彩,将后院的一切照映其中。在风中摇摆着的樱花树抖落数量惊人的花瓣,笨拙的土地也被其所遮蔽,失去了最初的色彩。
一切,梦幻而唯美,超脱现实的质感。
我听到一阵细碎的低语声,这才发现在樱花树下,正坐着两位女子。其中身穿以黑红为主色调服装的显然就是樱宁,而在她的对面,同时跪坐着一个年纪相仿,衣着却显得有些过分华丽的女孩。那女孩显然也注意到了我,她斜睨过眼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有生人?”
女孩皱起眉头,脸上也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没事的,蝶依。”
坐在女孩对面的樱宁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是我儿子呀!”
“拜托你别到处乱讲了行不行啊!”
我忍不住嚷嚷了出来,看到那女孩脸上的神情从警惕转为惊讶,我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是干儿子哟!你看你看!十年前认的了!”
樱宁她完全没有在意我的抗议,而是用一种孩子般的炫耀语气,向那个女孩展示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根红线。然后樱宁拍了拍身边的那块土地,“来,坐吧乖儿子。”
我已经懒得去纠正她的这个称谓了,毕竟不管如何纠正都是白费力气。
“……椅子都没有怎么坐……”
我这么回应道,却发现那两个女孩正用一种看待智障的目光审视着我。
“连最基本的跪坐都不会,樱宁大人,说真的,你这儿子挺废物的。”
“嗯,的确如此,我感到很惭愧,这是身为母亲的我没有教养好他。”
“……”
很显然,这个时候于我而言,闭嘴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没有过多言语,在樱宁的边上学着她的样子跪坐了下来,脚部的肌肉被这极不自然地状态拉扯得生疼,我不禁埋怨她们为什么放着椅子不坐非要跪坐在这儿,且不说地上那么脏,主要是真心不舒服。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樱宁大人。”那个叫“蝶依”的少女朝着我边上的樱宁很是恭敬地低下头去,鬓发垂落,露出精致小巧的耳廓,“希望您可以出手帮助我和我的族人。”
“虽然你我是好朋友,但说真的,蝶依,这件事我真的很难办。”
樱宁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脸上也配合着露出为难的表情。
至于坐在她们边上,听着没头没尾对话的我,也很合时宜的露出一副“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的困惑表情。然而两边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困惑,完全没有给我解释一下她们在说些什么的意思,继续自顾自地交流着。
又听了十多分钟,我才勉强听出了一个所以然来,大致的意思就是:这个叫蝶依的女孩和她的族人,世代都生活在这座上的西面,一直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就在前段时间,突然来了一群坏人,开始抓捕蝶依她们。蝶依于是来请求樱宁出手相助。
不过……话说回来,遇到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报警吗?
“我毕竟不是此岸之人,原则上来说,我不该过多地干涉此岸的事。”樱宁的声音放的很低,她垂下视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视线正落在我身上。
“不过!”
她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一下子有踢中我胸口的感觉。我紧张地抓住胸口的衣服,看着正笑眯眯对着我的樱宁,总觉得有点儿不祥的预感。
那一刻,直觉告诉我应该赶紧跑。
“说起来,我儿子可以帮你去呢!”
“喂!莫名其妙的关我什么事啊!”
樱宁依旧是无视我的抗议,用手指在空气中画着圈,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我儿子他是此岸的人类,让他去和那些人交流沟通,放过你们不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麻烦公子了!”
那位名叫蝶依的女孩匆匆向我屈身行礼,她显然也完全没在意我刚才的抗议。
“不是,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说法……”
一群光天化日之下能随意抓捕的人,要么就是穷凶极恶的人贩子;要么就是在抓逃犯的歹徒。根据蝶依的论述,再考虑到眼前这个较弱的少女是人贩子的可能性极小,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是一群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抓蝶依什么的就是要把她们买到山区去做老婆。
这种情况,怎么想都应该报警吧!
而且,山的西边什么时候住人了?
“儿子,你要拿出勇气来。”
就在我掏出手机的时候,樱宁突然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手机从掌心间滑落摔到了地上。
“首先,请不要再那么称呼我了,其次,这不是勇气不勇气的问题。”
——这完全就是作死好吧!
我将强忍着最后一句吐槽,举起手机准备报警,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警方应该是二十四小时执勤的才是。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再次脱离了我的掌心,这次并没有向地面滑落,而是被樱宁从上面抽走了。
“亲爱的乖儿子,我要很严肃地跟你谈一件事情。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年,这些年你过的顺风顺水,连生病都没生过,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一怔,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最终选择了摇头。
“原因就在于:母亲我一直在庇护着你。”
“……我觉得单纯是因为我体质好……”
“对于一个庇护了你十年,日夜为你的安危所担忧的伟大而慈祥的母亲,她的请求,你热心拒绝吗?而且!”樱宁用强调的语气把这两个字重重地念了出来,转而又一把将蝶依揽到了自己身边,”你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位弱不经风、善解人意、美丽大方、可爱天真的少女就这样被那群无耻之徒就这样残忍抓走蹂躏!”
樱宁这么说着,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我,像一只等主人喂猫食的猫咪。
讲真的,我真心觉得她这是无耻的道德绑架。
结果是,我就被她给这样无耻的“绑架”了。
“天亮后,我去看下吧……”
我收回手机,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背后是蝶依的感谢声,还有樱宁夸奖我的声音。
虽然只走出了几步,那些声音却开始变得越来越远,最终,周围只剩下了风声。当我走出院门,转身望向后院的时候却发现,后院重新陷入无光的暗淡中,轮廓模糊的樱花树在夜风中默默摇动着。
除了飘零的花瓣,树下再无任何人的身影了。回过神来的我赶忙推门而出,走廊里却没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脸疲惫的魏灵仙也从自己的房门出来了。
“还没睡啊珠儿,之前见你房间灯灭了还以为你睡了。”她向我热情的打着招呼,从她手里拎着的洗漱袋不难看出她应该是要去洗澡。
“嗯,正准备睡来着,但是好像有老鼠。”
“老鼠!”
她几乎用尖叫般的语气喊了出来,脸色也变得煞白。我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为自己打掩护,却万万没想到竟把她给吓唬成了这副模样。于是我赶忙挥手解释道,“可能是我看错了,我这个人总是怎么疑神疑鬼的。”
虽然这么解释了,但看的出来她还是心存芥蒂,犹豫了好一会儿,魏灵仙以一句“今天有点儿太累了,我早上再洗吧”为托辞,跟我道了声晚安。重又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我听的出来,她还仔细把房门给反锁上了。显然她并不是在防范别的,应该就是在担心我随口说出的可能压根儿没有的“老鼠”。
就在我准备重新折返回房间时,走廊通往后院的一头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身影,一只一臂长的小动物出现在了门口。
那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的小动物,浑身的毛发在空气中像水草一样浮动着,显得柔顺无比。我和它对视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认出了这是什么动物。
“萨摩耶?!”
“好大胆!”
那只萨摩耶突然朝我咧着嘴,露出獠牙,就在我以为它要朝我扑过来的时候,后院却传来了樱宁的声音。
“莲香,别和他较真,这孩子不懂事。”
那只萨摩耶往后退了回去,收起獠牙,转身,小跑进了后院的夜色中。
我好奇地跟上前去,也来到了后院,发现那只萨摩耶正恭恭敬敬地趴在樱宁的身前,樱宁很是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背部,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你怎么回来啦!”
“是你养的狗?”
“你才是狗呢!”
原本已经在樱宁的爱抚下变得温顺无比的那只动物又差点儿朝我扑了过来,还好樱宁及时摁住了它。
“莲香是只白狐,你生物怎么学的,连狐狸都认不出来。”
“生物课根本就讲不到狐狸好吧!”
我也在樱宁的身旁坐下,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看起来就软蓬蓬的毛发,但却被樱宁伸手阻止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就别乱碰了。”
“它不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狐狸嘛?”
我话音未落,那只叫“莲香”的白狐已经往后退了几步,它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如同变戏法一般忽的就成了人形。身材娇娜,肤白貌美,身姿绰约,年纪应该在二十出头的模样,从头到尾散发着抚媚。
“狐狸精!”
“是狐妖!”
莲香一脸怒气地瞪着我纠正道,樱宁向她挥了挥手,不停地劝说着“算了算了”,她这才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莲香,你出去好久了,怎么这次回来了。”
“人类的世界一点都不好玩,我就回来了。”
“听说山下的那个村子闹狐狸,就是你吧。”
莲香点了点头,“山上能吃的越来越少了,随便抓一只老鼠都有几十年的修行,所以只能带孩子们去山下抓吃的了。”
“孩子们?”樱宁显示愣了愣,接着露出很是激动的表情,“你有带孩子们回来?”
莲香继续点着头,“回来的一路上遇到的一些孩子,好多连修行都没有,现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人类很喜欢我们的皮毛。我于心不忍,就把他们全给带回来,希望能受到樱宁大人您的庇护。”她说着,双手相叠着扶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樱宁屈身行礼。
樱宁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有些凝重,她抬起头,悠悠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座山再也不会有狐狸了呢……”樱宁说着低下头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再吱声。
“樱宁大人,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请您别再自责了。”莲香抬起身,身子往前挪了挪,紧紧抓住了樱宁的手,“最近又有几个孩子在山上遭遇毒手,皮毛也被剥去了,我料想应该又是山下村里的那帮家伙干的。”
我看到樱宁的手在不住颤抖着,怒色在脸上显露无疑。
“我庇护了这村子上千年,最终却只落得这么个下场。”
说到这儿,樱宁脸上的愤怒一点点儿退去,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悲哀和委屈。她一遍又一遍地叹着气,却终是一言不发,和她平时的孩子气形成鲜明对比,让我觉得这一刻的她好像突然老了许多。
我想开口安慰,但又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樱宁在那儿兀自叹息。
“我大致了解了,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让孩子们都当心一些,尽可能别去招惹那些人类,毕竟已经不是那时候了。”
樱宁这么吩咐着,莲香顺从着点了点头,她再一次向樱宁俯身行礼,而后重又变回成白狐的模样,甩着大大的尾巴,却又像猫一样的灵活,轻松一跃便跳到了围墙上,一溜烟就不见了行踪。
“你不是一大早就睡了吗?”
“本来是睡了……”我挠了挠后脑勺,想着要不要把刚才遇见的怪事跟樱宁讲,但樱宁却显然已经看破了我的心思,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嚷着“儿子不该对母亲有什么隐瞒的”。被她烦的有点儿无可奈何,我只好把之前所经历的事情跟樱宁解释了一遍。
在我解释完之后,樱宁脸上的孩子气也消失了,她严肃望着我,一言不发。
“怎么了?”
她吐了口气,挥了挥手,“没什么,只是你的幻觉。”
“幻觉?”樱宁的回答完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当时那柔软的触感依稀还残存着,说实话,实在是一点儿都不像是幻觉。
樱宁朝我应付似的挥了下手,催促着我早点儿休息。她从地上起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我,就利落转身,消失在了那棵樱树之中。
也就在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香艳而诡异无比的梦。
在梦里,我先是看到了那只被称作莲香的白狐,在我面前幻化成了赤身的人形。白皙如玉的胴体,有着一种晶莹剔透的质感。那个女人飘到我身前,双手抓住了我的脸,用力的吻了上来,我下意识想推开她,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意识跌进柔软的恍惚之中,视线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莲香的脸不知何时在不停变化着,时而变成了樱宁,时而变成了蝶依,时而又变成了香玉还有魏灵仙,最终,那张飘忽不定的容颜,幻化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少女的模样。
少女温柔地注视着我,纤细的手指在我的上身挑逗似的划动着。
“好久不见弟弟。”
“你到底是谁啊?”
她手指放在了我的唇上,示意我不要说话,清澈的瞳眸间闪烁着灵动的光泽。
“我是你的姐姐。”
她的手指下移,在我裸露的胸膛处一遍又一遍的画着圈,轻轻咬住嘴唇,露出一种抚媚而腼腆的笑容。
“我一直在等你。”
她说着,张开双臂向我拥来,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浑身没有任何的暖意,简直比冰块还要寒冷。我能感受到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牙关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我一直在想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将我抱的更紧了,我只感到自己的胸腔在被剧烈的挤压着,简直不能喘过气来,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切消失了。
梦醒了……
窗外传来了初晨的鸟鸣,应该是有不知名的动物在枯叶上翻滚追逐,发出“沙沙”的响声。梦境虽然已经消失了,但是压迫感却依然如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胸口。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雪白雪白的小女孩趴在了我的身上,甜甜睡着。
果然,还是在梦里,真是奇怪的梦中梦,话说我怎么总梦到少女呢?
……
……?
……!
“妈呀!”
意识像是突然被接通了电源一样,猛地回过神来。
“你你你!你谁啊你!”
因为我的突然起身,原本趴在我胸口的小女孩被我直接掀了下去。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一脸刚睡醒的模样。这是我才注意到,不止是浑身的着装和肤色,女孩连头发、睫毛甚至是瞳孔都是银白色的。
“你、你到底是谁啊?”
被我从身上推下去的小女孩在床上鸭子坐着,大大的眼睛朝我忽闪忽闪地眨着。她应该也就是不到十岁的模样,直觉告诉我,这女孩肯定不是普通的人类。
但是,在她说出她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还是有一种被人打了一拳的感觉。
“龙。”
女孩眨了眨眼睛,回答的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