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褚珀满意道:“合作愉快。”
  宴月亭抱着刀站在屏风旁,见夏夭夭忽然瞳孔一散,偏头倒到塌上,晕了过去。他犹豫片刻,还是乖乖地看着她,没有动弹。
  影魔趴在他肩膀上,絮絮叨叨:“臭小鬼,你可真会装,连我都瞒着,小师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宴月亭毫不留情,“小师姐没你这么笨。”
  影魔:“……”
  影魔看出他心情不错,啧一声,“瞎高兴什么。”它伸出爪子扯了扯宴月亭的耳垂,“你没听到罗不息之前说的话?”
  “那个罗不息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怎么能在小师姐面前如此造你的谣。你等会儿要想办法跟小师姐解释清楚,你不是不行,你行得很!你只是还没长大,第一次发情期都还没来……”
  宴月亭脸上泛出红,“闭嘴!”
  影魔被他吼得啧一声,“我这是为你好,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小鬼。”
  外间的法诀一撤,宴月亭就察觉到了,他转出来,“小师姐,要怎么做?”
  褚珀进到内间检查了下夏夭夭,背对他道:“有一种叫‘催眠’的术法,可以让她忘记破庙里你杀魔修那一幕,也忘记你和斩魂刀的联系。”
  罗不息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不错,这是我从一些旁门杂书里看来的,之前一时没想起来。”
  宴月亭看上去被他们说服了,很乖巧地点头,“辛苦罗师兄。”
  两人出到外间来,给罗不息“装神弄鬼”的时间,宴月亭给褚珀倒了一杯水,一直用一种很狗的眼神看着她。
  褚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小师姐,我知道在媚术幻景里的人是你,我能感觉出来,你曾经进过我的灵台,所以我能辨认出你的神识。”
  像桃花上未化净的雪。
  褚珀:“……”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褚珀实在说不出口,那句话只是夏夭夭借她的口说出来的,目的是想扰乱他的心神。
  宴月亭含着笑,瞳孔深处似乎有红痕渗出,转瞬即逝,褚珀倏地站起来,捧住他的脸细看。
  “小师姐,怎么了?”宴月亭睁大眼睛,仰起头,乖乖地任她打量。
  宴月亭清澈的眼瞳中倒映出她的影子,褚珀仔细端详他的眼睛,不太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也许是灯影晃动的错觉?“媚术对你有没有影响?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师姐,放心吧,我没事。”宴月亭的眼眸弯了弯,“我是元婴修为啊。”
  听他这么说,褚珀暂且放下心来。
  宴月亭状若无意地随口换了另一个话题:“无情道是极难的道统之一,修行此道,需得先尝尽世间七情六欲,再一一勘破,绝情断欲,与大道合一,方能成就道心,以师飞鸾如今的修为,不知道他勘破几情了。”
  褚珀托腮看着他,还在留意着他的眼睛,“我明白。”师飞鸾指不定想在她这里破情关。
  折腾了大半宿,将夏夭夭扔回房间后,他们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翌日一早,玄阳宗弟子召集众人去“封灵殿”,夏夭夭虽然忘记了斩魂刀和宴月亭的联系,没有了另一层目的,她还是在孜孜不倦地试图诱惑宴月亭。
  在宴月亭控制不住想将她捏死前,众人终于抵达封灵殿。
  玄阳宗宗主莫衡盘膝坐在殿中,眼眸清冷,像一对毫无生气的琉璃珠子,看众人的眼神和看这殿中的桌椅板凳没什么区别。
  夏夭夭顿时就安分下来了,她紧拽着红纱,不去看高座上的人,抑制着自己心里的波动。
  玄阳宗主乃是元婴后期,对他而来的情绪波动,哪怕只是拂在水面的一丝波澜,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莫衡死物一般的目光在夏夭夭身上顿了一顿,屈指掐出了其中因果。
  看来,第二次的劫是应在此时了。
  第74章 酸涩敏感的少男心啊。真……
  涿鹿古战场据说是上古时神魔大战的遗迹, 有记载的线索,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更往前一些的, 信息就很少了。
  涿鹿遗迹被封印剥离修真界外, 每隔十年,封印的力量会降至谷底,这个时候, 遗迹会重现人间,若不在封印的基础上进行镇压, 残留的古灵力量冲破封印,必定会造成修真界动荡。
  涿鹿四方本来有四座门派守卫,随着岁月流逝,如今只剩下一座玄阳宗。同许多秘境差不多,遗迹里面凶险和机遇同在,这么大一座遗迹, 玄阳宗自己是独吞不下的。
  这次封灵分为两派, 一派修士进入遗迹, 削弱暴动的古灵, 一派修士在外, 护持封印阵法。
  受召集令而来的百名修士, 再加上玄阳宗自身二十名修士,一共一百二十人入遗迹。
  入遗迹之前, 要进行祭祀大典, 由玄阳宗宗主亲自主持。
  祭祀中有一项环节, 所有入遗迹的修士都要上前祭拜,他们祭拜的不是天地,也不是遗迹里的古灵, 而是这座遗迹的封灵大阵。
  这座封灵大阵历经几千年,已然生了阵灵,被尊为“灵尊”。
  褚珀几人在外排着队,宴月亭不知做什么去了,一刻钟后重新回来,抱了一沓极厚的书册回来。
  “这是什么?”罗不息好奇道,正要伸手去拿,宴月亭动作飞快地从下方抽一本,先行递给了他。
  褚珀凑上前来,取走最上面那册,“异兽录?”
  “嗯,我见小师姐很喜欢灵兽一类,便找御兽宗的道友买的,小师姐闲暇的时候,可以翻来看看,解解闷。”
  褚珀很高兴,她对于那些爱恨情仇的话本子一点不感兴趣,不过却比较喜欢看这种科普类书籍。
  她翻开扉页,不由得笑起来,“这一册是龙族啊。”是宴月亭故意拿给她的吧。
  “嚯。”罗不息在旁边不阴不阳地哼唧了一声,难怪刚刚那么主动呢。
  宴月亭恍若未闻,面不改色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好像他并不是故意为之,说道:“那这一册里应该有那晚我们在浮风城灯会里所见的青龙。”
  “谢谢宴师弟。”褚珀当即坐下翻看起来。
  宴月亭也随手取了一本翻看,余光留意着小师姐,既忐忑又不安,半天都没翻到一页。
  见褚珀果然在青龙那一页停下来,半天都不往后翻动,他指尖搓着书页,不由得有些焦躁。
  【二十三二十三二十三二十三二十三……】
  鼍龙在二十三篇,若小师姐这样每篇都细细看过去,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翻到。
  “什么二……”罗不息及时住口,差点说漏嘴了,转用神识传音,嫌弃道,“什么二十三?旁白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偷懒了?连点前情提要都没有,语言也不如以前优美了,尽是口水话,真不见外。”
  褚珀也有些懵,她捻着手里的书页,暗地里重新数了下已翻过的页数,然后继续往下翻去。
  在二十三页,看到了鼍龙。
  原来如此。
  身旁的人一下连呼吸都轻了,褚珀垂着头,憋不住笑,书上画的鼍龙小像确实形似鳄鱼,头上生有两角,褚珀惊奇地摸摸龙角,“会长角的啊?”
  罗不息伸长脖子看一眼,又抬头望向宴月亭,“是龙当然会长角。”
  “蛟龙无角。”宴月亭坐到桌边,踌躇道,“很多龙都不似青龙那般标准体型,小师姐,会、会不会害怕?”
  罗不息在旁听着,都要笑喷了,他听见了什么?所以宴月亭费尽心思搞这么一出,原来目的在这里啊。他张了张嘴正想嘴臭,一看宴月亭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又有点不忍心。
  酸涩敏感的少男心啊。真酸臭。
  褚珀笑道:“不害怕啊,那日我们在御灵阵里看见的就是它吧,还挺威风的。”
  宴月亭抿着笑,点点头。
  影魔窜了根细丝出来,吊在他耳边,嗡嗡道:“小鬼,你还挺聪明,小师姐现在既已知道你是鼍龙,等她看完鼍龙这一页,就该知道你不是不行了。”
  “我还以为你不上心呢,原来你还是在意的嘛。”影魔调侃他,“你这心眼肯定随了你那人爹,只不过,龙族一百岁才成熟,你若是真随了龙娘,那和不行其实也差不多,罗不息那狗东西不算污蔑你。”
  宴月亭被它嗡嗡得耳心里发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地将它卷回袖子里,神识传音,“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塞回虚空阴影里去。”
  影魔要真的能安分闭嘴,那就不是影魔了,它缩在袖子里,神识聒噪得很,“你也不必担心,按照人族世俗之礼,再过个两年,你也及冠了,身体不行,咱们神识行也成……”
  它话没说完,被面红耳赤的宴月亭强塞回虚空,影魔揪住他的袖子,不愿意回去那没滋没味的黑暗里,尖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
  褚珀读着鼍龙简介,感受到剧烈的神识波动,抬头看向他,猜测道:“是抹……小影子吗?这么久了,它应该已经休养好了吧?”
  宴月亭实在不大愿意在这种时候介绍它,又不想拂了小师姐的兴致,在他犹豫间,影魔泥鳅似的从他袖口里滑出来,化成一只黑猫模样,跳到褚珀腿上。
  褚珀下意识接住它。
  影魔非常懂得投其所好,耷拉下耳朵憋口气,嘭一下震出一身毛绒绒,配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尾巴摇来摇去,活脱脱像一只地道的黑猫,殷勤地蹭褚珀的指尖。
  宴月亭:“………………”
  “这就是那日的黑炭?还挺会变身。”罗不息兴致勃勃地想去摸它,黑猫抬起爪子就挠过去,龇牙咧嘴地吼道,“滚!”
  罗不息眼疾手快地缩回去,非常受伤,“怎么还搞差别待遇。”
  “它是影魔。”宴月亭见小师姐的注意力已经从书上被引开,只好认命,“跟在我身边很久了。”
  影魔扬起脖子,骄傲道:“这小鬼是我当初捡来的,一把屎一把尿养这么大……”
  宴月亭一把握住它的猫猫头,“别胡说八道。”他就知道!
  影魔脑袋一扁,从他指缝里挤出数条蚯蚓似的触角,每一条上都有一张嘴,齐声道:“你这小鬼怎么还过河拆桥,我哪一句胡说八道了?你说说你小时候,老子为了喂你偷了多少只鸡?要不是我,你能顺顺利利去到巽风派?能遇上小师姐?”
  褚珀看宴月亭一眼,遇上小师姐,可能也算不得是好事。
  影魔越说越激动,开始翻旧账,“进了巽风派,憋屈得我不敢出来,你竟然还背着我收了一只那么丑的花……”
  宴月亭恼羞成怒,用它的影子,将它所有的嘴都塞上了。
  他们在打闹间,封灵殿内突然爆出一阵喧哗,殿外的修士不明所以,以为是遗迹出了什么状况,全都朝殿内赶去。
  褚珀伸手一挥,收回桌上的书册,“走,去看看。”
  宴月亭召回影魔,三人快步朝殿内走去。
  封灵殿主祭祀,四面开阔,穹顶极高,由巨大的白石柱子支撑,殿内涌动着极强的灵力,绯红色的流光一瞬扑到眼前。
  褚珀看到飞扬的合欢花丝,“是夏夭夭。”
  三人心里顿时有了猜想,祭拜的时候,是离玄阳宗主最近的时候,夏夭夭若想做什么,定会选在这个时候。
  宴月亭道:“这是金丹破碎的灵力波动。”
  他话音刚落,金丹破碎爆开的灵力又以尽快的速度收束回去,他们来到祭台边,只见夏夭夭整个人浮在半空,被一个古怪的阵法控在当中,正被消磨着。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法,连玄阳宗的余望都束手无策,所有人都被挡在祭台外,无数的合欢花丝竟然将元婴后期的莫衡困住了。
  在他们之间飘着一根拇指长的金色细丝,此时不断有金光射到细丝处,那根细丝正一点点被编长。
  “莫宗主,这是我替我师尊送给你的礼物。”夏夭夭以自己身魂为祭,肉身和神魂正被阵法飞快蚕食着,几乎快被消磨掉一半,她残缺的半张脸却笑得很开心,“抽三千情丝炼成一根送你,这礼物你可满意?”
  莫衡盯着那根金丝有些失神,“这里面也有你师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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