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插花的

  电影院的生意不好，算上千葭和章政，也才六个人。
  而且他们的位置还分别两两成对，连续排三排，虽然应该是出于帮客人安排好位置的想法，但这样排，给千葭一种搭乘游乐设施的感觉。
  放映时间一到，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萤幕开始播放广告。
  千葭看着广告，内容却完全没进入脑子里，他的思绪很纷乱。
  他能感觉到自己最近有那里不对劲，心浮气躁，情绪时常陷入低迷状态。
  虽然章政希望他不要继续胡思乱想，但是他只要像现在这样，一安静，或是陷入黑暗，大脑就会不停思考。
  以前明明不会想这么多，但是到了某个年纪，却会开始思考人生的各种问题。
  以前他只想着自己好喜欢章政，想要靠近自己喜欢的人，让自己成为他喜欢的样子。
  后来，成为了他喜欢的样子，但是却无法成为其他人所认为的、配得上章政的样子。
  千葭承认，自己为了让章政喜欢自己，费尽心思，但是连家人都认为自己配上章政是高攀了，糟蹋一个大好青年，还是让千葭受伤了。
  以前的千葭觉得很幸福，因为他感受到满满的爱，章政体贴他，尊重他，支持他。
  等到进入社会，千葭从周遭人们的态度，感受到两个人不是只有相爱就能在一起。
  因为爱而成为一对恋人，就要思考金钱的问题。
  就算有了金钱，也有财富多寡的问题。
  金钱之外，还有社会地位的差异，社会上将人分等级。
  千葭自己知道，自己只是鑽牛角尖，但是却怎么样都无法停止最坏的思考。
  这时，章政握住千葭的手。
  千葭纷乱的思绪被这一握打断，回到当下，萤幕上正要开始播放电影。
  章政将饮料塞进千家的手中，冷饮外杯有着因冷凝结的水珠，摸着冰冷的纸杯，让千葭有了现实感。
  刚才的情绪忽然全都消失无踪，让他能将注意力放回电影。
  电影是惊悚片，千葭并没注意剧情，只因为店员推荐就选了。虽然没有电脑特效，却用配乐、灯光演技将恐怖气氛控制得很好。
  但看着电影，千葭不免心想，为什么要推荐惊悚电影给情侣呢？是希望观赏者因为恐惧而投入伴侣怀抱吗？
  千葭对恐怖的东西并不害怕，甚至到了迟钝的程度，所以看着惊悚片，他只顾着欣赏剧情、配乐、化妆和佈景，完全没体会到恐怖感。
  在剧情比较不紧张的时候，千葭转头，偷偷看向章政，发现章政紧抿着双唇，手抓着扶手，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十分认真，像是努力维持面无表情。
  于是这次轮到千葭握住他的手。
  被摸到的时候，章政骤缩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是千葭在牵他，就放松了，任由千葭摆布。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直到电影结束，千葭一隻手握着冷饮，另一隻手握着章政，一边冰一边冷，两边都让他体会到，自己还活着，还存在着。
  直到电影放映结束，两人的手才松开。
  「感觉如何，千葭？」
  「你是在问我电影还是心情？」千葭笑了笑，说：「都还不错。」
  章政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那太好了。」
  「你松了一口气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电影院了吗？对了，刚才那部电影的场景也是……」
  「不是！咳。」
  章政用假咳掩饰尷尬。
  「你老实说吧，我不会笑你的。」
  「我不会害怕……只是因为场景跟现实所在的地方一样……让我有点紧张。」
  「如果不喜欢，下次就看别的了，不要看啊。」千葭感到懊恼，他最近只顾自己，都没空顾虑章政，章政就算在电影播放时都有注意到自己在走神，但自己却……
  「没有不喜欢，很好看。」章政说：「店员小姐推荐得很好，我们下次再来吧。」
  「……好啊。」
  看千葭自责的模样，章政忍不住握住千葭的手，捏了捏，说道：「我其实很喜欢跟你一起看电影。」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光明正大握住你的手不被发现。」
  「想要光明正大的话，现在不行吗？」千葭歪着头，反问。
  「我怕你会不自在。」
  「……我，那好吧，是有点不自在。」
  千葭缩回手，又被章政拉住。
  「为什么不自在？现在不是同性恋会被排斥的时代了不是吗？」
  「……因为我和你在一起，想到我和你差距太大了，我就会觉得不自在，我当初是不是应该认真一点，不要努力追你了，认真多读一点书，选个更好的学校，和你更相称，至少不是走在你身边会被别人说：『怎么会选他啊』，我的压力……很大。」
  千葭叹气，说：「我只是插花的。」
  章政闻言，感到一丝心痛，和难过。
  「我不会嫌弃你的工作，我支持你的一切。」
  「我知道，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努力去改变自己的想法……我今天看电影很开心，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看着千葭笑出来的容顏，那个笑一点都不虚假，非常真实，这令章政感觉到异样和警醒。
  千葭的状态，或许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