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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皇上正在拟这次出征的赏赐,怎么赏赏谁,自然是本将军定。你,官进一级,加赐良田百亩。”宴溪说的极认真,担心他不信,还加了一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严寒的眼睛瞪的老大,好家伙,跟着穆将军,果然有肉吃。他嘿嘿笑了两声:“您等着。”屁颠屁颠去卧房拿兽皮,跟加官进爵封地比起来,兽皮算什么?
  把兽皮放到宴溪手上,谄媚的问他:“穆将军,原本准备怎么赏我来着?”
  宴溪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原本,也是准备这么赏。”末了,拍了拍严寒的肩膀,跟爷讲条件,你还得再练几年。
  宴溪抱着那件兽皮回到穆府,穆夫人看到儿子这样一声不吭急吼吼出去,竟是为了兽皮,扶额哀叹。
  宴溪回到房中,将兽皮挂起来,死死盯着。
  他看不懂自己了,这都过去几年了,怎么刚刚心就那么飞起来了?
  穆夫人进来,看到宴溪奔着那件兽皮用劲,再不了解也该明白这兽皮怎么回事了。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开口道:“两年多过去了,成色还这样好,当真是顶好的兽皮。”
  “嗯。”宴溪嗯了一声,刚刚那个跳起来的女子,那张小脸儿,还有眼中的盛放的光,此时映在了兽皮上,这几年偶尔会想起青丘山青丘岭,但极少会想起她。这会儿倒好,满脑子都是她。莫不是哪个相像的人?派家丁去找找。对,去找找。最好有一个相像的人,父亲不是说不成亲抬个通房也成吗?找到了抬个通房,这魔怔劲儿就过去了。
  “母亲,儿子准备抬个通房。”宴溪站起身对穆夫人说道。穆夫人惊愕的张开了嘴,拉了拉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没听错,儿子准备抬个通房。但是抬谁,儿子自己定。”
  “成。左右是个通房,你喜欢就成。无碍。”穆夫人一拍手,高高兴兴出去了,管它正房偏房通房呢,只要生了娃,都是穆家子孙。
  宴溪看着母亲跑出去,又坐下身来,端起手边的茶碗,这会儿倒是有一些悠然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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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归跳起来看杂耍,看到对面一个人,比别人高半头,正笑着与身边的女子说话,柔情万千,那女子被人挤的站不住脚,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这两年春归已经很少想起他,但她记得他的脸,是穆宴溪。他应是成亲了吧?又看了一眼他,太黑了,像头黑驴。转身拉着薛郎中急急的走:“郎中我们快出城罢!再不出城城门就关了。”
  本就是来京城走镖,看到杂耍的凑个热闹,哪成想碰到了他。春归想起那时他坐在马上说的那些话,心里嗤了一声,说好的此生不见就是此生不见!看见也当看不见!拉着薛郎中急急出了城,找到镖队,一行人稀稀拉拉慢慢悠悠奔西面走。
  “你刚刚看见谁了?”薛郎中问春归,他年岁大了,但眼不瞎,刚刚对面人群里的人他见过,几年前来过无盐镇,是朝廷的大将军。
  “看见狗了。”春归骑在马上,马儿走的慢,她看起来摇摇晃晃,自在的狠。这两年她说话愈发的利索,兴许是前些年说话少,这一说就要了人命,有时与人拌嘴,能把人噎的半死。张士舟每回来医馆,都是黑着脸走。
  薛郎中看见春归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出了声。是不是狗不晓得,他刚刚转身慢,看到那位大将军正迈着长腿往这边来。这么一想,两人倒是不简单。
  “你想好回去怎么跟你阿婆说了吗?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看你头上是长了反骨。”薛郎中坐在马车里,向她丢了一块儿石子。刚好丢到春归的头上。
  春归捂着头回身冲薛郎中努了努鼻子:“这一趟镖一个金元宝,怎么就走不得?”
  “都说了,就当做是我为青烟赎的身,与你无关。你做什么非要还我金元宝?”那些金元宝本就是你的,但薛郎中不敢说这话。从前倒是说过两次,春归和阿婆立马跟他急了,好似那金元宝不是好东西。
  “要还的。”春归伸出两根手指冲郎中比划:“还了两个,还有三个。”薛郎中早就知晓,春归对那些金元宝有执念,她破不了执,正如欧阳破不了痴。
  叹了口气,看春归两条粗辫子搭在身前,辫子上自上而下簪着一排报春花。这几年,她变也没变,变的是做人做事机敏通透,不变的是良善纯净。
  春归回身望了眼京城,这京城,当真是比无盐镇繁华。但若是问哪里好,春归仔细想了想,无盐镇好。是的,无盐镇最好。
  她扬起马鞭,打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男主真是徒劳无功。哈哈
  第26章 京城夏六月
  宴溪并未找到那个与春归肖似的女子。他带着家丁, 京城京郊走了个遍, 连个人影儿都没摸到过。偶尔有一日, 看到前面一个女子, 背影像极了春归,唤了一声,那女子回头, 看到宴溪掩面而笑, 吓了宴溪一跳。
  宴溪有些魔障了。
  穆夫人见天问他:“想好了吗?抬谁?虽说是通房, 但咱们礼数不能差,该备的东西得备着。”
  起初宴溪还信心满满:“想好了,找到人就抬。”渐渐的心气就没了,直至六月, 终于肯与穆夫人坦白:“不抬了。”他话语间有掩不住的失望。
  穆夫人愣了。高兴了好几个月, 这可好,空欢喜一场。拉了把椅子坐在宴溪面前:“儿呀, 你与为娘说实话, 你心里, 有人吗?”
  宴溪不知该如何与母亲说, 自己三年前, 在青丘岭有过那么一段露水姻缘,自己以为已时过境迁。却在那一日忽然又惦记上了。
  穆夫人看他的表情变了几变,笑了笑:“为娘知道了,我儿心里有人。”
  宴溪听她这样说,又摇了摇头:“不算有人。”终于肯开口与母亲说了:“三年前, 我在西线受伤,被一个女子所救。相处了个把月。归朝后就去北线出征,这几年也没怎么想起过,那一日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很像她。她单纯,不谙世事,儿子骗了她,心里愧疚。”
  “你怎么骗人家了?”穆夫人听宴溪说他骗了人家,打心里是不信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与女子一起,向来是你情我愿,没用过乌糟手段。
  宴溪想起那时的自己觉得恶心:“儿子对她起了色心,让她以为儿子是真的。走的时候留下了一袋银钱,儿子后悔了。太侮辱人了。”
  “.…….”
  穆夫人单听儿子说,都觉得这是人做的事儿吗?心里骂宴溪一句糊涂!丢人!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
  “儿子想去青丘岭看一眼,与她说清楚。”
  “西线宋为守着呢!再说了,这事儿岂是说就说清楚的?”穆夫人想起宋为也是头疼,这几年朝廷下了三道诏书让他回京复职,他死活不肯,美其名曰西线离不了人。把皇上气的半死。
  “无碍。儿子去看一眼,不影响他。他左右也是儿子的部下,儿子去视察不为过。”宴溪想了有一些日子了,离开青丘山的时候把话说那么死,说什么此生不会相见了,这下好,食言了。
  “你去。但你别与你父亲说这档子事,会气着他。你了了愿就回来,这些年过去了,她年岁应当也不小了。在无盐镇那样的小地方,怕是也该嫁了。”穆夫人想了想,山野女子,对男子应是不会那么上心,听闻西边民风开化,比京城还甚,让他去一趟也好,把亏欠的还了,心里没有愧,回来也该成亲了。
  宴溪听到母亲说春归年岁不小了,这个年纪也该嫁了,心里竟是十分堵的慌。
  “是。”宴溪站起身:“那儿子现在去找皇上请命出征。”还是要找皇上,皇上没圣旨,自己走的名不正言不顺。
  到了宫里,皇上正在批折子。他跟宋为生了几年气,一听宴溪说要去西线,立马拍了大腿:“去!马上去!不仅是视察,还要动静再大些。这样,朕下一道换防令,让他去东线,去之前来京复职。”帝王是要面子的,让你回来你推了三回,这下好,都有台阶了。
  “那末将需要在西线待多久呢?”宴溪听皇上说要换防,便思忖自己这一去要去多久。
  “一年吧。一年后回京。爱卿觉得如何?”
  “得令。”宴溪给皇上行了礼,回府收拾东西。朝廷的急召应是会比宴溪脚程快,宴溪估摸着与宋为没法照面了,两年多不见,还真是有些惦记他。
  他收拾行李,穆夫人在一旁看他,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我儿才回来几日,又走了。”
  “这次又不是去打仗,没有危险。您要是想儿子,就去看儿子,或者儿子中间找机会回来一次。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宴溪拿起帕子为穆夫人拭泪。
  “那你要多加小心,凡事不要强求。你过去做的再不对,这一次千里迢迢,也算尽心了。不管结局如何,都不许再怪自己。清远公主这几年也还未嫁,等你回来,若是看不上别人,为娘再替你想办法。”
  “母亲。”宴溪打断穆夫人:“成亲之事,回来再议。您儿子是赫赫大将军,还怕讨不到媳妇吗?”
  穆夫人被他逗笑了:“惯会耍嘴皮子!你早些睡吧,明儿还要早起。”穆夫人说完话,叹了口气出去了。
  宴溪站在卧房内想了许久,把那件兽皮装进了包袱。他这十年,南征北战,有些地方走了,就没再回去过。离开无盐镇的时候也想着,大齐幅员辽阔,自己该去的地方那么多,此生应是不会再回无盐镇了。这十年,他去哪儿,从不由几,这一次竟是这样任性。又想起临走的时候,回身看春归,她走上那条小径,头都没有回。见了她该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妥。她若是嫁人了,见都不该见她。
  宴溪脑中乱了一夜,第二日出发的时候,眼底一片乌青。严寒来送他,一个爷们,竟然哭了:“穆将军,你怎么不带着我?张士舟那个王八蛋能有我贴心吗?”
  他这么一说,倒是把宴溪逗乐了:“你赶紧把泪给我擦了!一个爷们像什么话!这回换防,你跟着宋为,争取来年再晋一阶。”说罢把严寒推了推:“爷要出征了,你别挡着道。”
  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他那张脸已经养好了,兴许是之前伤的久,这次一好,风采竟是更甚从前。街边传来一阵骚动,京城的女子们又按捺不住了。这是她们日思夜想的大将军啊!竟又要走了!
  宴溪并未侧目,一整颗心都在无盐镇,很不能马上飞过去,与春归说个清楚。
  这一路山一程水一程风一程雨一程一刻不歇,二十日后便到了青丘山,张士舟带着人迎出来二十里,看到宴溪远远的骑着马过来,浓密的黑发和身上的银色常服随风飘了起来,仙人一样。张士舟心内真是生了妒,都是行军打仗,凭什么穆将军就能越打越好看?正神游着,宴溪已到了他跟前,手中的马鞭甩了过来,张士舟立马跳了开来:“我的将军诶,怎么上来就抽人?”
  “看看你小子还像不像从前那样机灵,可别在这青丘山呆傻了。”宴溪笑着对他说。张士舟打小就与自己亲,他离开青丘山把他留在这,他万般不愿,不是恋着京城,是不想离开宴溪。自打宴溪走,他每日一封信,从不落下。
  “末将这两年是愈发的出众了,就等着大将军把我调回京城,让皇上赐宅子和地了。严寒那小子就是运气好。”严寒升迁了,张士舟自然不服,说着还哼了一声。
  宴溪看他那一脸酸样,笑出了声:“上马吧!回营地慢慢说。”
  “不回将军府?”朝廷给宴溪在无盐镇是备了将军府的,宴溪上次来受伤,没怎么住过。这次换防一年,接到朝廷急召后,宋为就命张士舟给宴溪收拾出来了。
  “先去营地看一眼。”他们的营地在城外,绕一小段路就能上青丘岭。他想今日去草庐看看,这事自然不能对张士舟说。浩浩荡荡到了营地,看了看宋为住过的营帐,饭都没吃一口,就对张士舟说:“本将军去跑跑马,你不必跟来。”
  张士舟一想那哪儿成呢?万一再伤着了没法跟朝廷交代,就带着十几个人死气白咧的跟上了。一群人人骑着马上了青丘岭,宴溪还记得那条通往草庐的路,穿过一大片迷宫一样的林子,出了林子继续向上走,马儿不爱走了,便跳下马拴在树上,派几个人看着,继续前进。路边的景致都没有变,仿佛花还是那些花,树还是那些树,山洞还是那个山洞。站在山洞那看了半晌,那个雨夜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涌上脑海,令宴溪有些眩晕。
  张士舟终于明白了,大将军哪里是来跑马,是奔着找人来的。那春归是这青丘山青丘岭是这无盐镇独一无二的女子,大将军怕是觉得一年换防日子太枯燥,想找人解闷子来了。
  张士舟虽然跟宴溪好,但是跟春归也不差。这两年跟她混熟了,感觉这女子就跟自己亲妹子一般。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不能助纣为虐。
  “将军您出来跑马,怎么还把马扔下了呢?”他开口打趣到。
  宴溪没作声,又看了一眼山洞,继续向前走,前面是那条小溪,阿婆常与春归说一趟水的功夫两趟水的功夫…越向前走脚越沉,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向前走走散散心。”宴溪把他们留在身后,独自向前走。心却砰砰跳个不停,若是见了面,该说什么呢?他推开草庐的栅栏,四下望去,小鹿不在,阿婆也不在。一般白日里春归会去打猎,阿婆会在屋内。站在门口清了清喉咙,半晌才发出声音:“有人在吗?”
  许久都没人应声。不得已推开门,看到一片衰败颓唐。
  草庐里空无一人,结满了蜘蛛网,再向里走,卧房里,春归的床上放着几年前自己为她买的那几身襦裙,已被老鼠咬的面目全非。
  宴溪的心痛了一下,春归,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穆狗终于忍不住来了无盐镇。我们小镇女子可不是好惹的~~~哼
  接档文《春休》我的宝贝们真的不考虑收藏一下吗?哈哈哈
  同时为我的第一本现言《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做个预告呀~
  以下是文案:
  年少时你问我:什么是爱呢?
  我笑着望你,没有说话。
  十六年后你问我:什么是爱呢?
  我笑着望你,没有说话。
  你大抵不懂,我没有说话,但望着你的目光,是爱。
  这小半生,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故园无此声。
  这小半生,痛一回梦一回,笑一场醉一场,所盼皆是你。
  你若问我为什么爱你?
  爱你年少时为我写的诗,爱你在大雨滂沱夜晚为我送的伞,爱你在早春四月的教室中藏在我书桌内的信,爱你在离别的照片里,快门按下的那一刻笑着转头望我。
  爱你成年后遗世独立,爱你经历世俗还保有的少年姿态,爱你活的温暖炽热。
  是的,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第一本现言预告:
  1、跨越十六年的双向暗恋
  2、男女分别后十六年,再见人生已近中年,成年人的爱更美好对吗?
  3、把这个故事送给我最好的朋友,替你写下的这个结局,你还满意吗?
  第27章 无盐镇重逢(一)
  回程的路上, 宴溪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张士舟偷瞄了他的神色, 天阴欲雨, 连忙打马先走, 美其名曰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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