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王珞一本正经道:“大郎,墨块太危险了,万一弄伤了你,你以后都不能再独自出来玩了。”
  郑大郎一怔,不解的问:“为什么?”
  王珞说:“您身份尊贵,您这次瞒着大家私下外出,要是受了一点伤,肯定有一群人要打板子。”
  郑大郎哼了一声:“这关我什么事?”
  王珞继续道:“下人没看好您,打板子也是活该,可他们打板子后自然无法伺候您了,一定会新换一批把你看得更紧的人来照顾你,这样您还能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偷溜出来吗?”
  王珞的话让郑大郎低头深思起来,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墨块。王珞不动声色的取走大郎手中的墨块,看到墨块身上有几条裂缝,心疼的恨不得狠揍这熊孩子一顿,她接着忽悠大郎说:“您为何要单独出来?”郑大郎抬头瞪了她一眼,王珞也不以为意,“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会只想来小佛堂受冻吧?”
  郑大郎脱口而出:“当然不是!”他怒道:“我有这么蠢?”
  以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大朗真不算蠢,只是孩子聪明有很多种,三郎那种是真聪明,而大郎这种聪明,如果不好好引导,很容易走歪路,王珞轻叹一声,“您这么聪明,当然不会,所以您想做什么?要不要我帮忙?”王珞只想快点满足了这孩子的愿望,早点把他送走。
  郑大郎抽了抽鼻子,从怀里掏出一叠写了歪歪斜斜字的白纸给王珞,王珞不明所以的接过,发现这些白纸上每张都写了“十万贯”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饶王珞脑子反应快,都对不上熊孩子的思路。郑大郎见王珞没什么反应,他没好气骂道:“蠢货!”
  王珞心态平和,就当郑大郎是甲方爸爸,她虚心求教:“请问大郎这是何物?”
  郑大郎闷闷的说:“这是我给阿娘做的纸钱!今天是阿娘的忌日,我想给阿娘烧纸钱!但火折子不好!”说罢大郎狠狠的瞪着地上已经被他踩成一堆碎渣的火折子。
  王珞淡定的神色终于变了,烧纸钱!这熊孩子居然想在佛堂里纵火!王珞简直不敢想象他点燃火折子的后果!他害了自己不说,说不定还要害死一群人!王珞长袖下的双拳紧握,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然后一字一句的温柔道:“大郎,这些纸钱就算烧了,您阿娘也收不到的。”
  “为什么?”郑大郎不解的问,“你们过节不都烧纸钱吗?”
  “可您这个不是纸钱啊。”王珞耐心解释,“纸钱是要有修为高深人士制成的,我们凡人是做不来的。”
  郑大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可小德明明说,纸钱很便宜,我这蚕茧纸比纸钱珍贵多了!”
  “那是因为他被骗了。”王珞不知道“小德”是谁,但一个能跟郑大郎聊纸钱的下人,显然不适合留在他身边,不是王珞冷血,而是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年代,一个人的疏忽,就有可能造成无数人的悲剧,为了其他伺候郑大郎的无辜人,这“小德”也不能留了,“如果那些便宜的纸钱烧了以后,大家都能收到,那大家不都想死了?毕竟生前没法有权有势,死后只要让人烧几张纸就能大富大贵了。”
  郑大郎被王珞说得一愣一愣的,王珞光看他身量高大,以为他有五岁了,其实宫里人说孩子年纪都说虚岁,郑大郎实际才三岁多,只比王小四大半岁而已,王珞这段话这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太复杂了,他没法完全理解。也幸好王珞不知道,不然她更要怜爱自己亲弟了,智商比不上三郎就算,连一个熊孩子都比不过。
  王珞见郑大郎满脸茫然,就换了一个说法,“您说天下能有几个人,是想要什么的就有什么的?”
  郑大郎理所当然道:“我就是。”
  王珞点头附和道:“您是尊贵人,当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您说要是下人也变成如此,那会不会乱套了?”
  “当然不能!他们不过是奴婢,哪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郑大郎脸色变了,“你觉得我阿娘是下人?”
  王珞摇头:“夫人怎么可能是下人?她是尊贵人,可是您是被‘小德’骗了,您做的纸钱她是收不到的,只有让法力的人施展法术做法事,给夫人送的东西,她才能在九泉下收到。”所以你想要祭拜你娘,就正经找人做法事,千万不自己玩火!
  郑大郎黯然道:“宫里的人都不让我祭拜我阿娘。”
  王珞心中一软,再熊的孩子也有柔软的一面,“其实不找有法力的人,大郎自己也能给夫人送东西。”王珞也不知道郑大郎的生母到底是什么名分,郑指挥使好像没有娶妻吧?但对孩子私下说点好话也没什么。
  郑大郎期待的望着王珞:“我能怎么送?”
  “用心香。”王珞谆谆善诱:“您每天想着夫人,为夫人多做善事、积累功德,就是夫人最大的福报。”王珞这话简而言之,就是求郑大郎做个人。
  “那我应该怎么做好事?”郑大郎被王珞忽悠住了。
  “您现在就可以做好事啊。”王珞提议说:“您突然不见了,大家一定很焦急,您若能自己回去,大家心里一定很开心,这就是做好事,大家会感激你,也会感激夫人。”
  郑大郎恍然大悟:“你就是想哄我回去。”
  王珞微微屈身道:“儿说的都是真心话。”
  郑大郎盯着王珞,“我回去会问王德顺,要是你骗我,我一定让他杖——”他想说杖毙你,但又觉得这人说话挺好听的,还是先不杖毙了,“让他打你板子!”
  王珞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身后有人淡淡道:“不用问了,我就现在可以打你板子。”
  王珞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郑大郎听到这声音却吓得脸色惨白,他一下扑到王珞怀里,颤抖的喊道:“阿耶——”
  郑指挥使?王珞顿时头皮发麻,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胡说八道吧?她忍了忍,才没把郑大郎丢出去,对一个动辄就要杖毙自己、打自己板子的孩子,她完全没有任何怜爱之心,只想把他尽快送走,最好他一把火放了圣人的寝殿或是禁龙司,让圣人和郑玄自食恶果。
  “我的小祖宗,您走到哪里去了。”王德顺哭丧着脸跪在郑大郎面前,“您这是要奴的命啊!”
  郑玄缓步走入佛堂,他今天紫袍玉带、头冠纱帽,笔挺的官服更衬得他丰神如玉、俊朗迫人,只是他这赫赫的官威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尤其是他素来带笑的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让人胆战心惊,莫说是郑大郎已经被吓成小鹌鹑,连王珞都忍不住到退一步。
  郑玄对王德顺挥手,王德顺上前抱起郑大郎麻利的退下,临走前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王珞一眼,指挥使果然慧眼识人,这三娘子年纪不大,居然这么会哄孩子,指挥使有了夫人,也不用劳烦别人来照顾大郎了。
  王珞看着一溜烟跑了的王德顺:“……”他怎么也不给自己一个提示?昨天还说的好好的,有什么事去找他!他这是人干事?
  郑玄低头看着一脸忐忑的小丫头,半晌之后,突然对王珞微微一笑,嗓音温润:“三娘子,仆尚未娶妻。”
  第51章 佛堂教导
  王珞茫然的抬头, 对上郑玄阗黑的双眸, 她才想起她刚才称大郎的母亲为夫人,她尴尬对郑玄福身道:“儿胡言乱语, 还望指挥使见谅。”在现代, 只要是结婚女性都能叫一声夫人, 可在古代,夫人是诰命妇的尊称, 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母亲、正妻才能尊称夫人,郑玄尚未娶妻, 他的妾室哪来资格称夫人?就是大郎叫生母阿娘都是不合规矩的。
  郑玄慢条斯理道:“旁人不胡言乱语, 都没法把那孽障哄住。”他来了好一会, 尚未入佛堂就听到王珞在糊弄自己傻儿子, 他一时兴起,就站在外面听了一会。
  所以她刚才忽悠大朗的话他都听到了?王珞低头呐呐道:“儿只是将幼时听来的小故事说给大郎听。”她就说几个小故事, 也没有给大郎灌输不好的观点, 指挥使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自己计较吧?
  王珞头微微低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的覆在一双秋水明眸上,玉般的肌肤在昏暗的佛堂中似乎微微发着光晕, 此时的王珞神情温顺,完全没有之前忽悠郑大郎时的伶牙俐齿, 郑玄又想笑了,这小姑娘真是太有意思了,每一次见她,都能推翻他对她固有的印象, 他目光落在王珞摆在书案的佛经上微微挑眉问:“这佛经是你亲自抄写的?”
  王珞一怔,还是乖乖点头说:“是的。”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写了一手好字。”郑玄很难得的夸了王珞一句,难怪会这么心疼一块麝墨,到底还是半大孩子,思及此郑玄含笑温声道,“大郎摔坏了你的麝墨,我赔你。”
  饶王珞七窍玲珑、伶牙俐齿,都不知该怎么应对郑玄,他这过分客气的态度让她觉得有点怕,她迟疑半晌,终究屈身行礼:“多谢指挥使赏。”
  郑玄问她:“你何时入宫的?为何今天来佛堂抄经?”
  王珞如实道:“我跟长姐是昨天入宫的,我们是来给七皇女当伴读的,今日还有几位同窗入宫,我想我留在庆春宫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就带着丫鬟来这里抄经。”这种事她不说,郑玄也能知道。
  郑玄微微颔首,食指轻点砚台。王珞不解的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郑玄笑叹一声,这丫头看着聪明伶俐,怎么有时这么不开窍?他吩咐道:“磨墨。”
  磨墨?王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让她磨墨?难道他也要留在佛堂抄经?不过王珞再不解,也乖乖的跪坐在书案前,伸手在水盂里蘸清水,冬天的水冰冷透骨,刺激的王珞打了一个激灵,她才恍然想起,她的斗篷被郑大郎拿走了,而芳池生火生得不见了?是被郑玄的人扣下了吗?
  郑玄无奈的摇头:“滴水不会用水注吗?怎么行事如此冒失?”
  王珞默然,她来佛堂抄个佛经,难道还要扛一套书房文玩过来?当然是能简单就简单。这是甲方爸爸的爸爸,她要忍!她默默的用手帕擦干水后,低头认真研墨。可她手还没动了几圈,就觉身侧一暖,她愕然抬头,只见几名内侍提着暖炉入内,又有人点亮了蜜蜡,让佛堂的光线明亮起来,同时一件貂裘斗篷也递到她面前,给自己递斗篷的正是接她入宫的内侍。这不是郑玄的斗篷吗?
  郑玄见王珞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和陈敬,他好笑的问:“你想着凉?”
  王珞连忙摇头,她才不要感冒。
  郑玄见她听话的披上斗篷,满意的颔首,还不算太傻,他再次轻叩书案:“继续。”他公务繁忙,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王珞心中再次默念,甲方爸爸的爸爸!麝墨!王珞幼时为讨王朗欢心,曾专门研究过磨墨,她用的又是上好麝墨,墨块细滑,不消片刻便磨出不少黑亮的墨水。
  郑玄提笔舔墨,在雪白的蚕茧纸上如行云流水般写下一页佛经,字体端庄秀美,不带半丝锋锐,反而有种精致的圆润,王珞不由看呆了,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这是郑玄的字。郑玄写完一页,搁笔对王珞说:“你的字匠气略重,我今天有事,先写一页,你照着临,回头我让人送来完整的摹本,你每日临上几页。”他说完,见王珞沉默不语,他挑眉道:“不愿意?”
  王珞心头警铃大作,连忙摇头,不管这指挥使是吃错药、还是别有用心,他的示好都不是自己能拒绝的。
  郑玄满意的点头,起身说:“入宫的萧七、裴九是冲着皇子孺人去的,不想入宫就离她们远一点,你今天来佛堂抄经就做的很好。”
  王珞:“……”不,我觉得一点都不好,我就不应该来佛堂抄经。她见郑玄要走,连忙拉下身上的斗篷,“指挥使,您的斗篷。”佛堂里已经很暖和了,她不需要斗篷了。
  郑玄“嗯”了一声,陈敬再次从阴影中走出,屈身接过王珞手中的斗篷,替郑玄穿好斗篷,郑玄转身走出佛堂。他这一走,佛堂里不少内侍也跟着离去,但也留了几人在角落伺候。
  芳池等郑玄离开后,才敢缓缓的靠近王珞,她轻声喊道:“姑娘?”
  王珞看了一会书案,问芳池:“你会磨墨吗?”
  芳池羞愧的摇头:“奴不会。”
  王珞安慰她说:“没关系,我教你。”她耐心的教芳池怎么磨墨,芳池心思灵敏,王珞讲了一遍就学会了。佛堂里多了内侍伺候,芳池都不用出门,早膳、午膳都有人奉上,菜色丰盛,而是都是合王珞胃口的清淡菜色,王珞吃的舒心,芳池也幸福无比,因为大部分美食都落入她肚子里。
  王珞在佛堂抄了一上午经文,中午时分,还在佛堂后面的偏房里午睡半个时辰,起身后也没继续抄经,而是看了一会书,等用完午膳,她见天色不早了,才起身准备回庆春宫。
  这时陈敬又领着几名内侍进来,他屈身给王珞行礼:“三姑娘。”
  “陈内侍。”王珞已经从芳池口中知道陈敬的名字,也知道他在宫中没有职位,大部分时候都在禁龙司伺候郑玄,是郑玄的心腹。王珞很少听说非皇室中人能有内侍伺候的,这郑玄的圣眷太厚了……
  陈敬笑着说:“外头天寒地冻,指挥使担心姑娘着凉,让奴婢给你送见斗篷来,你看这件斗篷可合心意?”陈敬说着捧出一件斗篷,这件斗篷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毛,白毛根根分明,在天光映照中隐隐透着浅浅的银色。
  王珞前世家境很好,即使后来被净身出户,她也只吃了半年苦,后来赚了工资日子就好过了,她虽不碰动物制品,但顶级的裘皮大衣她还是见家中长辈穿过的,她一眼认出这是狐狸皮,在没有养殖技术的古代,这么纯色的裘皮大衣,要有多值钱她不敢想象,她下意识的婉拒道:“无功不受禄。”
  陈敬赔笑道:“三娘子是贵人,一件狐狸皮斗篷有什么受不起的?宫中规矩大,奴婢也不敢给你挑貂皮。”按制貂皮仅限于皇室中人使用,郑玄身上的貂皮斗篷是皇帝赐下的,狐狸皮就没这规定。当然圣人宽厚,民间穿貂皮,只要不穿到宫里来,圣人也不会管。
  其实郑玄哪会想到这种小事,他就吩咐陈敬要好好照顾王珞,余下的事就有陈敬做主了。王珞是郑玄第一个另眼相看的女子,哪怕她身份在贵女中实在不起眼,陈敬都不敢怠慢,就凭指挥使乐意花时间指导她写字,哪怕这姑娘入门当不了主母,也是女眷中的第一人。
  皇室和勋贵人家是最不讲究嫡庶的人家,尤其是郑玄这等权势已几乎登顶的人,他未来的妻子无论是何等身份,嫁他都是高攀,他也不可能看妻族脸色,所以他身边的女人名分真不重要,重要的是郑玄对谁上心。
  王珞还想婉拒,但陈敬说:“姑娘身上没有斗篷,这天寒地冻的,不如先穿上御寒?”
  王珞沉默,她穿上了还能脱下来吗?她真不明白郑玄是什么意思?但再不明白,她也不能问,也不敢问……
  陈敬抬眼望了一眼芳池,芳池犹豫了一会,还是顶住了陈敬的压力,抬头看着王珞,王珞也不想为难这些下人,无论是陈敬、芳池还是自己,都没有做主的权利,她压下叹息,对芳池微微颔首,芳池这才接过陈敬手中的斗篷给王珞穿上。
  芳池反抗的举动没让陈敬,反而让他微微笑了笑,这丫头还算聪明。他叫来一名年纪才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内侍说:“姑娘,这孩子以前跟我我身边学过一阵,您在宫里也没个跑腿的人,有事就让他替你跑腿了。”
  王珞向陈敬道谢:“劳烦您了。”
  陈敬不敢居功:“这都是指挥使的意思。”
  王珞暗忖你就忽悠吧?郑玄要能想到这种事才怪,能说他真不愧是郑大郎的亲爹吗?这对父子也就外在表现不同而已。
  第52章 郑先生
  陈敬等芳池给王珞穿好斗篷,又奉上暖手的手炉, 让几个小内侍在前面引路, 送王珞回庆春宫。
  王珞眉头微蹙:“就我跟芳池两人回去即可。”就陈敬这做法,她还没回庆春宫, 谣言就满天飞了。王珞来宫里一半是为结交未来萧相夫人、一半是为了读书的。王珞现在只希望未来的萧相夫人是七皇女,不然她的目标怕是实现不了了。她还记得八皇女对郑玄那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女人对自己的初恋情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陈敬闻言挥手让内侍退下, “姑娘慢走。”
  王珞见陈敬没坚持, 心中微松, 即使是自欺欺人,她也想拖延一段时间。
  陈敬等王珞离开后, 摸了摸没毛的下巴, 看来这位三姑娘处事很稳重, 即使知道自己得了指挥使的青睐,也没有变得张扬,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姑娘根本不想要指挥使的青睐……他对自己干儿子陈忠招手, “以后给姑娘送东西都低调些, 不要太张扬。”陈忠就是陈敬之前派给王珞,替王珞跑腿的小太监。
  陈忠今年才十一岁, 但能被陈敬看重收为干儿子的人,绝对不是普通孩子, 他恭声应道:“干爹你放心,我会好好伺候姑娘的。”
  陈敬安排妥帖后,就离宫回了禁龙司。郑玄正在书房批阅公文, 陈敬蹑足进入书房后也不敢说话,只站在角落静候郑玄吩咐。
  郑玄落在公文的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跟写给王珞的字截然不同,他速度也很快,不过大半个时辰,书案上堆成山的公文就处理完了,陈敬这时才上前先奉上热水,再整理散乱在书案上的公文。
  郑玄权势滔天,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生活习惯却出乎意料的简朴,并没有什么奢华的爱好,连饮品都只喝清水,这也深受圣人影响,圣人也是近些年生活习惯才变得有些奢靡,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简朴勤政的好皇帝。
  郑玄喝了一口热水问陈敬:“回去了吗?”
  他这话没头没脑的,但陈敬知道郎君问的是王珞,他没想郎君处理完公务,就问起王姑娘的情况,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始终对王三姑娘恭恭敬敬的,他答道:“姑娘上午抄了三页经文,中午时睡了半个时辰,起来又看了一会书,用完午膳就回庆春宫了。”说完他从袖中取出王珞抄写的经文递给郑玄。
  郑玄接过经文细看,以闺阁女子而言,王珞的字写得已经算不错的了,但也仅限于闺阁女子,郑玄翻了几页便放下了,吩咐陈敬说:“去找千字文来。”王朗也不知怎么教孩子的,孩子写书法根骨技法都不教,只让孩子临花架子,字外形写得再好看,没有筋骨支撑,字能好起来吗?佛经上的文字好些都不是常用的,还不如先练千字文。
  陈敬应声退下,郑玄又叫住了他:“再拿一本诗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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