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眼前的人都听沈柔的,她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何况都是兵营里练出来的,她现在既没有权势镇压,又无甚武力,自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只不过——
  “侧夫人以为将我捆起来,等送去了西姜,你便能坐上正夫人的位置?实在是笑话!沈辉自作孽,如今已经遭到了报应,在前朝你还有谁?我阿娘虽然不得国君宠爱,可只要尤家一日不倒,正夫人的位置便一日不会换。”
  “待几年之后,侧夫人容颜老去,比得过新入宫的美人?又能保证国君一直待你如初?到时候,正夫人的位置更是轮不上你,不如现在便醒了梦,别平白惹人笑话了!”
  李娇的样貌向来极好,此时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灼灼逼目。更别提她的笑声,虽是嘲讽,却意外的好听。
  相比之下,沈柔扭曲的嘴脸便难看的很。
  她向来宠爱自己的弟弟沈辉,结果他却被砍了头,就连她一直想要的正夫人位置,现在还不属于她!
  ——李娇字字句句都在诛她的心!
  沈柔恨的咬牙切齿,却偏偏什么都做不得,只得狠瞪着她。
  “你就别操心别人了,先想想自己吧!西姜王的年纪与国君相仿,宫中更是有了数位妾室,公主去了可要好生享受。也莫要再打北燕王的注意了。今日国君设宴为他饯别,特意让琉璃去献舞,北燕王的目光便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琉璃你是知道的啊,她的相貌尤其好,更何况北燕王这样在蛮荒之地从未见过美人的人,早就被她勾了心,将你抛在脑后了!”
  “后日北燕王便要离开,已经答应带琉璃回北燕去,你都消失一天了,他可从未提你半句啊,可见已经变了心!到时候,大公主只管去西姜,想来,西姜王虽然人老了些妻妾多了些,可他有权有势,大公主应该喜欢的很吧!”
  第24章 二十四朵娇花
  卯时一刻,天还未亮。
  魏子归昨夜一日未睡,又早早的来堂下等着。
  见父亲母亲终于出现,未顾忌门外涌入的侍卫,只凑到跟前,殷勤的奉茶,道:“父亲母亲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如今天还未亮,比平日早起了不少。”
  魏相并未说话,沉着脸。
  魏子归向来是他的骄傲,加之魏家家风极严,并未有任何的侧室,是以魏相待自己唯一的儿子便格外的用心。
  可今日却是出奇的沉默,一旁的魏夫人见状,立马打了几句圆场。余光瞥见魏子归含笑的嘴角,心下又生出几分不忍。
  只能叹句——时局弄人!
  昨日魏子归离家,他们夫妇便猜到是去做了何,亦是担忧的一晚上没有睡好。
  魏家与尤家向来交好,且大公主为人又自来只有夸赞的,若是能做她的儿媳,自然是很欢喜的。
  可是现下,国君早已经将和亲的文书送去了西姜,已经不是秘密了。
  魏相在李国再有权势,也比不得西姜啊!他想要娶大公主为妻,便是半路劫了西姜王的婚事,消息传回西姜,受难的自然是李国。
  魏子归犹不知晓,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眼角眉梢尽是喜悦。那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就算她如今并未喜欢上自己,但只要他一直待她好便知足了。
  “父亲,您早前怕儿耽误了婚事,如今,儿想要......”
  魏相沉着声音打断:“你可知道如今的李国在九州是何地位?空有王室之名罢了!不仅要连年的往西姜送去贡品,甚至还要割城才能换取片刻的安宁!那西姜王,本就不是个善茬,若是惹到了他,遭殃的岂止是李国,更有李国的百姓!”
  魏相这样说,魏子归怎会不明白。
  他握紧双拳,眼睛里涌上一层水雾,忽的跪在了地上,哑声道:“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大公主也是您亲眼看着长大的,国君忍心,可是我不忍心,父亲便也忍心吗?要靠一个女子才能保住国家,这是何道理!”
  魏相起身,瞪着他:“弱肉强食,这就是道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忍心见他伤心,只道:“为父又如何不知你对大公主的心意?可是昨日我进宫问明白了,那和亲的文书上明明白白写的是大公主李娇的名姓,西姜王此前见过她,便不能再换成任何人!儿啊,你就放下吧,这世间好女子不止大公主一人,你何必要为了她如此呢?难不成,要置李国百姓也不顾吗?”
  魏子归脸上的血色悉数退尽。
  -
  李娇手上的粗绳虽然解开了,但是殿内守着不少的兵士,沈柔更是将她宫里的宫人派了过来看守着她,美名其曰照顾。
  她在窗前的小塌上坐了半日,只等到日头西落这才将目光收回。
  映月将她面前的茶水添上,低声道:“今日魏相并未进宫来。”
  李娇点点头,毫不在意的模样,“唔,我知道了。”如今天都快黑了,若是来早就来了。
  她脸上未显露半分的难过,映月倒是气愤起来:“魏公子他这不是骗人吗!昨夜里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今日说话不算数呢!”
  魏子归的为人,李娇自然是知道的,恐他昨夜是唯一冲动了一回,让她也跟着心里起了期盼。
  可回来之后细想了下,魏子归愿意,魏相又怎么会愿意呢?
  若是和亲的文书上没有她的名姓还好说,就怕上面将自己的名姓写上,西姜王本就恨极了自己,巴不得让她去。到时候若是嫁给魏子归,只会给李国招致祸端。
  ——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那和亲的文书上果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句模糊的公主。
  李娇托着腮望着窗外的天,日头西落,在院子里洒下金黄的余晖,旁边种着的几株桃花树也开了花,粉粉嫩嫩的好看极了。
  她深看了几眼,起身朝着自己的床榻走去,将底下的大箱子都搬了出来。
  沈柔派来的宫人见她如此动作,连忙上前询问:“公主,你这是作何?”
  李娇瞪她一眼,“你管我作何?”将箱盖掀开,里面尽是上乘的衣物,另有几箱珠宝首饰,她斜看了身旁的宫人几眼:“离我远一些,侧夫人宫中的怎知道手脚干不干净?”
  她将箱子里的衣物首饰重新规整了下,而后推到了殿门的旁边,不理会兵士疑惑的目光,只吩咐道:“可给我看好了它,若是少了一样你便回家去吧,再不必在宫中当差了。”
  兵士被吓得立马点头,双眼不错的盯着脚边的漆红箱子。
  沈柔身边的大宫娥名如意,;她被派来看守着她,此时见她的动作,只笑道:“昨日宴会上北燕王便决定带琉璃公主回北燕去,待北燕王一走,您便要去西姜享福了,这些珠宝首饰西姜应有尽有,您实在是犯不上这么宝贝。”
  映月上前只呸了一口:“那也是大公主的,轮得到你来说话?”
  李娇呵斥了映月一声,随即对着如意道:“映月不懂事,如意姑姑不要怪罪。昨日国君设宴,北燕王便看上了琉璃?”
  如意仰起头来,与有荣焉:“那是自然,当日宴席之上,北燕王一个劲的夸琉璃公主舞姿美、人也美,且他本就没有正夫人,依着琉璃公主的样貌,日后自然是她的。”
  李娇状似失落的低头,语气哀戚:“那今日国君还会设宴吗?”
  “大公主就不要多想了,连天的宴席累死个人了,北燕王明日便要启程回燕,自然是在殿中好好休息一番才是!便是再设宴席,大公主的舞姿也未必比得过琉璃公主!”
  李娇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并未存在的泪珠,“......如意姑姑说的倒是实话。”
  -
  若非如此,李娇很是不愿意再与北燕王打交道。
  可是现下,唯一能够惹西姜王忌惮的,只有燕寒时一个人,若是他开口将自己带去北燕,那么西姜王绝不敢反抗。
  他今晚上并未去宴席,所以正待在王宫的殿中,他所在的宫殿只与自己一亭之隔,且他的身边又素来是些耳目聪敏的兵士,若是她这里出了事情,定能让他们赶过来。
  ——李娇要一把火把自己的宫殿点了。
  火不能太小,若是小了门外的兵士进来就能熄灭了。
  必须要大一些,能够将这里的情形弄乱,宫中失火并非小事情,北燕王离这里并不远,且夜晚多北风,火大烟多自然能够熏到燕寒时所在的宫殿,到时候他定会带兵来看。
  只要他来到自己的面前,李娇便能够说服她带自己回北燕。
  夜色深深,李娇合衣躺下,耳边传来内殿宫人清浅的呼吸声,她这才起身将宫烛点燃,扔在了被她堆叠在塌角的衣裳上。
  火光沿着衣裳直烧到帐幔,屋内立时便充斥着浓浓烟味。
  不只内殿,外面更有火光点点。
  李娇早就在如意睁眼的时候用玉枕将她砸晕,喊道:“——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
  兵士闻声而入,她趁乱退至外殿,将藏在在身后宫烛扔在了案桌上堆叠的画卷上,火光立时冒了出来,她指着门外,惊慌的喊道:“你们快去,有刺客要杀我,不能让他跑了,快去追!”
  此时的内殿,早已火光冲天,眼前竟是浓浓烟雾,熏得她眼睛生疼。刚要伸袖将自己的口鼻捂住,忽然被人拦腰抱住,冲了出去。
  “你是谁?快......快放开我!咳、咳!”
  燕寒时满眼的焦急,待脱离火海,这才将她放下去,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伤到?快让我看看!”
  未等李娇回答,他已经围着她的身子看了一圈,见她脸上沾染着烟灰,熏得眼角都通红,立马跑去水井旁,将下袍撕下一大角来,沾湿后敷到了她的脸上。
  “好些了没有?”
  抱着冰凉的湿布,她这才好受了许多。大口喘了几下,后退了半步,“......大王怎么会在这里?”
  火才刚刚燃起,别的宫殿还未看到也没有听到消息,按照两宫之间的距离,他怎会来的这么快?几乎是她一喊救命,他就冲了进来。
  燕寒时并未说话,方才焦急的神色慢慢退去,黑夜即使有月光,仍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觉得凉意沉沉。
  他默了一会儿,忽然向前几步,靠的她极近。
  高大的身体弯下去,将她罩在自己的影子里,见她想要后退,大手早已钳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的胸膛处,沉声问道:“......为何要点火?”
  第25章 二十五朵娇花
  燕寒时这几日烦躁的很。
  他本就是容易燥怒的性子, 能够耐下心来应付李齐光设的宴席,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待提了几句大公主李娇的好处,本以为第二日便能等来消息, 结果等来的却是李齐光的道歉。
  他说李娇不愿意入燕,反倒是以死相拼,如今已将她囚禁在宫中,等她醒悟。
  ——当真可恶!
  他当场便将李齐光政务殿中的黑檀案桌踹翻,文书洒了一地。
  吓得李齐光堂堂王室国君, 竟软倒在地, 一个劲的求他饶命。
  哪里顾得上周围的人, 他胸腔满满被怒火充斥, 只恨不能一刀将李国给劈了!
  他大喘了几瞬,才甩袖而去。
  本来、本来就没有多么喜欢她!既被伤害了一次,还能被伤害第二次不成?他又不是傻子!
  之前想要她以质女的身份入燕,也不过是、是为了羞辱她, 报当年之辱!
  如今她既然不愿,甚至以死相逼!
  他又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岂会与一女子过不去?
  想着明日便要离开李国了, 他在殿中转了许久, 甚至都将衣服脱了将自己蒙了起来, 可夜深又穿衣而起。
  就去看一眼,就一眼而已。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翻墙而入,还未进殿, 便听人大喊“刺客、失火”,连忙跑了进去,却见李娇将宫烛扔下......
  ——当真是以死相逼!他未再说要她入燕的话,她却还不肯罢休, 非要丢了性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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