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刘月蕴怔了怔,她静静地看着陆纭纭,忽而一笑,她垂下眼帘,道:“谢谢你。”
  她说的对,自己不应该为了宋衍庭那个畜生妄自菲薄,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以凭什么要让自己陷入绝望中,罪该万死的是那个畜生,而不是自己。
  刘月蕴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坚定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刘月蕴道:“我想通了。”
  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么,反正那条狗已经在姐姐手里捏的死死的,自己还跟他计较什么劲儿呢?
  陆纭纭见她这副模样,松了口气,能打起精神是件好事,过去的事情已经翻篇了,就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刘月蕴从来都不是失去清白的罪人,而是一个受害者,错的不是她,刘月蕴不应该为了宋衍庭毁掉自己的人生。
  就算日后是长伴青灯,那也应该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宋衍庭为了赎罪。
  ...
  ...
  ...
  黄沙漫漫,夜里寒风刺骨。
  宋衍庭过得苦不堪言,就算离开了靖州来到了边疆,他依旧逃不开卒长的刁难,人瘦了很多,气质也发生了改变,整个人变得急躁易怒,给旁人一种刻薄尖酸的感觉,他正蹲在河边烤火吃着窝窝头。
  宋衍庭嘴上嘟囔着发着牢骚,别说来军营里建功立业了,这折腾的都快让他崩溃掉,宋衍庭真是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当初非要来军营里吃这份苦呢?
  他仰头喝着水囊里的水,被窝窝头给噎的直咳嗽,宋衍庭窝囊的蹲在地上拍着胸口咽气。
  他看着天空中的圆月,抹了一把呛出来泪水,觉得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你个贼老天!凭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怎么就这么不顺心,你还我从前的富贵日子!
  他指着天小声的在骂着,不敢大声是因为他这时候应该在巡逻才对,但为了和三皇子的人碰头,他只能当一次“逃兵”。
  就当宋衍庭拍拍屁股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很轻缓,听得出是个练家子。宋衍庭以为来人是自己人,就兴奋的转过身。
  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走关系,让三皇子的人给自己调一个好的职位,却不料看见一个蒙着面的人,还不等宋衍庭做出反应,那个蒙面人一脚踹上他的腹部,将宋衍庭踹入了河里,然后按着他的头,看样子并不打算让宋衍庭活命。
  但天不遂人愿,一直盯着宋衍庭的林维发现了他的消失,赶忙四处寻找他。
  蒙面人眼眸蕴着杀意,犹豫了瞬,还是决定暂时不要他的命。
  宋衍庭死里逃生,拼着一口气爬上了岸,这时候他完全忘记了任何修养,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包眼泪。
  “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救命啊!”
  第72章 第72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边疆的气温本就寒冷, 更别说宋衍庭还灌了冷水,身上的衣袄都沁满了冰碴儿,他浑身发着抖脸色冻得铁青, 上气不接下气, 好似快要断气的模样。林维跑过来就看见宋衍庭这副狼狈的样子,他急忙抿着嘴, 生怕乐出声来,不过即便如此, 他眼底的幸灾乐祸还是能够看的很清楚。
  林维过去把他扶起来, 上下扫看宋衍庭, 颇为无奈地说道:“你...你怎么还掉河里了, 不知道这里的天气冷的要人命么,你这一折腾, 估计要得风寒了。”
  宋衍庭牙齿打颤,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我掉进去的,是有人要杀我!”
  林维嬉笑的神情一收, 他追问道:“是有刺客闯入军营里了?”
  宋衍庭含糊其词,不敢对林维解释的太清楚, 就敷衍地点点头, 他伸出手臂想让林维扶着自己, 他实在是太冷了, 冷风一吹, 再强壮的男子也死扛不住。
  林维拖着宋衍庭, 又叫来一个兄弟帮忙一起抬着他, 有人看见那火堆就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是宋衍庭偷懒的时候碰见了刺客,就是不知道这个刺客是匈奴还是谁。
  江仲山得知军营里闯入了刺客, 还伤了宋衍庭时,他宽厚的大掌用力一拍桌,面无表情地说道:“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闯老子的军营。”
  林维收到彻查此事的命令,便对躺在褥子上的宋衍庭说起了这件事,他细细地观察着宋衍庭的神情,不错过任何细节,林维发现宋衍庭的眼神躲闪,即便是听到要抓到刺客将他格杀勿论的话,宋衍庭这种小肚鸡肠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有些惶恐不安。
  林维观察他多日,知道宋衍庭一直在联系着三皇子的人,不过这个人藏的很深,他很谨慎,从来都没有回应过宋衍庭。但现在宋衍庭突然偷偷摸摸地去河边烤火,这就让林维不得不多想。
  在宋衍庭喝了药昏睡过去后,林维去了江仲山的军帐中,将他的猜测如实禀告了江仲山。
  江仲山眯着眼睛,尽显狡猾多智,他问道:“你几时找到的宋衍庭?”
  林维回道:“差不多是丑时。”
  “丑时啊,那咱们明面上继续找刺客,暗地里仔细调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人丑时还不在自己的帐中。”
  林维迟疑道:“这么晚了,万一没人注意到他的动静,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江仲山深沉地一笑,他说道:“宋衍庭他不知道又得罪了哪道神仙,所以这人才会想要宋衍庭的命,如果他丑时约见的人正是三皇子的人,那可就有好戏看了,狗咬狗,一嘴毛。”
  “将军的意思是,三皇子想要杀了宋衍庭?”林维小心翼翼地问着。
  江仲山朗声一笑,他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炯炯有神,眉宇正气凌然,哪像个老将,分明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三皇子不可能舍得杀宋衍庭,要不然他不会让宋衍庭来我这里的。捡军功是升官最快的一种捷径,如果三皇子的人是军营里的二把手,给宋衍庭随随便便一个名头简直不要太容易。但宋衍庭来我这里有一个月了,还在小兵里摸爬滚打。我猜测,想让宋衍庭不好过的人,是另有其人。”
  林维感觉一阵背后发毛,让他再次认知到朝廷之中的暗潮汹涌。
  “林维,给老子好好盯着那宋衍庭,绝对不能让他死了,那人会杀他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此人谨慎行事,沉寂了一个月才对宋衍庭下手,可见是个有耐性的老手,不能轻举妄动,一切要听从我的命令。”
  林维脸上发烫,他有些许心虚,自己一直在盯着宋衍庭,竟然连他们何时有的联系都不晓得,真是有愧于将军。
  “是!将军!”
  而在另一个军帐中,这人换了一身新装,将之前穿的衣裳藏了起来。他并没有点燃蜡烛,就是怕被人发现他的踪迹,所以他抱着剑坐在榻上静静憩息着,但他的耳朵一直在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将立刻知晓。
  江仲山如果在此,一定会认出这个人,量谁也想不到,三皇子安排的人会是军营里的军医,他的武功并不高强,但他会救人亦能用药杀人,所以他之前的计划是毒死宋衍庭,让他死的不会被三皇子怀疑。今日不过是故意打草惊蛇,让宋衍庭顺理成章的得了病,到那时,自己再动手也不迟。
  此人名叫秦海,之所以对宋衍庭下手,是因为他本是刘丞相之人,听从三皇子的吩咐不过是一条船上的人罢了,他真正的主子可是刘家人。
  向秦海下了死命令的人正是刘皇后,她知道三皇子一心想要保住宋衍庭,如果宋衍庭犯的是旁事,刘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可他竟然吃了豹子胆招惹刘月蕴,刘皇后怎能甘心?
  她被嫁给启元帝已经是刘丞相的利用,为了他的大业,牺牲了自己的一生。而她的妹妹本该有她自己的幸福,结果被宋衍庭这个畜生给毁掉,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的人,刘丞相不得不将此事圆了下来,最终二人赐婚。
  这亲事从一开始刘皇后就不同意,但碍于清白一事,咬咬牙也就忍了。
  但刘皇后低估了宋衍庭的无耻行为,所以她震怒,再也不听劝,直接找了启元帝解除亲事。
  只是毁掉他的前途,刘皇后并不解气。所以在得知三皇子的打算后,刘皇后秘密联系了秦海,让他杀了宋衍庭。
  三皇子执意保住宋衍庭意为培养自己的势力,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能走到现在这一高位,完全是仰仗了刘家的权势。就算他翅膀硬了想飞,那也要看看刘家愿不愿意。
  宋衍庭逃过这一劫后,人变得战战兢兢,完全没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那晚的一脚踹河,将他所有的精气神儿也给踹的一干二净。
  秦海给他亲自送药,林维看到军医时下意识地站直了腰,因为秦海和江仲山可是过命交情,当年江仲山伤病严重,如果不是秦海的医治,怕是难过那一关。所以林维对他很尊敬,道:“秦伯,您怎么过来了,送药这点小事,完全可以让小兵来做的。”
  秦海儒雅一笑,他和善地说道:“无碍,我虽上不了战场,但送送药还是能做的。”
  宋衍庭接过瓷碗,嗅了嗅,觉得苦嗖嗖地便把瓷碗放在了一边。
  林维奚落道:“秦伯给你端来了,你怎么不喝?”
  “晾会再喝,不行么?”宋衍庭用褥子盖头,背过身去不看他们。
  林维尴尬一笑,解释道:“秦伯您别介意,他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恶意的。”
  秦海摇摇头,没有往心里去,他掀开帐帘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交代道:“记得一定要喝。”
  “秦伯放心,我等下盯着他喝。”
  “好。”
  在秦海刚走没多久,帐外就有人来寻了他。
  “林维。”
  他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便出去一看,林维见到来者是谁,笑了笑道:“崔卒长。”
  来人正是崔修时,他比从前显得更魁梧结实,眼角有一条新的刀疤,让崔修时清隽的面容添了几分狂气。
  “林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自己是靖州人士?”
  林维点点头,“对,我是靖州人士,怎的了?”
  崔修时抿抿嘴,拉着林维往一边走去,他说道:“你...在靖州时,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崔雁儿女子的事情?”
  林维一愣,旋即点点头,说道:“你问的崔雁儿是不是那个曾是祭酒官员的女儿?”
  崔修时眸光一暗,哑声道:“是,就是她。”
  “崔雁儿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都知崔雁儿她是个假千金,好像有人还说崔雁儿被养在崔家,是她的双亲故意让崔家人认错的。所以这么多年了,身世一直被人藏着。不过崔雁儿她爹娘最近也没什么消息了,好像就是在崔雁儿成了宋衍庭的妾后,她双亲就跟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人了。不过要我说啊,最惨的还是真正的崔家女,听人说她从小过得惨苦,长大了还被人给卖了出去,最后又得了重病而亡。”
  林维说完之后,就问道:“崔卒长怎么问起这事了?”
  崔修时现在是徐骋的属下,林维随着大军来边疆,二人便相识,随口闲聊时,崔修时得知他是靖州人士,所以来有了这一开头。
  崔修时红着眼,苦笑道:“崔雁儿正是我喊了十几年的假妹妹。”
  林维收不住脸上的神情,错愕道:“你是崔祭酒的儿子?”
  崔修时抹了一把脸,黯淡道:“是我,我得于将军青睐,脱去了罪籍,参了军。林兄弟,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崔雁儿现在成了宋衍庭的妾,那宋衍庭在靖州还如曾经那般风光吗?”
  林维这时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安慰崔修时,笑是因为宋衍庭也是个假货,安慰崔修时是因为他护着多年的妹妹,竟然是个蛇蝎心肠。
  “宋衍庭他...过得挺惨的。”林维挠挠耳朵,说了句。
  崔修时追问道:“这是为何?他不是太子心腹么,又是二等侍卫,且是四品官员!怎么就惨了?”
  “容我给你细细道来。”
  崔修时听完他的话后,忍不住拍掌大笑,他激动道:“老天有眼啊,崔雁儿以为攀上的高枝,到头来跟她一样是个假货。宋衍庭他现在在何处?”
  林维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军帐,道:“他也参军了...”就跟我住在同个军帐,你说巧不巧。
  这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因为林维正拦着崔修时呢。
  “崔卒长,你别急!你别急!军中不允许斗殴的!”
  崔修时急红了眼,哪还听得住劝,直接闯进帐内,林维没有办法,连忙放下帐帘,守在外面给他放哨。
  “崔卒长,你...你别下手太狠啊!”
  宋衍庭死了,还怎么钓大鱼啊!
  ...
  ...
  ...
  “巧玉,你快瞧瞧我这样子可还成?”
  陆纭纭打扮妥当,优雅高贵,眉间的花钿仿佛像是一抹月光,瞬间将她的容色照亮出光彩,让人看的见那宛若睡莲般恬静淡雅的面容。
  “美得很美得很!”
  陆纭纭抚了抚发丝,自嘲道:“头一次进皇宫,心里还真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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