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负
隔天早上，弟弟起来哭闹，所以妈妈比较晚送我上学。
自从踏入教室那秒，一股凝重的气氛压在我身上，同学们个个对我露出惊讶，甚至是觉得厌恶的表情。
我装作没有发现，坐到位子上。
没想到后面的孔浚翔点了点我的肩膀，接着他站了起来，勾勾手指示意我跟他出去。
「喂，孔浚翔，你要带她去哪？」某个男生问。
孔浚翔没有理他，抓住我的手腕，拽着我出去。
我们走到楼梯口后，他才放了我。
「孔浚翔⋯⋯你干嘛？」我问他。
他旋身，朝我逼近，再一次的把我压到了墙壁上。
他眸里的黑色漩涡霸道地将我捲入。
「你⋯⋯你⋯⋯」他喘着气，「你跟学长接吻的样子被七年级的人看到，现在八年级也知道了。」他慍怒。
不安感顿时衝入脑海，「什、什么？我们没有接吻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说实话！」他瞋然，怒火衝垮了他的理智，但我不懂的是，他何必那么生气？
「没有！」我吼。
他退开，修长手指梳过反着光的乌黑头发，显然松一口气。
「是谁看到的？」
「别班的。」他摇头。
「昀熙、学弟。我就猜是你们会在这里，同时出现。」那个让我昨天差点失眠的声音浮现，我偷覷着他，他温暖莞尔。
「学长。」孔浚翔沉声，忽略他的暗示，他俩面对面对峙着。
雷燁尧手插着口袋，冷静的双眸凝睇着孔浚翔。
「是谁传的？」他和我问了相似的问题。
「别班的。」
他叹了口气，面色的紧绷顿时消散，「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公共场合做那种事的。」
「不，学长，那样做没有错。」他们的视线同时落到我身上，我只觉得赤裸，脸颊的温度飆高。
雷燁尧再度一笑，嘴角边的酒窝使笑容更灿然。
他将眸光转移到孔浚翔身上。
「学弟，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我讶异抬头，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什么忙？」孔浚翔也手插着口袋，黑色领带被窗外的风吹的飘了起来。
「帮我⋯⋯保护蓝昀熙，我怕有人会伤害她。可以吗？」他歪头，露出了可爱的白牙。
孔浚翔靛黑双眸微张，「可以。」他撇过头来看我，眼里尽是疑惑，还有些许的沾沾自喜。
「你叫什么名字？」
「孔浚翔。」
「好，孔浚翔学弟，谢谢，那我先走了，等等被发现就惨了。」他走向我，双臂一敞，我跌进他的怀抱中，心波荡漾。
他在我耳畔低语，「小心。」
他走后，孔浚翔看着我，唇瓣旁有一抹很帅的微笑，「你知道吗？其实他没有要求我保护你，我自己也会那么做的。你要是没有人看着，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听懂他的话，也才发现，我们的距离那么近，他什么时候靠近的？
我抬眸，他却抓住我的手肘，拉着我回教室。
我们走入教室，同学们又是一阵喧哗，我们缄默不语。
前方的彭邦瑜用眼神询问，「待会再说。」我回。
下一节是音乐课，我跟彭邦瑜并肩走上位在五楼的韵律教室，似乎要来跳一支新的舞。
我把事情都跟她讲了一遍，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聆听，我喜欢这样的她。
「昀熙，我问你一个问题哦。」见我点头，她继续道，「你对学长的喜欢多，还是想要帮助他的期望多？」
我怔然，脚步一僵，止住步伐。
她明亮聪慧的眼眸看尽我眼底的想法，接着她叹一口气，「我知道了。昀熙，这样的结果，不会如你预期的。」
我的心跳声宛若雷鸣，眼眶莫名一热。
「对不起，但我这次不会支持你的作为，在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后。但我还是会聆听你的意见的。」对于她一针见血地否定我，我惊骇不已。
「我希望你可以发现，那个真正在乎你的人。」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音乐课，我们换了新舞伴，而我的新舞伴是左燄辰。
第一次近距离看着这个在彭邦瑜心中有重要地位的男孩，他的五官算是男生之中特别⋯⋯精緻的。
他的身高大概比我高了五公分吧？所以我几乎可以跟他平视。
他的瞳孔是琥珀的顏色，很清澈见底。而且眼睫毛超长的。
我不知不觉看呆了，他施力握紧我的手，才使我回过神，他的手很软，很不像男生。
是不是有在擦护手霜啊？
「你跟彭邦瑜很好对吧？」我很惊讶他竟然会主动问我关于她的事。
「对啊。」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天哪！他是在害羞吗？
超萌的。原来外表酷酷的他，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呀？
「那⋯⋯她⋯⋯」他支吾其词，「她曾经跟你提过我吗？」
我瞠然，接着对他灿笑，「你想说什么？」
「没有啊，只是好奇问问。」他低下头。
「可以告诉我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他给了我一记不信任的眼神，「别担心，我不会乱说的。」我笑笑。
「遇到她那天，天上下着大雨。」他的双眼迷茫，雾气飘入，「她受伤了，于是我带她回她家，听到⋯⋯她爸妈在吵架，吵得很兇，我差点不敢进去。」他清了清喉咙，「我把她背在背上，她一直喃喃自语着，什么星星的，她应该是昏过去，或是太累睡着了，总之，我最后还是豁出去了。她爸妈都是很关心她的，我确定，他们马上停止争吵，跑来关心她，跟我道谢后，我就先回去了。之后，我没有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记得背她的感觉很轻盈，还有，她很喜欢星星，就这样而已。」
「直到事发隔天，」我们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看着老师在台上示范，「她跑来我的班上找我道谢，那时候她留着长发⋯⋯」他仰起头，眉宇间存着淡淡苦涩，「绑着马尾，发饰是蓝色的星星，道谢的时候，那坚定的眼神。我们去吃了冰，聊了很多事。我一直以来都叫她小鱼。」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把她，忘掉⋯⋯」
他得意一笑，「我就知道她会说。」
我轻拍他手臂，「继续。」
「我到乡下的原因，不对，应该说，我愿意到乡下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不想离开父母，另一部分，是想要忘掉一个人。」他叹气。
我悄悄翻了白眼，「又是青梅竹马对吧？」
他讶异的神情验证了我的猜测无误，「我现在对青梅竹马感到厌烦了。」我摇头，「别问我为什么。」
「好吧。」他绞弄手指，「她在这个学校。」
那时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想要忘记她？但他没有回答我，反而是说了去那里的原因。而那时的我被他的那些话吸引住，所以没有继续追问实情。
那深藏在他心里的悲痛，一直到很久以后，一直到悲剧过后、流泪过后，我才从某人口里知道事实。
我不免会想，要是那时我继续追问，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你跟左燄辰跳舞？」彭邦瑜装作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轻声笑笑。
「对。那你呢？」我感到有些罪恶感地问，刚刚都在聊天，没空注意别人。
「我跟孔浚翔呀。」她的眼眸烁着如星子般的亮光，如果左燄辰没有提到，我从来不会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竟有与星星如此相似的内在。
安静，却醒目。
「喔。」一抹不知是从何而来酸意冲刷过我。
走入社团教室，迎面走来的是秋芮祤学姊，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勇气抬眸对上她雪亮的杏仁色眸光。
「学姊。」一旁的彭邦瑜瞥了我一眼，对着学姊绽开笑容。
「嗨，邦瑜。」她弯下身子，看着我低垂的头。
心里有一部分很想要对她破口大骂，气她蠢到从没发现雷燁尧的爱情。
但另一部份的我，却隐隐对我道出一个想法，我从未萌生的想法。
我一味地想要让我自己带给学长幸福，但我似乎从没想过，最根本的，要是他从没真正对我动过深情，我再怎么帮他，亦是徒劳。
在看到学姊的那一刻起，之前的念头全打消了，全部的计画，都消失了。
我猛抬头，咧嘴笑开。
不知道为什么，不需要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给他幸福，让我兴奋了起来。
一个人的幸福，不是另一个人能扛的起来的。
我怎么能确定秋芮祤完全没有喜欢雷燁尧呢？
他们相处那么久，最少，也会有一点点在乎吧？
也许我可以勾起她刻意埋藏，因为不想背叛自己的妈妈，而不相信男人与爱情的那份情感。
这样岂不是能让两人同时快乐？在那个当下，我没有顾及到另外一个人。
对，我答应做学长的女朋友，最大部分的原因不是我爱他，而是我想证明自己帮的了他。
能为他人带来幸福。
我抓起她的手腕，她们都被我吓了一跳。
我握在她手上的力道越趋用力，她抿起唇，眉头皱起。
我倏地放手，「对不起，我们可以聊聊吗？」
她疑惑地打量着我，最后頷首。
我们走到窗边的角落，「你知道我和雷燁尧在一起了对吧？」我锐利地看着她，她微怔，接着嫣然一笑，让我顿时看不出她眸里的情绪。
虽然看不出来，但她似乎也是个很擅长隐藏的人。
他们太像了。
我的心紧紧一缩，见她点头，我清了清喉咙，觉得脸颊开始燃烧。
「你可以先回答我，到底为什么你不想要谈一场恋爱吗？」她的表情由惊诧，转为纯粹的苦涩。
那苦涩中同时掺着懊悔、愧疚与慍怒。
半晌后，她启口，「因为男人都只会欺骗真正爱他的人。」眸光中含有的憎恨，让我无法回话，「就像我那该死的爸爸。」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这个的。」我只觉得冰冷。
「没关係。」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学长这个人吗？拜託。」我恳求地看着她。
她扬起一弯很温柔的笑，温柔里揉进了什么样的情感，我想，我终于有了个底。
不是没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