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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眼下整个李家王朝的最大危险并不是入关胡人,而是世家和皇权之争。
  所以,那场她穿越而来所见的悲惨景象,背后的真相到底为何,王微已经不敢那么轻易的下结论了。她开始觉得围绕在身边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随时会把卷入其中的人撕成碎片。偏偏她身为李家皇室现今唯一的公主,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越是身在其中,越是能体会到冰山下隐藏的一角,王微不禁觉得之前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真正的权力争夺怎么可能会像是电视剧那般轻松易懂呢。
  “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呀。”
  睁开眼看着头顶的雕梁画栋,王微自言自语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说看不懂政斗布局希望我详细解释一下,有读者说女主心理活动太多了好啰嗦,还有读者说作者动不动就有话说很影响阅读体验……
  我太难了t-t
  第58章
  瘫成一条咸鱼发了会儿呆,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又到了准备洗漱就寝的时间。
  因为一整天都呆在寝宫没有出门,加上烧水洗澡在如今算是个麻烦的事情,王微就免掉了今晚的沐浴, 只叫人打了一大盆热水擦洗身体。
  身为公主, 自然有独立专门的浴室。不过这个浴室并不像电视剧里那么豪华奢侈, 有巨大到能游泳的浴池以及满池子花瓣啥的, 仅仅是位于卧室后面一个被隔离出来的小单间,只有一扇用来通气的气窗,放着一个柏木的木桶,还有一架屏风和挂衣服的衣架。
  最开始王微很失望,觉得这条件还不如她在现代的卫生间。但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年头可没有空调浴霸,保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可能把浴室修得很大, 万一洗澡感冒可真是会不小心直接病死的。
  据说有座用来过冬的行宫有类似地暖的设备,可以保证冬天只穿一层单衣也暖洋洋的不冷,但花费惊人, 况且王微不可能不经皇帝允许自己跑去享受。这么一想, 在古代当公主好像也没什么不得了, 现在王微疯狂的思念肥宅快乐水以及wifi。
  好在眼下还勉强算是夏季, 不用担心感冒的问题,王微飞快的擦洗完了身体换上睡衣,例行公事的保养按摩完毕, 便随便拿了本书躺到了床上。自从有刺客摸进房间后,梅儿就再也不肯让王微独自睡觉,非要自带被子睡在脚踏上, 王微拗不过她只能让步。脚踏就不必睡了,在屋里软榻上睡吧。
  反正灯一吹床帏一放,梅儿也看不见她在床上干嘛。
  看着时间还早,王微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书,梅儿则是抓紧时间坐在对面的榻上给她做小衣。没办法,公主的贴身衣物不可能交给尚仪局一起做,只能由身边的大宫女代劳。印象里梅儿只要闲着,手里必定会拿着裁剪好的衣料飞针走线。王微觉得这样太辛苦,想叫她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做,但梅儿却只是笑着说她习惯了,并不觉得累。
  “奴婢倒觉得现在的日子才叫日子呢。”
  听她这么说,王微都不禁暗自嘀咕梅儿以前到底过得有多苦啊。
  她有心想让人去查查梅儿的底细,但考虑到现在手里总共能信任可以使唤的人就那么几个,她不想传出风声让人以为她怀疑梅儿,这样很不利于梅儿在含章殿开展工作建立威信。再来嘛,王微还是觉得应该尊重一下个人隐私,反正她已经通过镜子确认梅儿不是谁派来的奸细,对自己没有恶意,干嘛打听那么多。
  两人各干各的事,无意中王微发现梅儿有些走神,手里的针半天没动,时不时的看她,仿佛有话想说,便直接道:“有话要对我说便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梅儿被她吓得抖了一下,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唇后,犹豫的道:“按理说这样的话轮不到我来讲,可是殿下,您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直封宫吗。”
  王微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你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了吗。”
  梅儿摇了摇头:“传言倒不至于,只是还请殿下恕奴婢迟钝,如果您的最终目的是想借着此事逼迫王家让步的话,点到为止就差不多了吧……毕竟最后您还是得嫁进王家做媳妇,得罪了婆家,哪怕您是公主,未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王微哈哈大笑,伸手点了点梅儿:“梅儿呀梅儿,你好歹也跟了我这么一段时日,我也从未在你面前故意隐瞒什么,怎么到现在你还觉得我只是为了嫁给王雁那家伙才折腾这些。我的目的当然不是想逼着王家承认婚事赶紧娶我进门了。”
  梅儿叹了口气,倒没有表现得多么的吃惊:“……奴婢隐约猜到了一点却不敢相信,殿下,请恕奴婢多嘴,不嫁给王大人,您还想嫁给谁呢。虽然王大人是有些过分,可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一开始不得丈夫喜欢,成亲后孝敬公婆操持家务,生下孩子就好了。王大人看着不像是个宠妾灭妻的性子,您又是公主,熬上几年就好了,他自然会懂得您的好,尊重您,给您一份正妻的体面。”
  王微明白梅儿这番话确实是在为自己考虑,而且也算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的普遍看法,可惜听在耳里只觉得荒谬之极。她也不想跟梅儿展开一场关于婚姻和女性独立的辩论,她的那些观点和思想,说出来梅儿只会觉得她发疯了。所以她只是摇头笑道:“嗯,很有道理,问题在于本公主不愿意受这种委屈。”
  梅儿张口结舌,目露担忧:“难不成,殿下是打算学燕国公主吗,可、可燕国公主下场并不好,学不得呀。”
  这位燕国公主就是当年女帝所生的幼女,随着母亲登基为帝,一时风光无限,甚至隐约有要把她立做皇太女的呼声。她二十多岁还没有成亲,在公主府里豢养了十多个俊俏郎君充当男宠,夜夜笙歌,生活得极其糜烂。而她的行事风格也影响了当时一大批贵女,虽然不敢也跟着一起养男宠,但是作风开放,一个个都拒绝成亲,像男人一般聚集在一起吃喝玩乐骑马打球,过得极其自由奔放。
  可惜在女帝年迈退位还政于代宗皇帝后,燕国公主很快就被随便安了罪名,削掉了公主的爵位收走了封邑。但代宗皇帝身为燕国公主的亲兄长,虽然十分厌恶这个放荡形骸的妹妹,却也不好直接要了她的命,只是将她流放出了长安。燕国公主一落千丈,郁郁寡欢,在女帝去世后的同年也因病去世,享年三十七岁。
  从此后大概是为了杜绝再冒出一个类似女帝那般野心勃勃的女子,皇室和世家对天下的女性就开始横加干涉,不敢直言女帝所作所为,便专门把燕国公主的事迹写进女戒,告诫女人们不可像她那样不贞不洁。因此尽管现在的女人还不至于像后来的女性那样深受礼教的束缚,连被男人多看几眼都是不受规矩的表现,但当年女子身穿胡服男装骑马游荡,嬉笑无忌的场景基本是看不到了。
  王微看了那么多卷宗书籍,自然知道燕国公主的事迹,只是她对梅儿的话嗤之以鼻。想着自己的打算终究瞒不过梅儿,而且算是她对梅儿的一次小小考验,王微便直言不讳的道:“燕国公主有此下场并不奇怪,她一心想学自己的母亲,可惜空有这份野心却没有与之相配的能力。除了只会搞些乱七八糟的后宅妇人手段,她可有展现过一丝政治上的才华?她的失败,和女人的身份没有关系,换成是个男人也一样不会成功。如果她能继承女帝五成的谋略以及城府,如今的江山还说不好是谁来坐呢。那时候养再多的男宠又如何,人们只会歌功颂德——”
  “殿下,您是疯了不成!”
  梅儿胆子再大也被王微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吓得魂飞魄散,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捂住了王微的嘴,发着抖惊慌的道:“这些话岂是能随便说的!被人听见还了得!”
  王微满不在乎的拉下她的手:“不就是当着你才随便说说嘛,难道梅儿会去出卖我不成。”
  梅儿忧心忡忡,她隐约察觉到公主自从邺城回来后就变得古古怪怪,特别不安分,但她没想到公主居然产生了这么可怕的想法。可是她仅仅是个宫女,无法劝阻公主,只得破口婆心的道:“哪怕不想嫁人,也不要得罪王家啊,他们和诸多文臣相交甚好,随便传出点什么话来都只会对公主不利。为何不好好和王家商议,悄悄的把婚约解除掉呢。”
  王微沉吟了片刻,她本不想把打算告诉给梅儿,但也许是刚才梅儿那番关于女人就该认命的话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王微最终还是缓缓的道:“实话告诉你好了,梅儿,我非要和王家杠上,压根儿就不是为了什么婚约不婚约,通俗些讲,我这是在向外界传达一个态度。最起码,也要让他们知道,宫里的这个长乐公主不是个摆设。”
  梅儿一脸迷惑,完全不懂王微在说什么。
  “我也不瞒你,我不想做一个后宫里什么用都没有的公主,时间到了就被拉去配种一样的嫁人,唯一的用处就是给男人生孩子。要是男人不纳妾不乱搞,我还得感激涕零,觉得这就是传说里的一等良配。我想要参政,想要和皇子,和男人一样拥有实实在在的权力。”
  梅儿一声不吭,大概是已经被这番话给吓呆了,王微也不是说给她听,算是在整理这些天来自己考虑后得出的结论。
  “可是啊,现在的我,实在是太弱了,手里什么能打的牌都没有,唯一可以拉拢的对象,居然只是个和我一样被困在皇宫里的太监。我不想成亲,但是为了达成目的,我愿意用自己当做交换的货物去换取想要的东西。但一直呆在后宫,外面的那些权贵大臣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只怕是连被利用和交易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要利用王家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我要让那些人知道,我,长乐公主,也是可以合作跟交易的对象。我不是那种风花雪月一心为了嫁人和生孩子活着的女人。”
  梅儿呆呆的听了半天,冥思苦想了一阵后,才艰难的道:“但这样一来,肯定有很多人想要骗您啊,他们只会盘算着怎么利用您,一口吞掉您后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奴婢虽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也知道前朝的那些大人们一个比一个坏。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王微笑道:“那就是看谁更坏的事了,没人来利用我,我甚至连出皇宫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梅儿依旧忧心忡忡:“但那些大人真的会允许您参与那些事吗……女帝之后,他们连女子读书都看不顺眼,怎么会来找您携手合作呢。”
  “这个嘛,呵呵,你太高看男人的节操了,不,或者说小看了贪婪的力量。只要我能给他们带来实际的好处和利益,别说我是个女人,哪怕我只是条狗,他们也会喜欢得不得了。”
  王微嘲讽的挑了挑眉毛。
  梅儿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难得聪慧的女子了,但自小就困于宫中没有接触过更多的东西,王微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她从未想过,或者说根本就不敢想的领域。实际上现在她都还迷迷糊糊,有些搞不懂公主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不妨碍此刻她真心觉得自信满满双眼发亮的公主特别的耀眼。
  “好了,差不多该睡了,我估摸着王家也快扛不住,最多再过一两天就要请求进宫觐见,我早就摩拳擦掌的打算和他们面对面……”
  梅儿听见公主嘀嘀咕咕的说着,自己放下了床帏,不知在床上折腾什么,翻来覆去闹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似乎睡了。她小心的过去吹灭了蜡烛,只留下远远的一盏灯,呆呆回到软塌上躺下。
  这一夜梅儿几乎没有睡着,她似乎想了很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第59章
  果然王微说对了, 还没等多久,实际上第二天王家就一大清早等候在宫门外托守门的禁军递进求见的名帖,害得王微没能睡成懒觉,被梅儿硬是叫了起来。
  她睡眼惺忪的的再次裹紧小被子, 含糊不清的道:“让他们等着, 我睡醒了再说……”
  说着倒头又要躺平, 下一秒就被梅儿直接掀了被子, 对着耳朵紧张的道:“殿下,来的可是诚国公,您不好让他等着吧。”
  王微努力的睁开眼,还回忆了一下诚国公是谁,呆滞了几秒后依稀记起是王雁他亲爹, 非要扯关系的话王微应该叫他一声表叔公,因为他的亲妈可是李家的公主, 只不过和渣男皇帝爹血统隔得有点远了。
  王家算是诸多世家之首, 而诚国公这般的出身和地位,怎么着也要排个top前三吧,确实不好摆架子把他晾着。王微只好心里骂骂咧咧的从床上爬起来, 吩咐梅儿先去叫人把他请进前殿上茶稍候, 自己赶紧的梳洗打扮, 收拾完毕后连早饭都来不及吃, 便急匆匆的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出了望仙门。
  隔离大明宫前朝后宫的正是一道望仙门以及又长又厚的围墙,虽然大明宫占地很大,但总体结构却并不复杂, 由三大部分组成,分别是前朝的太极宫,后宫居住的西内苑, 以及皇帝皇后居住的含元殿跟含光殿。其中太极宫里包括了东宫的一系列建筑,而西苑则是紧靠着掖庭,王微居住的含章殿总体位置非常靠后,因此走出西内苑就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太极宫里除了正殿外专门有一片宫室是用来给进宫议政的大臣官员们使用的,按照惯例,皇帝接见大臣都是在其中的文德殿。王微自然不敢堂而皇之的坐到皇帝的御座上招待这位国公,不过她还是叫人将诚国公请进了文德殿的侧殿。
  她再如何嚣张也不敢擅自把男人叫进西内苑,里面可还住着不少后宫嫔妃呢。
  进屋的时候老远便看见一个身穿紫袍头戴纱冠的中年男子坐在右侧的胡椅上,在她进屋之前便站了起来,拱手对着王微行了个礼。王微瞄了他几眼,从眉宇间依稀看到了王雁未来的样子。
  据说这位国公年轻的时候是闻名长安的美男子,出个门大姑娘小媳妇都疯了似的跑出去看热闹,拼命对着他丢花啊草啊水果手帕什么的。他娶妻的那天简直梦碎长安,到处都哭成一片泪海。王微还以为是夸张的说法,见到了本人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那份魅力。倒不是说他长得多么的倾国倾城自带杰克苏光圈,那种儒雅飘逸的气质,真心一般人模仿不来,仿佛他天生就该这么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单论姿容王雁比他好看,但却没有那份超脱的气质,显得浮躁了些。王微这个在信息爆/炸时代不知道见了多少帅哥美男的现代人,都忍不住盯着诚国公多看了几眼,暗暗咂舌,敢嫁给这样的男人当妻子,得多么的有自信才不会被秒成渣渣啊。天天对着这么一个气质超凡的大帅哥,稍微心态差点那还不怀疑人生吗。
  “请坐,来人啊,给国公上茶。”
  王微在上首的位置坐好,装模作样的吩咐道,诚国公咳嗽了几声,显得有些虚弱,微笑着道:“殿下,不必了,微臣今日进宫,是来向殿下请罪的。”
  王微露出一个虚假得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的诧异表情:“国公何出此言?”
  诚国公艰难的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还体力不支的摇晃了一下,拱手道:“都是微臣治家无力,一心忙于政务却忽视了家中弟子的教养,居然让不肖子弟闹出了天大的祸事。唉,本该立刻进宫向公主请罪,无奈微臣长年重病缠身,忽闻此事,更是被气得旧伤复发,卧病不起,一直拖到今日才匆忙进宫,只求公主宽宏大量,若是要罚,便罚微臣一人,不要累及微臣的家属亲眷。”
  说着诚国公就作势要跪下,王微哪里能真的让他跪,使了个眼色,两边的内侍们七手八脚的上去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架起,重新按回椅子里。
  王微依旧一脸茫然:“国公为何要这么说,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您乃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父皇经常教导我和英王,说平素一切大小事宜都是靠着国公才勉力支持。再说我一个女子什么都不懂,您这么说真心叫我惶恐不安啊。”
  诚国公苦笑着连连咳嗽,嘴唇都失了血色,看上去好生虚弱:“微臣岂敢,殿下言重了。”
  王微正色道:“不重不重,若是不信,国公大可以亲自去问父皇,临行前父皇还专门嘱咐过我,叫我回了长安后不要任性,凡事都要听国公和丞相的,毕竟两位都是对朝堂忠心不二的重臣。若是有什么事情,立刻找你们绝对没错。这句话我可是一直牢牢记在心底,时刻不忘。我大唐的江山如此稳若磐石,都是两位的功劳。”
  诚国公咳嗽得更厉害了:“殿下这么说,微臣哪里当得起,不敢,不敢。”
  “呵呵呵,当得起,若是连国公都当不起,天下就再也没有别人当得起了。”
  两人互相耍了一通花枪当做试探,王微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上来就打着幌子想甩锅,还仗着身份辈分威胁,不愧是王雁的爹,父子两人一样可恶。
  不过王信那边也略觉诧异,公主比他预料中要老练得多,一通夹枪带棒的话说得活像个老油条,不太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小姑娘。之前家里兄弟商议时还觉得这一切都是陈玉在背后借着公主的名义搞鬼,现在看来,倒像是公主自己的主意。
  王信暗暗纳闷,公主搞这些事情,其目的究竟为何?真的是想以此逼迫王家答应婚约快点娶她进门?可是看公主的样子又完全不像啊。
  你来我往的扯淡一番,虚虚假假的说了好几轮毫无意义的废话,王微才终于在王信的再三暗示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恍如大悟”。
  “哦,原来国公竟然是为那件刺客的案子进宫的吗,哎呀,这可真是误会大了,确实,被抓住的刺客身上搜出了带有王家印记的东西,而且自己也招认了是奉了王家的命令潜伏进宫刺杀于我。可这样的假话我肯定不会信,更谈不上什么治罪。我连父皇都没有告诉,直接吩咐陈公公当做一般的案子办了。国公放心,肯定不会牵涉到你们,我虽然是个女人,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王信虽然是个资深人士,却也被王微这一套操纵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王微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况且里面包含的意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在明示了。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试探的问道:“公主如此深明大义,实乃我大唐之幸,这般恩情,我王家上下铭感于心……”
  王微挥手道:“其实也没有国公想的那么大义,本宫将此事压了下来,纵然是深信父皇的话,认定了国公府上下定然都跟国公一般勤勉克己,兢兢业业,绝对不至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另外吗,倒确实是想故意卖您一个人情,求您帮着办点事呢。”
  王信暗道一声“来了”,想起了弟弟所说的那番话,心说看来回去得好好劝说一番儿子,让他以家族为重,认了这门亲事,别再任性。虽然王信不觉得公主能带来多大的麻烦,可她到底名义上是君,他们是臣,真的存心要找王家的茬儿还是挺难解决的。
  再说娶公主进门带给王家的好处大于坏处,毕竟现在皇家也就这么一个独苗的公主啊。
  正在默默权衡利弊,只听王微幽幽的叹了口气,黯淡的道:“可恨我从小任性惯了,自以为仗着身份无所不能,犯下了许多过错,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道理,我居然还是最近几日才想通的……”
  王信一听这话顿时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直觉好像要坏事,果然,下一刻便听公主仿佛很悲伤的道:“和王大公子的婚事,本就是我勉强得来的,为此还闹出了不少笑话,想必令大公子十分不快。既然如此,今天当着国公的面,我恳请国公代为出面,和我一起联名上书给父皇,解除了这门亲事,如何?”
  王信自然吃了一惊,脑子里飞快的盘算清理了一番公主这番话背后的动机,他怀疑是不是有谁从中挑唆破坏,想通过公主来对皇帝吹风,诱导皇帝厌恶王家。
  但是见王微神情平和眼神清澈,王信又觉得不像。其实一开始他对这门亲事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以王家的地位,娶不娶公主都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他们家娶的公主可多了去了,连他自己的母亲都还是出自正宫皇后所出的公主呢。只是儿子十分厌恶这桩被强加在头上的婚姻,不止一次的表达了对公主的反感和抗拒,所以王信才一直睁一眼闭一眼,皇帝那边不说,他也就不主动提及关于如何安排筹备婚礼的事情。
  可现在公主本人居然也主动提出解除婚约,就不得不让王信心中产生不安和疑惑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皇帝在背后暗示过什么,才导致公主骤然态度大变。这样的话,可就大大的不妙,王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彻底无视皇帝的地步。
  王微假装没注意王信对自己暗中的观察打量,自顾自的继续道:“国公应当知道父皇是个宽宏的人,假如是大公子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父皇一定会不喜。可要是我们两方都表示不想缔结这门亲事,父皇肯定会让步的。再说国公也不必担心父皇迁怒,您跟随他多年,应该比我更懂父皇的性子,他通情达理,又素来体贴,哪里会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
  王信怎么会察觉不到王微在给自己挖坑,他要是不认同的话岂不是在说皇帝是个很记仇心胸狭窄的人了,只能苦笑着道:“殿下,这也太突然了……”
  王微若无其事的道:“不突然吧,我不信国公不知道,当初乱军入城我差点命丧于乱军之手,好不容易捡回条小命,王大公子都没有上门看过我一次——哦,我不是说记恨这件事啦,但那个时候我以为王家的态度就很明显了呀。”
  王信被王微这番话说得梗了一下,他怀疑王微这是在当面嘲讽,可是见王微笑得一脸无辜,总不能自己把脸凑上去给人打。但以王信的城府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手足无措,当初纵容了儿子的行为,他就知道大概会得罪公主,只不过那个时候没想到公主会是这般的性子,他盘算的都是如何从皇帝那里下手,根本就没考虑过公主是什么心情——反正不管公主怎么想都不重要。
  一时间拿不准王微的意思,王信便再次捂着嘴猛烈的咳嗽,苍白的脸都被咳红了,看着十分狼狈。
  但王微无动于衷,笑眯眯的看着,王信觉得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某种洞悉一切的犀利,咳嗽了半天,渐渐的停了。
  “国公身体好像不太好,一定是平时太操劳的缘故。”
  王微一本正经的道,王信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开始泛起了嘀咕,他很多年都没和这种十来岁的小姑娘打过交道,自家的侄女们一个个都安静温柔,乖顺听话,哪敢在他面前这般大胆无礼。
  “多谢殿下关怀,老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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