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喜弟在旁边看温母的脸色还是没有缓过来,往前走了几步,原本是想要劝一劝温母的。
  这边账房先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话原不该我这个外人说,可跟着东家这么多年了,做不到眼见温家被人折腾却闭口不言。”账房先生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外头没有人听着,顺带着赶紧将门给关上了。
  抬头,看了喜弟一眼,赶紧又将视线给收了回去,“这些日子看少夫人也是要强的,少爷跟前有少夫人提点,想来日后,前程无量,可前提是,您必须还是温家夫人。”
  最后一句,尤为说的点子上。
  温言煜以后如何,谁都说不准,可现在,他功不成名不就的,说到底还是要指望温家。
  喜弟是有本事,温言煜是男人,再怎么样也不能靠着女人吃饭。
  这般情形,温母愈发觉得心凉,这么多年的付出,临了了却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最后还得要看外头人生养的孩子的眼色。
  喜弟看着温母表情有些松动,赶紧接过账房先生的账本,“先生说的对,您受委屈了,可作为温家的当家主母,您也只能,以温家的脸面为主。”
  就算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喜弟也得寻个台阶让温母下来。
  温母抬头看着喜弟,嘴唇不停的抽动。喜弟无声叹息,她自然知道,接过这账本,温母的心里该有多难,“您且放心,一切有我。”
  看温母情绪稳定了,喜弟才寻了个理由出去,不过出门的时候,不忘将门敞开。
  如今这院子里不太平了,她可不想让一些个别有用心的,再传得什么风言风语出来。
  出了屋子,喜弟直接去了厨屋。
  厨屋的婆子,正忙活着捏窝窝头,一看见喜弟过来,赶紧笑着迎了上去,“少夫人,您怎么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老婆子给做。”
  经过上次的事,厨屋的婆子,对喜弟的态度,自然热情的很。
  喜弟连连摆手,将一头的衣角别了起来,“今个没什么事,过来给您帮忙。”
  一听喜弟这么说,婆子的脸色都变了,喜弟要真有心做这些个事,打从一成亲的时候,就该过来瞧瞧的,赶紧凑到喜弟跟前,指了指温母屋子那边,“听说咱家最近有些个事,是不是我村上的那些人,不能再继续做了?”
  喜弟的眼神一闪,看来下头的人已经传开了,不过是瞬间,喜弟掩下了情绪,“您这想的多了,娘定下的事,自然不会变。”
  提起这事,喜弟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今个言煜出去的早,我想给他做点顺口的东西。”
  这么一说,婆子便即可明白,瞬间笑的脸上的褶子皱的满满的,“这哪能您动手,交给我这个婆子便是。”
  说着,转身取了个盆,从瓮里头抓了一把大枣出来,“少爷打小就愿意吃这一口,您的手金贵,做不得这些粗活。”
  厨屋婆子既都这么说了,喜弟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干脆拿着小马扎,坐在灶堂跟前,与厨屋的婆子说说话。
  这边难得有人与婆子说几句,婆子更是滔滔不绝,念叨起来没个头,自然都是温言煜小的的时候事情,喜弟倒也愿意听上几耳朵。
  “等着分饭的时候,都给二弟那,送俩窝窝头。”等窝窝头上了蒸笼后,喜弟突然来了一句。
  “啥?”婆子觉得定是自己听错了,下头人看的明白,夫人远离跟言许公子那边,已经算是,水火不容了。
  喜弟起身,接过婆子的笼布,帮忙围在蒸笼边上。
  “听人说,二弟为了给郭氏攒口饭吃,从自己的口粮里头省。咱家再怎么样,也不能缺了公子口吃的。”喜弟将笼布都包好,不去理会旁边,在一边洗了洗手。
  厨屋的婆子,将笼布交给喜弟,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双眼无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着喜弟洒水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追到喜弟跟前,“那,那这意思是,夫人认了郭氏那女人了?”
  看婆子一脸紧张,喜弟拍了一下婆子的手,轻笑出声,“怎么可能?咱们都是跟那女人有仇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进来不是?”
  这一声咱们,更是让婆子脸色一变。
  到底她跟这院子里其她人不一样,万一真的郭氏回来,第一个一定是拿她开刀。
  喜弟从袖子里拿了一个铜簪子放在婆子手上,“且放心了,娘绝度不会亏待这些跟着她的老一辈的人。”
  “这,这可使不得。”婆子垫了垫分量,顺势便要退回去。
  喜弟赶紧将婆子的手给按住了,“家里的二儿不是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了,这东西就当是东家给你定儿媳妇用的。”
  话说到这份上,婆子自也不能再回绝,将簪子放在衣服的兜里,抹了一把眼角的热泪,“您且放心,以后但凡是有用得着我这个婆子的地方,您只管吩咐便是。”
  喜弟笑着摆手,“这就客气了,行了,我不在这待着了,光惹的您掉泪了。”将衣角一放下,头也不回的走到外头。
  婆子看着喜弟的背影,手里将东西簪子紧紧的攥着,这簪子打的长,别头发用既紧也好看,想来也得要十几个铜板才能得来了。
  喜弟这头,从厨屋出来,却没去寻温言煜,而是又去了库房,长工们已经在忙活了,不出所料,今个温言许也还是早早过来帮忙。
  喜弟靠在一边,看着拿起架子上摆满了药材,喜弟眯着眼睛,享受的闻着药香的味道。
  “二少爷您慢点。”突然听见,长工紧张的喊声。
  喜弟猛的睁开眼睛,看着温言许被一个长工扶着,旁边放着一个要笸箩,药材已经撒了一地了。
  “您可别忙活了。”温言许还想蹲下去捡,跟前的长工赶紧将人给拦住了,“这崴脚可也不是小事,闹不好一会儿得肿起来,您先在旁边歇着,一会儿给您熬了红花水揉揉脚。”
  喜弟紧紧的抿着嘴,这人啊,还真是一天一个样,昨个这些人瞧见自己,眼巴巴的打招呼,不过一夜过去了,瞧瞧现在,一个个光围着温言许打转。
  喜弟定了定心绪,若无其事的朝温言许走了过去,“二弟这是受伤了?”
  左右听见喜弟的声音赶紧让出路了,低着头与喜弟打了声招呼。
  喜弟没理会紧接着又说了句,“二弟喜事将近着实不吉利。”轻轻摇头,“不过二弟的医术那是连父亲都称赞的,想来也点伤很快就会好的。”
  温言许听着喜弟阴阳怪气的调调轻轻拧眉,“嫂子说差了,不是我自己的喜事,是咱们温家喜事将近。”
  那一声咱们,咬的格外的重。
  喜弟抿嘴一笑,朝温母的院子里望了望,又抬头看了看时辰,“行了都围这么多人做什么,还不去前头请父亲过来看看。”
  长工本来站在也浑身难受,喜弟给他们一找借口,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就剩下温言许跟喜弟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的站着,“嫂子这是有话有跟我说?”到底是温言许没沉住气。
  喜弟惊讶的看着温言许,“怎会?”
  随即轻笑一声,“就是有话,也得等那未来弟妹进门同你们一起说。”
  话说间,温父一手拎着医药盒子,一手撑着腰,一瘸一拐的小跑过来,“这是怎么了?”边说边去脱温言许的鞋子,完全无视了站在一边的喜弟。
  不过温父的样子倒是让喜弟吓了一跳,心思一动估计八成了温言煜闯的祸,昨天温父把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他一直着急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有爹照看,那我便放心了。”喜弟轻咳一声。
  本来一个大男人无非是崴了一下脚,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温父拿了狗屁膏药出来给贴上便是。
  看喜弟往后退的时候,温父赶紧将人给叫住。看了看在忙活的长工,又不好意思支走人家,而他一个当公公的有不能跟媳妇站的近了。
  想了想只能把话说的隐晦点,“喜弟啊,打你一进门我就看出你是个聪明的,你应该比谁都明白,一家人该怎么相处?”
  “爹的意思是要我劝劝娘?”听话听音,喜弟一下子就听出他的意思。
  倒把温父闹了个大红脸,吞吐吞吐的说,“那,那你要是,其实也可以。”
  喜弟看温言许听的入神,先提醒了句,“二弟,小心膏药掉了。”
  温言许赶紧收回探究的目光,喜弟这才重新看向温父,“爹也太抬举我了,婆母哪能听我一个新嫁妇的话。”
  温父在一个晚辈跟前碰了一鼻子的灰,胡子都气的动起来,“都被你娘教坏了。”拎起药盒三步并作两步走,大概是疼的撑不住,不一会儿就更螃蟹似得,横着移动。
  把温父气走了,喜弟却始终没有走的打算,喜弟不动温言许也坐在台子上不动。
  一直等到账房先生出来,喜弟才迎了上去。
  喜弟刚才给账房先生解了围,账房先生对她是格外恭敬,远远的就开始抱起拳头。
  账房先生以为喜弟要问大定的事,捧着账本就要递上去,却被喜弟又给推了回去,“娘的身子不好,收药材的事我想帮着娘忙活忙活,一会儿还得劳烦先生帮忙将要进的药材,每种封上一两给我瞧瞧。”
  “原是这事,少夫人放心我一会儿便能办好。”账房说着将账本卷起来大兜里一塞,卷起袖子就去看刚拿出来的药材。
  喜弟安顿好便要抬脚离开,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别有深意的看了温言许一眼。
  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招弟这边的铺子还没开门,不过院子的大门却是打了,里面乒乒乓乓的听了有不小的动静。
  “李威哥,姐夫。”招弟端着茶碗,在旁边着急的喊着,连喜弟进来都没察觉。
  院子里面横七竖八的堆了很多木头,李威跟温言煜就这么跳下跳下的打斗。
  喜弟拍了一下招弟的肩膀,“他俩这是怎么了?”
  招弟吓了一跳,一看清是喜弟就跟抓着救命稻草似得,赶紧用力拽着喜弟的胳膊,“姐,快让他们住手。”
  喜弟抬手指了指,倒没着急去叫停,“这,他俩怎么会闹到一块去的?”
  招弟急的跺脚,可现在还是耐着性子的解释解释。
  原本喜弟让温言煜过来帮忙,他跟李威俩人一开始配合的挺好的,也不知怎么的李威就聊起余东家了,从那开始温言煜就阴阳怪调的说话。
  说着说着,俩人就打了起来。
  喜弟若有所思的看着温言煜,回头先去把大门给关上,莫让别人听见了。
  回来的时候招弟以为喜弟总算是要阻止俩人,没想到喜弟抓了把瓜子跟看戏似得在旁边看了起来。
  招弟着急的催着,喜弟反而轻飘飘的说了句,“等他们累了,自然就歇息了。”
  “饭做好了吗?”喜弟突然冒了一句,招弟都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下才开始点头,“已经做好了,腌了点包菜,做的窝窝头。”
  “嗯,我们回去吃。”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眼神却一直盯着俩人看。
  功夫这东西她肯定不懂得,反正看着那俩人你来我去的倒是热闹。喜弟就那么一直等着,等到温言煜终于将李威压在木头上。
  “我舔着个脸求你俩帮忙,你俩也好意思在这耍开了?”喜弟上前拽起了温言煜的胳膊,“这东西最多三日就得做出来,你俩好歹不说掂量掂量!”
  喜弟一边念叨,一边扶着李威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李威冷着脸,一生气的时候刀疤里的肉好像都往外翻,格外渗人,粗笙粗气的说了句,“谁跟他在耍?”
  “这便奇了。”喜弟惊讶的瞪着眼睛,“不是在耍难不成你是认真的?”又指了指温言煜,“认真的被一个黄毛小子打趴下了?”
  李威这才反应过来,当时脸憋的通红,“谁说,谁说我是认真的了,我就是陪着这小子耍耍!”
  “招弟妹子,饭菜做好了没,饿死我了!”这个地方李威是一会儿都不想多待,寻了个借口一溜烟的跑进屋子里。
  对着李威的背影喜弟暗暗摇头,余生那个油嘴滑舌的人,却找了一个笨嘴笨舌的人实在的人在跟前跟着。
  正想的入神,被温言煜在背后推了一把,喜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怒瞪回去却看温言煜冷着脸一言不发,抬起两条胳膊跟个木桩似得一动不动。
  等了好一会儿喜弟没动静,温言煜沉不住气的喊了一声,“给别人挺有眼力劲的,不知道过来给我拍拍?”
  大约也是察觉自己说的太白了,温言煜将胳膊用力的放下,“算了,指望不上你。”
  看温言煜要出门,喜弟跟招弟招呼一句赶紧追了上去。
  “刚才你太过莽撞了,这里毕竟挂名余记,你这样是让招弟为难。更何况,余东家于我有知遇之恩。”两人并排走的时候,喜弟忍不住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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