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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李雾被她突如其来的抓狂惊到,直接握着筷子顿在原处。
  岑矜垂下手,也因此把头发丝儿带得散乱了些,她凉凉看向他:“所以你在我面前都是装给我看的?”
  李雾眉心一紧:“什么?”
  她下巴挑高:“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吃这么多,吃这么热情,转头回学校了又饥寒交迫。”
  “……”李雾抿了下唇:“我没有。”
  “那三百多是怎么用的。”
  李雾手汗都要出来了,他嗓音闷闷:“账本在学校,没带回来。”岑矜完全词穷。
  李雾接着吃饭,动作小心,连远一点的菜都不太敢夹。
  他能感觉女人的目光仍在自己脸上游走,久未离去。
  但他无法去直视她的面庞,辨析她的脸色,只能猜测她在以什么样的情绪看待他。
  他并未辜负她的好意。他必须为自己正名。
  咽下最后一口饭,李雾放下筷子,吸了吸气,逼迫自己望向岑矜:“光凭吃饭就能判断一个人对自己好不好么。”
  岑矜搭腮:“当然,都不好好吃饭还怎么长身体,还怎么健健康康,还怎么有力气面对学习和生活。”
  李雾深吸一口气:“你也吃很少。”
  岑矜顿了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微微侧耳:“什么?”
  “你也吃的很少。”他几乎一字不差的重复,面容平静。
  他是在教育她?岑矜有些反应不过来,接连眨眼,“我本来胃口就这样。”
  李雾说:“我也每顿都吃饱了。”
  “你意思是我自己都不吃饱?没资格要求你是吧。”她声音趋冷,已有抬杠倾向。
  “我没这个意思。”她的脑回路怎么不跟他一致,李雾只觉困扰。
  岑矜盯他两秒,手遽得一伸,把自己先前没吃完的那碗饭拉回来,还抓起筷子,对着桌面猛墩一下,而后赌气一般开始低头吃饭。
  只一会碗底就干净了,她抬起眼来瞪他,目光逼压。
  李雾第一次见到她这一面,有点儿懵,又想笑。
  少年眼皮半垂,根本不敢看她。
  他是不敢与她对视,但可以想放进里脑子里想,反正她又看不到。
  所以他就肆无忌惮地想了。
  怎么这么可爱啊。
  这个姐姐。
  “我饱得都要吐了,”岑矜还想再夹些菜,但终究是吃不下了,她皮笑肉不笑:“现在有资格要求你了么。”
  “……”
  “从三周三百变成每周三百,这个能做到吧。”
  “用不到这么多。”
  “那就努力用到。”
  “……嗯。”
  ……
  ―
  下午,岑矜化完妆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走前她叫了个熟识的阿姨过来打扫,叮嘱李雾多留心门响。
  李雾有些坐立难安,他隐隐猜到岑矜是要去见她丈夫,但最终结果如何还是未知数。
  电话里的冲突并不鲜明,谈拢的可能性也非为零。他完全无法停止这些恶劣的祈盼与猜想。
  尤其她还打扮得很漂亮,这种秋风萧萧的天气都穿着一字领的红裙,还光腿,锁骨横在皮肤里,好似两支洁白的匕刃。
  同色的唇衬得她盛气凌人,不容小觑。
  她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李雾烦躁又懊恼地转了会笔,仰回椅背,胸腔重重起伏着。
  不应该这样。
  他知道。
  但已经这样了。
  没办法。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就像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包括想象她。
  他醒来后就没能再睡着,等到东方既白,第一件事就是起床冲凉,乞求冰冷的清水能洗去他龌龊不堪的想法。
  去晾衣服的路上,他在她门前停了会,那几秒钟,他的心异常静谧,静谧得宛若立在巨大的神像之下。
  但这份静谧终止于她出现在书房门前的那一刻。
  他的所有神经又火燎一样烧起来,以至于忘了要怎么说话。
  李雾阖上了眼睛,如噩魇缠身那般眉心紧锁。
  这时,门铃忽得响了。
  他忙睁开眼,快跑到玄关,刚要去握门把,指纹锁滴了一声,门被人从外打开。
  四目相对。
  男生瞳孔骤缩,因跑动微喘的气息也渐缓,渐平,因为来人并非岑矜口中的钟点工阿姨。
  但并不陌生。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认出了他。
  男人的惊愕不比他少,他凝视他片刻,眼神转为微妙的审视与刺探。
  “你哪位。”他问。
  “你不认识我了吗,”下一刻,少年以一种自己也不曾预见的无畏坦然迎上他目光:“我是李雾。”
  第22章 第二十二次振翅
  岑矜房子里突然多出一名异性,吴复是始料未及的。
  他不想过多展露自己的惊诧,便及时遏住情绪,询问他个人身份。
  男生看起来有些面熟,并且认识自己,从他眼神中就可以断定。
  可等他报出“李雾”这个名字时,吴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更深层次,也更为复杂的讶然。
  岑矜竟将这个孩子接过来了?
  这一瞬间,他觉得妻子有点陌生。
  诸多猜疑在吴复心头盘旋,他决定启唇确认:“你怎么会在这?”
  他态度平和斯文,而少年眼神并不友善:“岑女士帮我转来宜中念书了。”
  吴复皱了下眉:“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我住校。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少年言语坦诚,态度却已如这间房子的一位主人。
  吴复低头看到他穿的拖鞋,带着明显的鸠占鹊巢的意味:“岑矜有东西落在我那了,我给她送过来,但联系不上她人,我担心她有什么事,就直接过来了。”
  说完吴复就后悔了,他并不需要对这个男孩解释一个字。
  “她在家吗?”他又问。
  “不在,”李雾立在门框内,眉眼锋利,身高自动凝结出一夫当关的施压感:“出去了。”
  吴复不得不重新观察起他来:“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吴复暗自泄了口气,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亲密。
  他把手里的全白购物袋递给他:“先交给你,你记得给她。”
  李雾应了声好,接过去。
  “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吴复随手整理了下领口,做最后的寒暄:“那会你还没岑矜高。”
  李雾定定看他两秒,弯了下嘴角:“现在已经比你高了。”
  他的笑容并无力度,却无端有些怵人。这种直率的敌意与排斥,也只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才敢表露无遗,成年后他们会慢慢学会戴上世故的面具。吴复也淡淡笑了:“你在怨我没帮你么?”
  李雾单手插回卫衣兜里:“没有。”
  两个字,听起来如置气。吴复临时决定再与他交涉几句。
  “我想说,其实我们是没有这个义务的,”他故意用了「我们」这个称谓拉开差距:“岑矜她是个好人,她比较理想化,但理想化需要前提。”
  李雾没有说话。
  “她把你看做必须负责的对象,不是每个人都必须遵守这种矜贫救厄的理想主义,人的主观想法与客观条件不可能永远一致……”
  吴复停下了说教,因为他从对面孩子的眼中读出了毫无保留的独占欲与攻击性,这种眼神令他如鲠在喉,真是太怪异了,只是来送个东西,却被动接下一场雄性之间才能知悉的宣战。
  男孩根本不在意自己被如何形容,如何描述,遭受过各种对待。
  他对他的恶感似乎只源于一个出发地。
  吴复感知到了这种不对劲。
  可正因少年不打算隐瞒,吴复才更不想当面揭穿。
  他知道,脱口的一刻他将在战局中居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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