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佐藤三郎只觉得自己被这个词折腾了一晚上,现在脑子里已经全是玛丽苏。
  他心里很想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不敢和邵瑜再问,因为他完全不想回答邵瑜的问题。
  “你应该知道,我们东瀛武士,个个都是不畏生死的英雄。”佐藤三郎说道,企图打消邵瑜想要继续审讯他的念头。
  邵瑜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看着已经被断了两条胳膊,但依旧没有半点服软意思的人,说道:“我知道身体上的疼痛你没有太多害怕,但你说自己是英雄,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佐藤三郎一愣,紧接着说道:“如果我现在死在你的手上,那么在东瀛,我的故国,所有人都会传唱我的故事。”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你的故事一定能传唱回去?如果你在这里死得悄无声息呢?”邵瑜说道。
  “不可能,我们东瀛人在乎每一个同胞,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佐藤三郎斩钉截铁的说道,笃定自己的母国不会放弃自己。
  “如果真的在乎,那为何你的老婆……?”邵瑜话说一半,但意思却十分明显。
  佐藤三郎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第几次心态爆炸,似乎一整个晚上,自己的面子掉在了地上,被邵瑜在地上反复碾压。
  “你杀了我吧!”
  邵瑜摇了
  摇头,说道:“我不杀你,我有个公平交易要跟你做。”
  佐藤三郎想也不想就说道:“我不会跟你做交易。”
  “你甚至不问一声,到底是什么交易吗?”
  “我不可能背叛我的国家,你只能白费心机。”佐藤三郎说道。
  “哪怕你的上司,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依旧不会叛国?”邵瑜问道。
  佐藤三郎面上有一瞬间的犹豫,紧接着十分坚定的说道:“我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国家,且你一个小巡捕,也没有本事让我背叛。”
  “你犹豫了。”邵瑜轻声说道。
  “我只是在说你们华夏语之前,需要时间多想一想。”佐藤三郎强行解释道,他才不会自己的内心有过片刻的动摇。
  邵瑜此时心底却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既然会犹豫,说明他也不是那样坚定。
  既然不坚定,那一切都好解决。
  “你难道不想看到你的上司,那个抢夺他人妻子的败类,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吗?”邵瑜低声问道。
  佐藤三郎心下一顿,但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义正言辞的说道:“原野贤虽然该死,但也不该死于这样的方式!他是帝国的大将,怎么能死于你这样的鼠辈之手?”
  “鼠辈吗?你被一个鼠辈困在现在这样的局面里呢,况且,原野贤都抢了你的老婆,他在你心中,居然还有这么高的位置。”邵瑜提醒道。
  佐藤三郎沉默,他此时虽然仇恨邵瑜,但心中最怨恨的,依旧是曾经亦师亦友的上司原野贤。
  佐藤三郎自有丧父丧母,两个哥哥也完全不管他,因而他如孤儿一般长大,前半生没有得到太多温暖,为数不多的温情,全都来自原野贤,在他心中,原野贤如同父亲一般,但这个被他视为父亲的人,却抢占了他的妻子,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背叛,完全是不能接受的。
  若是有一点可能,他就恨不得活生生吃了那对狗男女。
  “你说你是关内最优秀的武士,但我觉得你不是。”邵瑜又说道。
  “你凭什么这样侮辱我?”佐藤三郎急切的反驳,事关个人名誉,他比什么都要着急。
  邵瑜上下打量着他,紧接着说道:“关内最好的武士,竟然这么弱吗?”
  被邵瑜提醒,
  佐藤三郎一想到自己这样轻松就被邵瑜断掉两条胳膊,只觉得自己的武道见解实在是太过浅薄。
  但即便这般,佐藤三郎也不肯否认自己的名誉,而是梗着脖子说道:“我是关内最优秀的武士,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
  “所有人都公认,我不就没认可吗?”邵瑜标准杠精模式吵架。
  佐藤三郎一下子被堵住,整个人面色涨的通红。
  邵瑜也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接着说道:“况且,最好的武士,应该是意志坚定之辈,但你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动心,对吗?”
  佐藤三郎低下头,他心中隐隐承认邵瑜的话,在邵瑜诱导的某一瞬间,他心里其实也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对上司原野贤的怨恨,日日夜夜在他心间缠绕,难以排解。
  他受过多年武士道熏陶,但也依旧是个正常的男人,许多次想过要剖腹自尽,若非他心底微弱的求生意志以及浓烈的不甘心,他不会响应国家召唤远赴此地。
  但他没想到,自己从东瀛逃离不久,上司的调令也到了这里,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个他压根不想见到的女人。
  邵瑜看着这人此时面上满是挣扎的神色,紧接着说道:“你真的就这么甘心吗?今日你死在我的手上,说不定就是你上司愿意看到的,要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救你。”
  “你也看见了,邵爱法已经来过这里,他是什么人,你应该也十分清楚,这样一个向你们表决心的好机会,他不会错过的。”
  “邵爱法不会拖延,那到底是谁在拖延?到底是谁想要看到你受苦,想要让你死在这里?”
  邵瑜一连串的发问,让佐藤三郎沉默下来,此时他心中有数个念头闪过,他一点都不想被邵瑜的话语蛊惑,但却不自觉的,就走进了邵瑜设下的圈套中。
  就连邵瑜自己,也越发觉得这个猜测是能对得上的,一个在东瀛方地位不低的军官,被关押在法租界的牢房里,正常情况下,依照东瀛人的德行,不可能不立马照会那些法国人。
  毕竟时间耽搁得越久,就越是有可能出现意外。
  而如果东瀛方照会给了法国人,出了这样的事,法国人也不可能只听邵爱法的一面之词,就算他们因为政局关系不想放人,但起码会打个电话到北门捕房来询问情况。
  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北门捕房的电话,依旧没有响起,这种情形,只能是法国人尚且还没有发现这件事。
  邵爱法是不会主动上报,因为在东瀛方没有介入的情况下,就算上报了,一旦他表现出半点偏向来,除了引起法国人对他这个总华捕成分的怀疑,没有半点好吃。
  实际上对于邵爱法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在东瀛方没有介入的情况下,向邵瑜施压将人放出来,这样既能将事情悄悄解决,又能让佐藤三郎欠他一个大人情。
  邵瑜这条路走不通之后,邵爱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东瀛方向法国人施压,在没有国家势力干涉的情况下,法国人多半就算邵瑜将人打死了,都会打马虎眼将事情囫囵过去,毕竟,就算人死了东瀛方要追究,那也不会找法国人算账,而是直接找邵瑜。
  邵瑜的话有理有据,难免影响到了佐藤三郎的判断,他心中此时对原野贤的恨意,几乎已经被挑动到了顶点。
  “我……我要想一想……”佐藤三郎的声音很低,若是不细听,甚至可能会直接错过。
  邵瑜挑了挑眉,只觉得这人防线虽然已经被攻破得差不多了。
  “我无法相信你,你并没有这样的本事。”佐藤三郎说道。
  邵瑜随手提了提他的胳膊,接着问道:“你觉得我没有这样的本事吗?”
  低头左右望着自己被折断的双臂,佐藤三郎沉默片刻,才说道:“暗杀和比武,并不是一回事。”
  “直接动手杀张太太的人,其实是王攀,并不是你,对吗?”邵瑜问道。
  佐藤三郎一愣,动手杀张太太的人确实是王攀,但那天,他和邵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拿着枪的人是他。
  “你刚刚审问王攀,这个是从王攀口中得知的。”佐藤三郎说道。
  “不需要询问王攀,就能知道。”邵瑜说道。
  “嗯?”佐藤三郎有些疑惑。
  “当日你们的站位,那样的站位,显然是经过移动的,且当时张文声被你的枪、顶着脑门,但眼中的恨意却是对着王攀,所以,王攀才是真正那个杀人的,你要是信不过,一会可以问
  问王攀,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审问他这个。”邵瑜十分自信的说道。
  邵瑜确实不是从王攀口中得到这事,而是张文声当时嘴里随意的嘟囔一句,才知道杀人的不是拿着枪的佐藤三郎,而是一旁半条胳膊被吊着,一副小弟站姿的王攀。
  只不过王攀杀了张太太之后,佐藤三郎在审问张文声时暴躁了起来,自己也将枪拿了出来。
  佐藤三郎想了想又说道:“你擅长推理,也不能代表你擅长刺杀。”
  邵瑜笑了起来,说动:“谁说刺杀的人是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杀人偿命,王攀杀了人,他很快就要死了。”
  “只是一个走狗罢了,谁会在乎呢。”佐藤三郎说道。
  “那如果他死的无声无息,让人找不到半点破绽呢。”邵瑜说道。
  佐藤三郎一愣,顿时明白,王攀已经成为了这场交易的投名状。
  若非因为王攀嘴里吐出来的那些事情,让邵瑜觉得佐藤三郎还有几分用处,邵瑜也不至于要和他做这样的交易。
  在邵瑜心里,无论是王攀还是佐藤三郎,这两个人最终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是死的早晚的问题。
  “你先杀给我看。”佐藤三郎说道。
  “明天上午十点,就是王攀的死期。”邵瑜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也要向我展示你的诚意。”
  佐藤三郎一顿,紧接着说道:“等王攀死了,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邵瑜微微抬起下巴,说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佐藤三郎立马说道:“那大不了我不和你交易。”
  “那明天上午十点,死的人就会是你,你不仅死了,我还会找人散播谣言。”邵瑜威胁道。
  “谣言?”佐藤三郎有些疑惑。
  “一个临终前,为了活命而对人跪地求饶的武士,一个为了升职,将妻子送给上司享用的武士。”邵瑜十分淡定的说道。
  “你!真是卑鄙的华夏人!”佐藤三郎骂道。
  “再怎么卑鄙,都比不上侵略者卑鄙,你的妻子被人抢走就这样难受,这跟我们国土沦丧相比,又算得了什么。”邵瑜说道。
  佐藤三郎面上没有半点愧疚,而是说道:“谁让你们弱小。”
  邵瑜心中只觉得这人该死。
  他站起身来,
  从上往下看着佐藤三郎,说道:“那现在,谁让你弱小的那一个,要么死,要么报仇,你除了配合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佐藤三郎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阴影里,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要对永城做什么?突破口在哪里?”邵瑜说道,言语间,他的手指已经搭上了佐藤三郎的脉搏上,拿这种粗糙的方式当测谎仪使用。
  佐藤三郎不知道这人又在搞什么花操作,但还是说道:“这个我不清楚。”
  “撒谎。”邵瑜十分直接的指出。
  佐藤三郎心下一跳,立马说道:“我没有骗你。”
  邵瑜神情依旧,说道:“还是在撒谎。”
  “我真的不清楚,我的职务,无法让我接触到这样高级的军事机密。”佐藤三郎辩解道。
  “又在撒谎。”
  邵瑜目光直直的看着佐藤三郎,说道:“事不过三,你撒了三次谎,看来我还要给你一点教训。”
  佐藤三郎心下一紧,很块,他便感觉到一股子钻心的疼痛。
  “你……”佐藤三郎很想问邵瑜的动作为什么事先没有半点提醒。
  “疼吗?”邵瑜问道。
  佐藤三郎用力点头,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皮肉之苦,这种疼痛,就像是软刀子磨肉一样,虽然不致命,但是一点一点的,似是要将人的心气全都磨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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