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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以势压人

  知雨倚在门边呆呆地看着雨滴打在翠绿的芭蕉叶上,再弹起溅落在积水中,引起无数个小小的涟漪。
  梁康冒雨去寻找沐扶苍了,因为梁夫人态度大变,十分热切地要迎娶表小姐进府做妾,近乎是将儿子撵出去的。知雨对梁府外发生的事无能为力,只能安静地守在云澜院等候沐扶苍的到来。
  沐扶苍有相貌有手段有嫁妆,知雨自认不是对手,等她嫁进家门,知雨和含冰等一干丫鬟或许真的只能是一辈子丫鬟了。
  欺霜赛雪将沐扶苍认作新的对手,焕发了斗志,兴致高昂地研究更美的妆容与发饰,知雨却异常地低落下来,她失去了做少爷头等妾室的目标,茫茫然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出路在哪里。
  含冰走过来,轻轻拉着知雨往后退几步,避开飞溅的雨水,俩人在失去梁康后,没有了过往剑拔弩张的对峙感,开始像真正共事多年的同伴。
  “也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那位未必会甘愿做小妾。”含冰在云澜院唯一的对手是知雨,现在的知雨也变成她唯一能交流心事的朋友。
  “做正房也得她同意,沐家再有钱,究竟也是白身,尤其是现在闺誉都败坏了。”做小妾是委屈沐扶苍了,但不委屈名声狼藉的沐扶苍。
  “我是想说,不一定同意的是表小姐,无论是嫁进来当妾还是当妻。”含冰拉开了知雨,自己却无意识地靠近门口,伸手接住外面的雨点,沐扶苍走出去了,她却困在梁府内,守着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表小姐其实是早已打定主意离开梁家了吧,她既然干脆地闹翻脸,又怎么会轻易回来呢?”
  知雨冷冷地道:“但是现在她被允许进门了!”
  “可是表小姐不稀罕!换了我,我要有财富和胆量,我也……”她也要在外面逍遥肆意,至于梁康,他除了是梁府的大少爷外,还是什么?什么也不是了!
  知雨的冷笑渐渐消散,茫然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天是灰暗的,梁府外的生活对于知雨就像这天一般,是看不清的一团迷障,她从小习惯了梁府生活,和丫鬟斗嘴,和夫人小姐耍心眼,把嫁给少爷享受荣华富贵做唯一目标,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在这小小的宅院间。她知道外界的事情还有很多,但她从前只知道与女孩们抢夺男人的怜爱,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怎样的生活。
  沐扶苍的流言蜚语她们也有所耳闻,假如换成自己,现在大约已经在压力下崩溃了吧?可是沐扶苍依然一个人稳稳地生活着,没有考虑过求得梁家的庇护,甚至——
  “表小姐连见一见大少爷都不肯,你说的对,她是真不稀罕呢。”
  城西在下雨,城南也在下雨。戴赟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雨中,他没有举伞,头发湿了,鞋子也湿透了,狼狈得好像是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秋华周转不过来一万五千匹布料的钱款,被官府强行变卖了店铺和现货,加上之前抵押换现的例份,秋华现在有名无实,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而且因为打输官司,秋华之前积累的名望也跌到谷底,并无东山再起之望。
  一招走错,满盘皆输,戴赟在大街上绝望地哭泣,他也知道问题出大概在染料上了,可是假如是染料问题,就说明沐扶苍预料到他们的策略,早早布下计划,自己不是时运不济,是真正栽在沐扶苍一个小丫头手里了!
  不可能,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心有思虑,戴赟不由自主地走到万宝布庄附近,蹲在墙角眼巴巴望着常年如新壁画鲜艳的万宝布庄。
  “哎,那个戴老板可真冤,海国布的染料酸得和醋一样,得拿大量草木灰勾兑,他直接把布泡进去,头一两日看不出问题,时间长了,染料腐蚀,布可不就烂了。”
  “可怜什么,是他先害咱万宝的,多亏夏掌柜英明,故意给他们错误的配方,不然输的可是我们!”
  两个万宝的伙计没有留意到墙角的戴赟,拎着油布包裹的烧鸡和酒坛回到布庄,一路大声谈论着机密。
  “夏丙……故意给了错误配方?”是夏丙?是夏丙害了他!枉他白白送出秋华珍贵的例份,接纳夏丙为自己人,换回的却是倾家荡产!
  戴赟双目喷火,死死瞪着万宝布庄,好像要用眼睛将夏丙小人连同万宝一起炸得稀巴烂!
  过了两盏茶功夫,戴赟看见夏丙拎着酒与油布包从万宝布庄走出,沐扶苍殷勤地送他出门,好像夏丙才是万宝的主人。
  当然,夏丙拯救了整个万宝,沐扶苍如何能不客气?
  戴赟站起身来,幽灵般跟在夏丙身后离去。
  夏丙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有消散下去,平时沐扶苍在礼貌体贴下自有一股无时不在的威严,使夏丙感觉厌恶,现在沐扶苍一反常态,客气有加,夏丙反而大感不妙。
  他心里实在是有鬼呀,都彻底背叛沐扶苍了,谁料新东家眨眼间就落败了,夏丙只能乖乖呆在万宝。要是秘密无人知晓,他还能厚着脸皮拿沐扶苍的薪酬,可是,戚流虽然没有告诉沐扶苍,但他偷到的配方有问题,会不会就是沐扶苍搞的鬼?她早就猜到他会拿着配方叛变?
  现在对手消散了,沐扶苍却没有找他麻烦,和气地好像自己是救命恩人似的,夏丙又捋捋胳膊上的汗毛,沐扶苍黑脸不怕,越温柔可亲才越吓人。
  夏丙在沐扶苍的笑容下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沐扶苍有些失望地命伙计将美食包起给夏掌柜带上。夏丙拎着它们在雨里走神想事,脊背一阵发凉,好像即将有灾祸降临。
  “啪嗒,啪嗒……”
  下雨天街上人少,尤其是夏丙走到家门口的小径上时,行人更是只剩了远处几个黑点,夏丙终于在安静中听清了自己身后跟随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靠越近,夏丙忽然惊悸得无法呼吸,他猛地一回头,看见一团黑影劈头盖脸地砸来,他登时陷入黑暗中。
  一下,两下,三下……夏丙失去了痛感,他也感觉不到黑暗与恐惧了,因为他倒在家门口,脑袋好像摔碎的西瓜般,变成了地上黏糊糊的一团。
  酒瓶骨碌碌摔在一边,酒香弥漫,与鲜血混杂在一起,沐扶苍请夏丙的酒,夏丙终究是喝上了。
  案件轻易告破,京城认识戴赟的人不知几许,他跟踪夏丙的场景有很多目击者。
  衙役前往戴家逮人时,刚刚好放下房梁上尚且温暖的戴赟尸体。
  戚流接到了沐扶苍的请柬。他本来不想赴约,他认输,他认栽,何苦再去沐扶苍面前讨没趣?可是很快,夏丙死了,戴赟畏罪自杀的消息也传来了,于是戚流青白着脸出现在荟华楼,来得甚至比沐扶苍都要早。
  “别紧张啊,戚老板,我不是戴老板般冲动之人,想来您也不是,我们之间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谈生意。”
  “谈什么?”戚流肥嘟嘟的脸上挤出个苦笑:“栖霞元气大伤,再也不是万宝对手。而万宝拿到一万五千匹布的赔款,完全能填补上损失,有赚无赔,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并州老板吴百川,万宝管事吴千山,摆明是一家人,这赔款落到谁手里不言而喻。
  “还有秋华剩下的份例和田庄。”沐扶苍站直身体只到戚流下巴处,现在坐在椅子上,更显娇巧了,但从小小的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戚流都好像听见雷声般害怕:“你从戴赟手里拐骗来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卖完,我也懒得再各种找人假扮客户收买了,今儿个,请你一口气拿出来换给我吧。”
  “凭什么?”戚流下巴上的肥肉一阵抖动,要是沐扶苍吞并完秋华的产业,栖霞就将真的无力翻身了。
  “凭夏丙死了。”
  “凶手是戴赟!”
  “戚老板,您也有嫌疑呦。来人,请丽娘子进屋。”
  丽娘子二十许岁,梳着妇人髻,脸上犹自带着少女风致,楚楚动人,虽然五官轮廓有五分相像戚小姐,但明显美得多。
  戚流怔住,他诱骗夏丙后,立即把这丫鬟嫁进远方村落,沐扶苍居然把她找了回来。
  “这是人证,官差从夏丙屋内搜出的栖霞例份文书是物证,你诱使夏丙潜伏在万宝盗窃机密,等染料事发,你有意走漏消息,使得一直被蒙骗的戴赟一怒之下做出不能自控的事情。对戴赟是杀人报仇,于你是杀人灭口!”
  “一片胡言!”戚流猛然站起身,手在桌子上重重一击:“就凭这点证据?顶多算我想挖万宝墙角而已!什么杀人灭口!”
  “那要看官老爷是怎么判决了,就算证据不足,百姓们可不知道把小道消息传出什么样了。”沐扶苍甜甜一笑:“就和我的谣言一样,大家只是传个新鲜,图个发泄,谁在乎事实真相?”
  戚流颓然坐到椅子上,伸手从袖子里拽出一叠文书。
  沐扶苍赢得漂亮,可是,她也同样损耗着心力,当第二天在冯府门口看见痴痴等候的梁康和围成一圈嗤笑的观众们时,她低低叹口气,风波总是接连不断,即使累了,她也没到休息的时候。
  梁府的麻烦总要有个彻底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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