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挥一挥衣袖

  唐鐸峰离开古柏的办公室之后没有立刻去找秋品言，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把温妮叫进办公室，吩咐道：「我接下来一个…二个月有哪些行程你按日期列给我。」
  温妮刚要出门又被他叫回来，他又吩咐道：「现在开始，我所有的行程都安排到两个月之后，挪不开的你再列给我。」
  温妮思忖着他一连串的吩咐，大胆猜测他这是要请长假的前奏，她直接问道：「马尔斯，你是要休长假吗？」
  唐鐸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是时候了，我该要为自己想想了。」
  温妮笑道：「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做。」她很高兴，这个工作机器终于知道为自己打算了，她乐观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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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下班时间，秋品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少数几样属于自己私人的东西放进背包里，她没有告诉同事自己辞职的事，只告诉旁边的同事自己要请七天休假，然后就揹起背包，一如往常下班的模样走出了办公室。
  整整一年，她感概地望着长长的走廊，面试、报到彷彿就是昨天的事，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而她已经不再是社会新鲜人了，她有一年电脑程式设计师的工作资歷，她结交了梅和午餐姐妹会的几个好朋友，她遇到了几个怪怪的人，她也认识了…
  算了，不提也罢，本以为他会信任自己的能力、支持自己的决定、肯定自己的努力，结果根本不是那回事，面对自己递出辞呈，他保持沉默，甚至连一句慰留的话都没有，过后也没有找过自己，可想而知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
  想到他怒斥自己的那一幕，她的心不由地感到苦涩。
  她自认智商不低，英文理解力也不差，听得懂他的意思，原来自己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倔强、固执、不知变通、不听话的邋遢鬼罢了，如果自己还要喜欢这样的人，那要置自己的自尊于何地？呵，她真的该死心了。
  休息了两天，秋品言跑了一趟奥斯汀，把柯雅萱的环保袋、保鲜盒、玻璃罐全都还了回去，她同样没说自己辞职的事，却说了要回台湾一趟，最后在一路顺风的祝福声中，她两手空空地返回了休士顿。
  七天休假的最后一个上班日，莫瑞要秋品言去找鲍尔办理离职，她对这程序与员工手册上写得不同而感到奇怪，但她还是照做了。
  「你不再考虑一下吗？」鲍尔拿着她的识别证，心里却惊讶马尔斯怎么还没找她谈话。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秋品言笑着说道：「鲍尔，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跟着莫瑞学习，让我接下亚当的工作，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能耐。」
  「不必谢我，那该归功于你自己，你坚强的意志力与努力不懈的态度令人激赏！你用实力赢得了尊重，这不容易，但你做到了，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鲍尔夸讚道。
  「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鲍尔想要替马尔斯探探她的口风。
  「想到处玩玩、看看，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她随口胡诌。
  「的确，呵、呵、呵，美国境内有很多自然景观都值得去看看。」鲍尔附和道，心里却替马尔斯捏把冷汗，他再不动作只怕连人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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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秋品言站在国际机场出境大厅入口，是的，她要搭机回台湾了，她的行动快、狠、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一气呵成。
  办妥了报到与行李托运，秋品言拿着护照与登机证离开了航空公司柜檯，揹着随身背包来到出境登机入口处的队伍末端，随着长长人龙缓缓前进。
  她无所事事地欣赏了乔治布希国际机场国际航厦出境大厅的屋顶结构、远处的人来人往、美丽的空姐、帅气的机长，末了收回远眺的视线，旁观起身边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离情依依，顿时，她觉得心头松快，自己这样低调行事真是做对了，走得轻松自在没负担，还给所有的人一个惊吓或惊喜。
  笑着从友善的黑人航警手中接下检验过的登机证与护照，通过安检，她步履轻盈地走向登机门，心情平静而松快。
  坐在候机室里，秋品言再次确认清单上所有该做的事都已经处理妥当，登机门正好广播班机的最后一批旅客开始登机，她这才传了告别简讯给在这里结交的好友们。
  口中喃喃道：「后会有期了，各位。」
  她将手机进入关机模式，深吸一口气，按压下心底涌起的一丝感伤，整装出发。
  起身揹上背包，回头扫了一眼空落落的座椅，随即抬脚往登机门走去，这时她突然能感悟徐志摩〝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情怀。
  她来到异乡从陌生到渐渐融入其中前后三年的时间，大约是她此时二十五年人生的八分之一，但未来会成为十六分之一，当她九十九岁的时候，如果她能活这么长的话，这三年只会是她人生的三十三分之一。
  就不知道这三年最终会留下些什么？一张硕士文凭加上一段往事只能独自回味的记忆？或者因为老年失智最终成了一片空白？！谁知道呢！
  看见机舱门口笑盈盈的空服员，她收回飘远的思绪，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下，一步踏进机舱门内，『再会了…』心中默默为这三年的异乡之旅画下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