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人非草木 孰能无情
“这个,不行。”莫颜听后直摇头。
“怎么就不行啦?”水墨恒歪着脑袋儿问。
莫颜莞尔不语。
莫白倒是觉得无所谓,心里想着只要水大哥高兴,扮作他的老婆也未尝不可呀!
“好妹妹,漂亮的好妹妹,哥求你们了,这回真得帮我。”水墨恒嬉皮笑脸,不住地给莫氏姊妹鞠躬行礼。
“水大哥,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莫颜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快说呀!”
“我们扮作你的老婆,根本不能为大哥挣回任何颜面。”莫颜语气中含有一股自卑的味道,“水大哥你想,进宫的女子有哪个是庸脂俗粉?连馨儿我们都自愧不如,既然能得皇上垂青成为贵妃娘娘,必是人中龙凤,我们在她面前只会相形见绌黯淡无光,试问这又怎能为你挣回颜面呢?”
水墨恒当即找了个理由,而且说得掷地有声:“你们比她年轻啊!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哦,我知道了,大哥一定很喜欢这位贵妃娘娘,是不是?”莫白素来口直心快,忽然插进来冒冒失失地笑道。
“嘘,这可不能瞎说。”水墨恒作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心存顾忌叮嘱,“她可是皇上的老婆,当今太子的生母,千万不能说这种话,若传到皇上耳中……”
“贵妃娘娘一定惊为天人吧?”莫颜带着一丝淡淡的醋意笑问。
水墨恒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凶巴巴的。”
“那是高贵。”
水墨恒驳道:“陈皇后比她位尊,为何感觉就很亲和?”
“水大哥,女孩子有时候对你凶一点,是因为她心中有你,虽然不一定出于爱,只是保持一定距离,希望看到你进步。”莫颜说这段话时,想到了始终不明白、也不懂得她心事的莫秋楠。
水墨恒会意地凝视着莫颜。
莫颜接着又说道:“男人,因为同情一个比他弱小的女人,而会爱上她;但作为一个女人,绝不会因为同情一个比她弱小的男人,而爱上他。”
水墨恒赞许地点点头,想着莫颜与莫秋楠经过一段痛彻心扉的感情后,着实让她领悟了不少,“那你们到底帮不帮我?”
莫颜依然笑着固执地摇头。
“危难之时不伸出手,不好玩儿。”水墨恒嘟哝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活像一个从大人那儿讨礼物却没有如愿的孩子。
“为了馨儿,我们也不能扮作大哥的老婆进宫。”莫颜见水墨恒情绪有些失落,又找出另一个理由。
水墨恒这才打住。
莫颜想得虽然周到,连续抛出两个响当当的理由,可说完后发现心里堵得慌,从王府井回到蕲州会馆那段路,她一直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也是不想说。
……
朱载垕又半睡半醒地躺了一宿,慧根再也不像以前,时常彻夜不垂。连续几天没吃长生丹,他感觉腿上超级没劲儿。
大腿没劲儿,小腿更没劲儿。
传膳时,他有气无力,倒也没念叨“朕的药呢”,而是望着一桌早餐呆呆出神,半分食欲也无。
“皇上,身子要紧,您还是吃一口吧。”一位贴身侍候的小太监低声下气地恳请着。
朱载垕像履行义务似的,没精打采地端起一碗芝麻绿豆粥,吹了吹气儿,又用汤匙反复拨弄了几下,然后舀起一口放入嘴里,只觉味同嚼蜡。
“呸。”
实在咽不下去,一口吐了出来。
小太监迅速捧着一只水盂让皇上漱口,完事后毕恭毕敬地央求道:“皇上请喝鲜奶。”
“没味儿。”朱载垕试着喝了一口,又一脸嫌弃。似乎没有长生丹的辅助,他吃啥都没胃口。
“这是新鲜的人奶,有营养,对皇上身子有好处。”小太监谨慎地说道。
朱载垕一听到“人奶”,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酷爱的“樱桃杯”和“无上妙品”,心情反而更糟,憋着一肚子气,不耐烦地问:“老道士到底放出来了没有?”
“孟大总管带着皇上的旨意亲自去要人,已经放了。”
“那药呢?”
“可能尚在炼制之中。”
“水御医呢?”
“几天前,张阁老已经将他从刑部死牢里接出来了。”
“为何没来看朕?”
“这个奴才不知。”
就在这时,孟冲领着水墨恒,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进来。走到朱载垕的面前,两人一起跪下请安。
朱载垕假装没看见,闭上眼睛不理不睬。
水墨恒给孟冲递了个眼色,孟冲示意服侍朱载垕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当即退了下去。
“皇上,卑职请罪来了。”水墨恒声音哀切,态度诚恳。
朱载垕依然不搭茬,也不睁眼。
“皇上,卑职给你送果脯来了。”水墨恒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瓷罐儿。
“在哪?”朱载垕陡然兴奋起来,提问与睁眼同步,见水墨恒双手恭送,当即将瓷罐儿抢过来,拽在手中。
“皇上,奴才告退。”孟冲又矮又胖,稍微跪久了便吃不消,脸色憋得通红,而且清楚此时应该远离。
“去吧。”朱载垕摆摆手,又补充一句,“丹药,记得催催,朕还等着吃呢。”
“是,奴才记着。”孟冲唯唯诺诺退出。
水墨恒依然跪着,知道皇上这回真的在生他的气,所以这阵子都不敢来见,直到殷正茂的果脯到了,才壮胆前来。
过了好大会儿,朱载垕终于忍不住,不冷不热地问:“这果脯该怎么吃?”
“皇上不生我的气了?”水墨恒局促的脸一下子绽放开来,赶紧趁机,“放入嘴中即化,又香又甜,皇上要不尝尝?”
朱载垕掏出一颗,端详一番后放入嘴里,眼睛骨碌一转,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皇上,味道如何?”
朱载垕点了点头,突然又拉着脸:“你愿意给朕献果脯,为何不让朕吃长生丹?”
“皇上,太不一样了,炼制长生丹要百姓的命,而果脯的原材料只是采自山中的野果。”
“平身。”
“谢主隆恩。”水墨恒吃力地爬起来,抚摸着大腿,仿佛酸得不行。
“你看朕的脸色,好些了没?”朱载垕连吃两颗果脯后,似乎找回了自信,欠了欠身子,振作地问。
“好多了。”水墨恒脱口而出。
这可真是恭维的话,水墨恒心底亮堂得很:皇上眼圈发黑,脸色枯黄,犹如深秋的落叶,已无半分生机,这是病入沉疴的表现。
可此时此刻,又如何忍心扫皇上的兴呢?
如果说大半年前,说着违心话是想取悦皇上,让皇上开开心心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这会儿目的尽管一样,但心态截然不同。
之前对皇上没什么好感,第一印象便是慵懒好色,甚至因此而痛恨鄙视;但与皇上相处一阵子后发现,皇上心地善良,自始至终将他视为朋友,以礼相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这会儿水墨恒善意的欺骗,纯出于一片真心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