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理战
三天前。
殷正茂之所以鸣金收兵,一来担心俞大猷年岁已高,怕他有什么闪失,毕竟俞大猷是他请来的;二来也担心水墨恒,皇上钦点的督军御史,代表着皇上行事,更不能出岔子。
当水墨恒提出主力调向,攻击马浪、苦水、凤凰、连水等根据地而自己留守时,殷正茂和俞大猷均表示担忧。
可水墨恒胸有成竹地分析了双方的形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要古田有难,韦黄二人绝不会在牛河、三厄纠缠。
也绝不敢。
因为这不是熊掌与鱼翅的选择,而是生与死的抉择。
况且,以周坦为首的闽粤王门学派潜伏在古田,另有两名之前被说服的寨老也准备随时接应。
所以,当晚殷正茂与俞大猷调走明军主力,偷偷出营,连夜攻击马浪、苦水等营寨,直逼韦黄老巢古田。
……
韦银豹和黄朝猛本想死守,就这么耗着,可马浪、苦水两寨的信鸽先后飞来,军情告急,方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当他们冲出来的时候,听见鼓声如雷,呐喊声响彻漫山遍野。
“难道明军主力尚在,我们上当了?”
韦黄二人皆是一惊,看到蛊惑军心的揭帖和旗报时,也无暇细想上面的信息到底是真是假。
但马浪、苦水军情紧急错不了。
必须马上赶过去接应,否则马浪、苦水一破,凤凰、连水两寨便岌岌可危,那老巢古田就完了。
古田一完,意味着古僮义军以失败告终。
韦黄二人不敢大意,只能弃车保帅。明知明军不过虚张声势,也不回头,不敢恋战。
这一点,被水墨恒算得死死的。
……
将莫秋楠收于军中,乃黄朝猛所为,韦银豹并不知情。此刻听到明军异口同声呼喊“留下莫秋楠”,韦银豹才想起几天前水蛋站在土丘上的吆喝声。
“黄将军,莫秋楠是谁?”韦银豹一边率军疾驰,一边疑惑地问黄朝猛。
除了水墨恒和莫颜,若说还有人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窍节,那定是莫秋楠自己。坡芽村被毁,是莫秋楠作的向导,只是他不知道莫颜亦在军中。
而黄朝猛虽然瞜过一眼水墨恒在莫氏山下护着两位姑娘逃离,可他不知道水墨恒与莫氏姊妹、莫秋楠到底是何关系,经历过什么。
面对大头领的质疑,黄朝猛自己都感到疑惑不解。
为什么明军只要留下莫秋楠?难道莫秋楠比我和大头领还重要?莫秋楠到底什么来历?
不过凭借多年领军作战的经验,黄朝猛直觉告诉自己,莫秋楠不会是卧底,当时抓到莫秋楠时他都吓尿了,最后为了苟活于世,竟将生他育他的故乡都出卖了。
于是回道:“韦天王,汉人贼着呢,莫秋楠胆小如鼠,谁会选他这样的男人当卧底?谁又会愚蠢地将卧底的名字喊出来?”
见黄朝猛信誓旦旦,韦银豹不再疑虑。这也是他的性格使然,最大限度的信任下属是统帅的必备品质。想了想又问:“莫秋楠这个人很重要吗?”
黄朝猛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韦银豹果断地下令道:“继续前进,莫理会那些聒噪之言。”
黄朝猛又迟疑了一下,想着莫秋楠是他带入军中的,理应像大头领一样坚决维护自己的下属,可是后面的明兵紧追不舍,形势不容乐观,而且大头领为什么问莫秋楠重不重要?
重要怎么样?
不重要又怎么样?
是不是重要就带走,不重要便扔了他?
黄朝猛一边揣摩大头领话里的意思,一边琢磨眼下的形势,明军就像一群苍蝇,很想拍死他们,可时间不允许。既然都只盯着莫秋楠这块肉,是不是该放弃?
黄朝猛思想在斗争。
这时一名僮兵飞马来报:“马浪、苦水两寨已失。”
韦银豹和黄朝猛更是心急如焚,片刻耽误不得,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起来,偏偏明军又在后头聒噪不休,扰得人心慌神乱。
又有一名僮兵翻身下马,唯唯诺诺报道:“韦天王,黄将军,明军督帅水墨恒说,只要咱将莫秋楠交出来,便放弃追赶。”
韦银豹目光一凌,但没有说话。
黄朝猛道:“此话当真?”
士兵答道:“乃明军督帅亲口所言。”
“你亲耳听见,还是道听途说?”
“我,我刚被他抓住,后来放了,让我回来给两位头领传话。”
“就是头像挂在咱营寨里头的那个年轻督帅?”
“是。”士兵的回答很肯定。
黄朝猛点了点头,然后冷峻地移向不远处。
莫秋楠胆子是小,可人不傻。见黄朝猛目露凶光,吓得心肝儿一跳,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韦银豹求救:“韦天王救我。”
未等韦银豹开口,黄朝猛便道:“我本想保你一命,可眼下形势很危急,若保你,谁救古田?”
莫秋楠又苦苦哀求道:“韦天王,黄将军,水墨恒那小杂种的话不能信,他是在扰乱军心,故意制造惊慌与矛盾。”
旁边一名副将见两位头领犹豫的样,当机立断,瞪着莫秋楠:“你以为你是谁?为了你,值得吗?”
“这不是真的。”莫秋楠涕泪纵横,心慌了一地,依然在做最后的挣扎,“水墨恒是皇上钦点的督军御史,使命便是剿灭义军,即便抓了我,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副将着急,“噌”的一声拔出利剑,威胁道:“闭嘴,若胆敢再说一个字,看我不取你狗命。”
莫秋楠哽咽难鸣,惨兮兮地望着黄朝猛。
黄朝猛看了韦银豹一眼。
身为主帅,韦银豹知道此刻需要发声,说道:“黄将军,此人我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在我军中的地位,是带走还是留下,请黄将军自行定夺。”
“我们走。”黄朝猛大手一挥,然后冲莫秋楠道,“你自求多福吧。”说完,率军疾驰而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莫秋楠绝望地跪在地上嗷嗷大哭。
那一刻,他哭得真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女人。